清晨,待安成离去后,叶冰月就一直待在回春堂的前厅,但并未接诊病患,而是焦虑地盯着门口,坐立不安,不时来回走着。
小桔进进出出好几次,看到她这样,有心想劝上几句,又实在找不到什么话,只能叹口气,摇摇头做自己的事了。赵掌柜虽然心里也着实担忧,但却更多了几分警惕,时不时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回春堂里的气氛竟是异常的凝重。
日头渐渐高了,来回春堂拿药的病患逐渐多了起来,也有几个想来看诊的,都被赵掌柜好言好语地劝走了。叶冰月越发心急气躁,眉头紧蹙,神经绷到了极致,任何的一点声响,都让她心惊肉跳,她想道:“不行不行,再这样等下去了,我肯定要崩溃了!我一定要去定国王府外面看看!”
可是,再想到外面可能散布着刘妃的眼线,叶冰月除了来回踱步,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时,叶冰月一个激灵,自己这样担忧,会不会已经被什么人看在眼里了?不行,自己不能给安成增加危险!
叶冰月强压下心内因这个念头的闪现而涌出的惊惶不安,慢慢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准备像往常一样接诊,此时,进来一位头戴斗笠,白纱覆面的白衣女子。
这名女子进门以后,飞快地在厅堂内扫视了一圈,看到叶冰月时,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声音低哑地对正在帮忙拿药的赵掌柜说道:“我想找贵医馆的钟大夫看诊。”
赵掌柜满脸堆笑,刚想委婉地拒绝,就听那边叶冰月扬声说道:“赵掌柜,不妨事的,请她过来吧。”
那名女子又再次看了看叶冰月,步态轻盈地走了过来,却没有在桌前坐下,而是对着叶冰月哑声说道:“钟大夫,我是来看脸疾的,可是这里人多,不方便揭开面纱,能进入内室看吗?”
叶冰月看她白纱覆面,想来确实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便点点头,起身带她进入回春堂用于给病患处理伤处的内室。
刚进入内室,那名女子迅速关上房门,叶冰月还来不及发问,那名女子转身轻声问道:“叶姐姐?”清脆的声音不再暗哑,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确定。
叶冰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疑地问道:“妍儿?你是妍儿?”
女子掀起面纱,抓住叶冰月的手,又惊又喜道:“姐姐,你易容成这个样子,我都不敢认了!”果然是暂住在楚府的钟丽妍。
“你怎么来了?”叶冰月也是又惊又喜。
“是少将军让我来的。”
“是……是有什么变故吗?”叶冰月急问道,只觉得心似乎一下子掉进了黑沉沉的冰窖,手脚冰凉,声音也微微发颤。
“不是的,不是的,姐姐不要胡乱揣测。是少将军知道今日安大夫的王府之行肯定让姐姐挂心忧虑,特意让我过来陪陪你。姐姐你放心,楚夫人已经去了王府,安大夫肯定不会有事的!”丽妍见叶冰月瞬间面无血色,忙轻声解释道。
但楚文天的另一层深意,丽妍却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若真有什么变故,让她立即带着叶冰月伺机趁乱逃走,找到接应的人,以保全叶冰月。可此时,丽妍见叶冰月已如惊弓之鸟,若再说此话,不免让她更为忧心,不如自己到时候见机行事。
叶冰月听闻此言,心神稍定,深吸一口气,叹道:“那就好。可是,可是,我还是很担心安成,不知道他此时怎样了……真希望我能悄悄离开这里,到王府外瞧瞧,不然,这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
丽妍拉过叶冰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少将军说了,昨夜他已和安大夫计划安排周全,肯定不会出什么纰漏的,姐姐你就放宽心吧。”
叶冰月听丽妍这样说,仍是眉头紧蹙,正待再说些什么,突然瞥见丽妍所戴的覆纱斗笠,凝神一想,突然面露喜色,反握住丽妍的手,急急说道:“好妹妹,我不去王府外看看,始终不能放心,可又怕回春堂已经被人监视。不如,我换上你这身衣服,再戴上这斗笠,扮成你的样子离开回春堂,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王府外看看,立时就回。”
丽妍大惊,楚文天让她陪着叶冰月,就是怕万一出了意外之事,好相互有个照应,若让她一个人出去,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于是,丽妍大力摇头,急道:“不行!姐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要是出了什么事,不说安大夫和少将军,就是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不行,这绝对不行!”
叶冰月见丽妍不肯,立刻保证道:“你放心,我只是去王府外瞧瞧,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刻就离开,绝不会冲动行事,不会有事的。再说,我扮成你这样,没人会认出我来的!若是不能亲眼去看看,我只怕很快就担心死了!”
叶冰月反复恳求丽妍,丽妍见她实在是担心,被她磨得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同意。
叶冰月立时叫来了小桔,帮两人换装,小桔最初也坚决不同意,但也经不住叶冰月的软磨硬泡,最后也只有妥协。
待叶冰月打扮妥当后,她让小桔先带着丽妍悄悄回到后院屋内,然后再带着已换上女装,头戴覆纱斗笠的自己一起到外间,并转告赵掌柜,就说这位姑娘病情严重,钟大夫没有把握医治,此时让她先行离去,而钟大夫自己需要在后院参详医书,寻找药方,今日就不再接诊病人了,小桔一一照做。
叶冰月就这样离开了回春堂,但为了以防万一有人起疑跟踪,叶冰月离开回春堂后,并未立刻向王府方向行去,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此时正热闹非凡的西城区早市。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叶冰月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附近一个僻静的小巷,钻了进去,然后,迅速摘下斗笠,贴身隐在一户还未启开门板的人家外,静听外面的动静。
若是此时有人经过,必然会被吓住,原来,叶冰月不光换上了丽妍的装束,她还真的在自己的脸上做出了可怕的疤痕和黑斑,就算有刘妃那边的人见到了,也绝对认不出她正是他们暗中搜查的叶冰月。
算算时间,差不多一炷香功夫过去了,并没有什么人跟来,叶冰月轻轻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背上全是一层粘腻的冷汗。定了定心神,她翻转斗笠,轻轻抽出藏在内里的一件轻薄天青罩衣披上,重新戴上斗笠,覆上面纱,悄悄从小巷的另一边离开了。
穿过云都横七竖八的大街小巷,叶冰月循着丽妍之前告诉她的方向和道路,终于来到了定国王府所在的亲王街外。可在街口远远看了一眼王府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叶冰月并不敢贸然过去,自己这样孤身出现在王府外,未免太扎眼了,肯定会引人注意。叶冰月只得慢慢走在与亲王街相垂直的恒辅街上,假意随便逛逛。
这是一条约两辆马车宽的青石大街,干净整阔,街边并没有在西区随处可见的挑担或摆摊的流动小商贩,两边的商铺多是厅深门宽,装潢豪华,所售之物以绸缎、首饰、珠宝、玉器、金银、古玩等居多,光看那些金光闪闪的店名和招牌,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此时,朗朗青天,暖暖日光,正是云都难得的秋日好光景。街上往来着衣饰华贵的翩翩公子,车马随行的贵妇小姐,连带着他们的奴仆侍女,竟也有一派热闹光景。但叶冰月孤身一人,一袭素裳,面纱覆面,不免和这街上的一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和她擦肩而过的一些奴仆侍女都忍不住悄悄侧目,并且低声议论着。
叶冰月感觉到这些目光,如针芒在背,立时想着赶紧找个地方暂避一避,可她出来得匆忙,换了衣裳后身上所带银钱最多只够一碗阳春面,而这里,根本不可能有她买得起的东西,她并不能随便走进一间铺子。
叶冰月只得尽可能地靠着街边快走,并不时左右张望着,希望能尽快找到一个暂能容身之处。
突然,一条狭窄的小巷出现在叶冰月的右边,这条泥路小巷夹于两个大商铺之间,巷口几乎快被左右两个商铺的守门石狮所掩,甚为隐蔽。要不是叶冰月有心寻找暂避之处,寻常人怕是从巷口经过都不会注意到这里居然还有一条小巷。叶冰月急急闪身进去,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小巷中。
进入这条幽暗的小巷后,叶冰月在拐角处立了片刻,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刚想长舒一口,忽然觉得一阵阴风吹过后背,全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转身向里仔细看去,只见这巷子两边俱是青灰石砖高墙,极为曲折狭窄,最多仅容两人侧身而过,光线昏暗,略显潮湿,此处看不到尽头,不知是不是一条死路。
叶冰月在云都数月,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巷子,心下不免有些发怵。想立时便出去,可一想到外面那些人探寻的目光,又怕惹人猜疑,若一直立在此处,如果有人从经过,看到自己这样,也难免狐疑。
左思右想,叶冰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里走去,她暗暗在心里祈祷,希望这是一条死胡同,这样,她就可以安全地避上一会儿,待午时人迹稀少,她再回去看看王府的情况,然后赶紧回去;如果这不是一条死路,希望另一头的出口是在自己熟悉的街道上,不然,她很可能会迷失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白白让大伙儿为她担心。
天不从人愿,这条小巷极为幽深,叶冰月快走了几乎半个时辰,依然没有看到尽头,也没有看到出口,甚至,连一扇门、一盏窗、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孤身走在这寂静的幽暗小巷,叶冰月不免越来越害怕。
正当她停下脚步,决定原路返回时,前面隐约出现一点摇晃的光,空气中漂浮着一丝药材的味道,难道里面竟有个药铺?一直惶恐不安的叶冰月顿时生出了一股亲近之感,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果然,小巷的尽头有一扇低矮狭小的木门,门口挂着一个灰扑扑的小葫芦,而药材的气味也越发明显了,似乎真是一间药铺。此时,那木门虚掩着,透出屋内一丝微弱的光线,叶冰月怀着一种亲切和好奇,走上前去。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