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香儿哆嗦着拉起我的一只胳膊,吓得眼泪汪汪。
“没事。”我定定心神,理了理衣袍。好险。包厢的隔板虽然是木制,但也有一定的厚度和重量,真要被砸到,后果不堪设想。看来,下次出门得好好看看黄历。
这边惊魂甫定,还没等我们半口气喘匀。紧接着,隔壁包厢有个人形物体斜飞了进来,断线的纸鸢一般摔在墙上。尘土飞扬中,被摔进来的男子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场面很是骇人。
真可谓飞来横祸,想不到出门吃个饭也能遇上这种激烈的打架场面,我挥袖子擦擦额上刚刚惊出的冷汗,来了看热闹的兴致。
打斗的声音太大,很快便惊动了黄鹤楼里管事的人,外加一群与我一般好奇心重的食客,挤挤挨挨凑到包厢外,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尘土弥漫中,被毁了一面墙的石园尽收眼底。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因他背对众人,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男子旁边歪歪斜斜躺了几个蒙脸的男子,虽说是蒙着脸,一番打斗后遮面的黑布已经滑下来一半,露出一张张痛不欲生的脸。但几人显然是受过某种训练,表情虽狰狞可怖,却不肯叫喊出声。眨眼的功夫,几人彼此使个眼色,几只手便会意地往散落在地上的兵器摸去。光天化日之下乔装偷袭,还以多打少,我对这几个蒙面人早就生出几分鄙夷。若这几人同时发难,不知这白衣男子能否应付,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心了。果不其然,白衣男子仿佛后背生了眼睛一般,看似随意地扔出一把筷子,筷子的落点却是几只去抓兵器的手,根根穿透。十指连心,这几人如何不痛,本能地痛哼出来,一时间整个黄鹤楼鬼哭狼嚎一般。围观众人也不免骇然。
我正看得入神,突然项上一凉,暗呼不妙。目光向下时,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突兀地映入眼帘。
“别……别动,放下武器!不然……不然我就杀了这个男的!”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的就是刚刚被扔出来的那个蒙面人。看来这位真是狗急跳墙了,这白衣男子与我素昧平生,他用我的性命来要挟人家有什么鸟用?
挂在我脖子上的匕首此刻一颤一颤,蒙面人抓着我胳膊的手也一抖一抖,我此时真怕这位仁兄一不小心割了我的喉管。
“大侠……有事好商量,我跟打你的人又不是一伙的,您抓我干嘛?”他一抖,我也就跟着抖。
“少废话!”蒙面人手中有人质,底气很快足了两分。
此人真真不可理喻。恰恰我此刻半点主意也没有。怎么指望以理智和逻辑来劝服一个疯子?
白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有一瞬间,我怀疑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象。这人好生眼熟。赵子文。
“放开他。”赵子文的声音没什么太大的波澜。我甚至疑心他根本没认出我,况且,我们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而且他的恩情我尚没报答,如何指望他再次救我脱险?
“你……你先放下武器!”蒙面男子显然有些心虚。“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赵子文眉一挑,一双锐目精光四射。
“少废话,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们功夫不如你,认栽了。但你拿走的东西关系我们兄弟几个的性命,还望尊驾念在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份上,赐我们一条性命!”蒙面男子的语气渐渐低沉,最后低得跟耳语一般。因为离得近,我倒是听得很清楚。
什么金贵东西值这么多人命,我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大……侠,您怎么不早说呢,我知道那东西在哪,我现在就帮你找出来!那谁,你刚刚往袖子里藏的是什么?”我费力朝赵子文挤挤眼睛,比个口型。
“东西给你们,接着——”说时迟那时快,赵子文果然从袖中抛出一物,东西朝着劫持我的蒙面人砸来。蒙面人下意识地腾出握匕首的那只手,伸手去接赵子文扔过来的东西。也就在这当儿,一枚雪花镖贴着我的面门飞过,从我身后的惨叫声推断,应该是正中蒙面男子。我趁此良机,赶紧跳开。想都没想,就直接跑到赵子文身边。在场的人中,唯一有能力保护我的,只有他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乐极生悲甜中生苦。起步有些猛了,不知踩到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脚下一滑,我便斜斜飞了出去。我闭上眼睛,突然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蠢笨。⊙﹏⊙b汗
出乎意料,没有摔倒在地的痛感。触感算是柔软,也很有弹性。像……
再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的脸撞上了一副结实的、应该属于男子的胸大肌,鼻端有股很特别的气息。我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来,呼吸也急促了。真是……好奇怪的感觉。
我揉着碰疼的鼻子,就着伸过来搀扶我的手站好。“多谢!”
“慎之兄弟,你没事吧?”
“哦,没事。”用力摇摇头,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呆滞。
出了一小会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的蒙面客已经没了人影。
“咿?人呢,他们去哪了?”我惊呼。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逃了。”赵子文的语气很淡然。他从腰间解下钱袋,将钱袋直接递给了挤在门外瞧热闹的黄鹤楼掌柜。身材臃肿的掌柜似乎还没从刚才打斗的激烈场面中回过神来,愣愣地接过钱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黄鹤楼的损失不小,不过,赵子文的这袋钱弥补他的损失应当绰绰有余。
“赵大哥,你难道真的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在喧嚷的街市上,我忍不住开口问他。
“嗯。”
“你怎么能真给他们呢?”我吃了一惊,“我只是让你假装给他们啊。”
他笑望了我一眼,“不关你的事,给了他们倒也清净,免得他们像苍蝇一般惹得人不得安生。”
“到底是什么金贵东西,他们为什么追着你不放呢?是你抢了他们的东西吗?”我问道,刚说完就后悔了,这样问似有窥伺他人隐私的嫌疑。
“算是吧!”赵子文淡淡一笑,只一下,旋即嘴角微抿,是个凌厉的弧度,“我是抢了他们的东西,不过,他们欠我的。”
我不意他竟如此坦然,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好垂首默然。
这一耽搁,午后的光阴倏然而逝。不经意间抬头,日头西斜,暮色已悄然而至。香儿向我挤眼睛,催我告辞回家。我只当没看到。
又行了几步,赵子文停住脚,“今天扰了兄弟吃饭的兴致,实在抱歉,改天一定好好请你一次!”
我嘻嘻一笑,“哪里,又见识了赵大哥的潇洒身手,小弟喜欢都来不及呢,该小弟做东!”
“这样吧,三日后酉时,我们约在西市的萱草汀见面可好?”
“好!一定一定。”我学江湖人士,拱手一揖。没顾上香儿向我使的无数了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