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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追风大会(一)(1 / 1)

“时值神龙历丁丑年宿月二七,晨有西风嘉南徐来,不刻渐足,吹破三日万里不缀尘云,乌阳准卯,大放射目金光,放拨青天,初起气运略寒,而后实温燥也,大鹏镇镇首中街聚众举会耳,名曰追风~~~~~~”

这边书吏在大鹏镇志上,挥毫记述着这一切之时,那边追风大会已然正式开启。

今日受邀入会的二十一家武馆馆主,除去仓木武馆馆主,因贪杯于昨夜大醉至今未醒,故无法率馆中弟子前来赴会外,其它诸馆主无不是如约早早落座而至,一个个尽拿仓木馆主醉酒的丑事,互相哄笑着。

文轲跟随最后一个进场的介生武馆馆众入会后,侧目四顾,只见这追风主会场上的擂台四周,正插着诸家武馆的各色馆旗,正一面面迎风肆意飘展张扬,但多到数不清的“金”字招牌,却密密麻麻的围绕在馆旗四周,好不争奇斗艳,想来,必定是那万宝斋的金家,全力资助大会事宜所故,方得以有此大会殊荣。

正咋舌于此时,又仰头望见这万千彩旗居中,一杆参天辕木上,悬挂着斗大“潘”字的军幡,傲然的仿佛耸立在云霄之巅,令人惊叹不已。

自出幽居山野,文轲几时见过这般热闹所在,看过擂台摆设后,又环视完擂台外圈,那四面八方前来赶会的人山人海,她不禁唏嘘感叹不已。

人居然可以有这么多!

追风大会主观台前,所列坐的无一不是大鹏镇政军商层面里,一等一的大人物,等闲日子里,大鹏镇内的百姓,无论身份富贵贫贱,不恰值此盛会,那有幸尽数得见,无数人伸直了脖子,看向主观台上指指点点,这个感叹道“居中而坐的是新晋荣升的李沐峰李大人,官授三品都统中郎将”那个羡慕道“相近左右的一位是潘云潘将军,另一位自然是咱们的镇守梁萧梁大人”。

“净胡说,三品都统中郎将,就是放在京都大梁城,也见不到几个啊”。

“就是就是,还有那潘云,哪有什么将军的实职,只是沾了他老子潘老将军的光罢了,别人恭维他,才这般叫的,大鹏镇周围方圆百里,谁人不知道啊,你这人啊却净忘人家脸上贴金,莫非想吃人家热屁不成”。

“照我看啊,这主观台前呀,只有那梁大人实志名归,其它人嘛,嘿嘿,还真不好说,是什么玩意儿”。

这两个自认为消息灵通又高人一等,正自在人群中侃侃而谈,旁边众百姓却认为是在吹牛,一一将其反驳。

“你们这些刁民知道个屁,无心说与你们听,还不信怎的”这两个面红耳赤的急于争辩,众百姓只道“放屁,放屁”不断,在这台下纷纷攘攘中,武仲景一一把各家武馆的细节,述给武剑阁听道“~~~~~~这面绣有翅下多出一对翅膀的鹰旗,你是知道的,此乃神鹰武馆的标识,神鹰馆主古蓝的为人如何,那是不消说的,再看那面白黑夹杂纹饰,夹角下带一个独眼狼头的,那是天狼武馆~~~~~~”。

“这些大馆主,在昔年战乱期间,不是大杀四方的草莽流寇,便是为祸一地的大盗恶霸,只是辗转数十年后,天怜我苍生,神龙终临世,国家经大一统,根基得以渐渐稳固,这些馆主为当朝安世律法所不容,不得已只得委曲求全,这才纷纷受了朝廷招安后改邪归正,无奈做起了武馆收徒押镖的营口生意,但其势力,如今却遍布全国各地,委实不可小窥。往后你若在江湖上走动行事,这些馆主你却要不但记清,也要加倍小心提防才是”。

武仲景这般详细道来,大反平时的少言少语。

如不是见到师父今日身体委实不好,武剑阁哪里会乖乖的听武仲景罗里吧嗦的这好半天,早借机跑人了,他听师父说一段便撇了撇嘴,只一个劲的点头称是,给他又来个左耳进右耳出。

“它娘的,追风大会也开了有几十年啦,就这比武打擂也怕有些年头了不是,我闫炮就整不明白了,它娘的年年不都是这个熊样嘛,就好有这么多羊沽来瞅的,你奶奶的,想当年我闫炮啊,领着天狼帮那群狼崽子们所到之处,百里内不论军民老幼,全都是望风而逃呀,哼哼!那是何等个威风痛快,唉,如今却像个皮猴子样,被这些羊沽,随意的指指点点,说东说西的,这可真他娘的憋气”天狼武馆馆主闫炮,十几年前混迹于山林荒野之中,以绑架勒索为生,虽入世多年,但旧习难改,是以一开口,仍是娘的奶奶的带着说,他傍首座位临近神鹰武馆馆众,那平时喜欢满嘴喷粪的古开,甚感这闫炮于几臭味相投,不顾古蓝的眼神制止,冲着闫炮频频伸出大拇指大加给以赞许。

其它邻座的几家馆主,听得闫炮所言后,也是深感岔岔不平,遥想着自家当年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一个个点头称是附和之时,也是骂声四起,口中不外乎说的是当年老子如何也是了不起,杀了几百几千人不过实乃小菜一碟云云。

古蓝见这些馆主越说越不像话,当下正色喝道“今时不比往昔,各位馆主还请记着如今自家的身份,就请听古某人一言,先前的话就此揭过,莫再提它”。

神鹰武馆在二十一武馆中实力最大,诸馆主个个惧其势头,便都悄悄住了嘴,偏偏闫炮人如其名,炮头一起,不放个震天响,那是决计不行的,不过却是另拿介生武馆说事。

只听得闫炮嘴里贼厮鸟他娘的不断,大意就是说介生武馆名字有问题,别家武馆都是两个字,偏偏它介生武馆要加个堂字,弄的和医馆差不多,干脆以后就别叫武馆得了。

其实介生武馆的牌匾中并没有个”堂”字,只因武馆营生专做药材往来生意,其它门类不涉,馆中师傅武仲景最爱悬壶济世,每每遇到穷苦病人需要医治,是分文不受,门下弟子亦纷纷仿效,这才得了江湖美名,在其武馆介生名后,多加了医馆常用的堂字尊称,但介生武馆门中上下,其出门在外,仍是以介生弟子相称,对这“堂”字心领而不自居。

武剑阁血气方刚,那里受得了闫炮如此不顾事实,在这大会之上大放厥词,正要起身离座找他晦气,早被武仲景伸手拦下,劝道“剑阁,今年是你第一次参加这追风大会,正是你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先莫管其它,安心比武就是,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文夫子平时没教过你么,咱们何必和只疯狗一般见识”。

武剑阁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依言缓缓坐下。

眼见日上五竿,大会主事的至擂台焚香拜了四方,祷过祝词,先呼了一支六十个壮丁组成的方队舞阵助兴,那舞队名目擂的是战鼓,但只听的鼓声隆隆,震价惊天,倒也颇憾人心。

待鼓声停歇舞队散去,大会主事的当即宣布道“追风大会第一场,介生武馆弟子李多福,对战神鹰武馆弟子李刚”。

“啊,这么快就到我了!”李多福心里一个唐突,失落落的全没个准备,正自战战兢兢的不知如何是好,却被本门师兄弟连推带搡的送到了擂台前。

他勉强抬头一瞧,那神鹰武馆的弟子李刚,早在擂台上不耐烦的等着了。其实李刚和李沐峰一样,与李多福本是同宗,辈分上,二人还是远房叔侄关系。

李刚年方二三,正直当打之龄,身高体壮,武功也是非常不弱,这些李多福却是早就知道的,仰视着威风凛凛站在擂台上的李刚,他不禁唬了一跳,心下先就怯了,犹犹豫豫的正想打退堂鼓,却远远的瞧见人群中,文轲正雀跃挥手投来鼓劲的呐喊,不由得他挺起胸膛,挤出来那么几分勇气,向擂台上昂首走去,谁知他绕了擂台一周,却没见到有蹬梯之类可上擂台,当下对着高约数丈的擂台傻了眼。

四下里围观观战的人潮,见到一个大胖子要第一个上台比武,本就感到有点好笑,此番一见李多福被困在擂台下团团打转的傻样,纷纷然哄笑了起来。

擂台之上的李刚,也感到大会安排李多福的这样的对手给他,对自家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冲着擂台下的李多福摇头道“多福小叔,你还能不能上台来了?你小侄我看你,还不如在台下趁早认输算啦,反正你又不是我的对手”。

“那,那可不行,我答应过的,无论如何都要比上一比”李多福瓮声瓮气的说着,将心一横,抓着擂台下的支架奋力笨拙的爬了上去,总算这支架相连间搭的紧密,用了没几下,李多福终于是气喘吁吁的爬上了擂台。

下面观战的人群中,有几个地痞无赖笑哈哈的取笑他道“快看快看,今年的追风大会,居然有一只大肥猪,跑到擂台上去了”。

擂台近前内场的二十家武馆馆众,也是被李多福如此上台打擂的身法,逗笑到不行,一阵阵嘻嘻哈哈声不断,就是介生武馆上下,也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唐阮青掩着嘴没好气的笑道“我早就说过,不要这个死胖子来的,怎样,这下子咱们介生武馆丢人丢大了吧”。

她身旁的武剑阁不悦的道“阮青姐你在说什么那,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多福师弟他平时一向胆小怕事,今日难能他鼓起勇气爬上擂台,这已经算是很好了好吧,你实不该取笑他的”。

“臭毛猴子你敢对我发火,是不是想着你那文轲文夫子要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你就不高兴了呀”唐阮青说着说着忽感到此言,当着外边众人面说起似乎不妥,她红了脸压低声音,咬着武剑阁的耳朵道“你那文夫子此刻还没走远,就在那边不远处等着观战那,你若真想她,又割舍不掉的话,你就去追人家啊,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死胖子呀,若不是想在人家美人面前表现表现,恐怕你们那位文夫子前脚一走,他后脚就什么都不干啦”。

武剑阁闻言大感好笑道“什么跟什么啊,我武剑阁这才知道,原来阮青姐你,偏偏有这么多胡思乱想,真是荒诞,可笑”。

“你才胡思乱想,荒诞,可笑~~~~~~”唐阮青只觉被武剑阁呛的不轻,鼻子一酸竟嘤嘤呜呜的哭了起来,连武仲景好言好语相劝,她也不听,只顾埋头抽泣道“才跟了人家几天,就学会人家文绉绉的骂人了,呜呜”。

唐阮青和武剑阁二人,可谓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唐阮青的心头,一直当武剑阁是她最亲最近之人,谁知文轲来武馆半月有余,武剑阁竟渐渐亲文疏唐,近些天来,对她行事言语方面,再也不迁就忍让,是以就算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唐阮青大小姐脾气一出,便什么也不顾了,就那么大哭特哭了起来。

武剑阁只道唐阮青肯定是突然犯什么病了,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说哭就哭,便也不去哄她,任她哭闹。

大会主事的待李多福稍作调整后,上前悄声问道“你还成吗?”

李多福一愣,点个头喘个粗气道“我行啊”。

“那,好”大会主事的强忍住笑意说完,即朗声宣布道“拳脚比试,点到即止”手臂用力一挥叫“战!”。

“咚咚咚”擂台四周战鼓随即应声擂起。

听得对战令下,紧张不定的李多福,慌的拉开站位,想了一想,拿步站桩亮出介生武馆所教武功家数,这才要起身动手,对面门户大开的李刚,老大不耐的道“你站好,别乱动,我接下来打过去的几式鹰裂拳都是虚招,待会你见我一招鹰裂日月,你便迎面倒下”

李多福放下戒备,挠挠头皮,不解的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刚眼角微眯,缓缓抬起右拳猛的一闪,李多福只觉面前拳影一花,李刚的拳头早虚虚抵在他的面门之上不说,那裹起的拳风直刺双眼,令人隐隐作痛,李多福再笨,也知道这果真是一招“鹰裂日月”了。

李刚收拳背负在后,十分得意的自鸣道“叫你败得体面些,这都不懂,难道你在我勇猛帅气的李刚面前,当真的是一只蠢猪不成”。

李多福虽吃了一惊,暗暗惊叹这李刚的拳法真是快约神鹰,自己远非他对手,但恼他出言无状,肆意侮辱于己,发声喊,起了性,也不管它什么招式不招式的,合身就猛扑了过去。

没想到这胖子还有些胆色,见到自家的鹰裂拳的威力后还敢出手,李刚微微错愕间,只一侧身便轻轻松松躲开李多福的猛扑,接着他伸出一脚,“噗”的把扑势不止的李多福,绊了个四仰八叉,半天躺地打挣不起。

如此这般轻松,便拿下这追风大会第一场的胜利,李刚面向观战人群正自洋洋得意,那险些摔昏过去的李多福却咬紧牙关翻了过来,他伏在地上并不起身,冷不丁的使出蛮力,使双脚夹住李刚的一条小腿奋力一搅,把这大意之下的李刚也是狠狠的绊倒在地,

文轲和介生馆众,本来便不对李多福在这追风大会上,抱有任何建树想法,只道他能上场已然勇气可嘉,谁曾想此番见到李多福似有赢的可能,全都高兴的叫嚷起来,连那哭哭啼啼小半天的唐阮青,也暂时忘了哭闹,跟着大家伙大声叫起了好。

李多福不等李刚爬起,早贴身压了上去,他双手双脚死命相交,立时锁住李刚脖颈下腰,瞬间的便和李刚抱成一团,虽然一个只会死抱着另一方牢牢不放,另一个被抱方拼命扭动身躯挣扎,只求尽快脱身。

但这偌大个追风大会的擂台上,一大一小,两个大男人合成的肉团,这般滚来滚去的,虽说不论怎样,二人还是在比较武力,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这近乎孩童间厮打混闹的一幕,或多或少有些令人感到滑稽,惹的四下里观战的人潮又是哄笑声不断。

李多福胖人一个,骤然发力上确是惊人,又仗着几百斤的身子体重,那李刚功夫再高,不小心被他这般偷袭合身缠上了,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但论力气持久上胖人实在难捱,果过不多时,李多福气力便消,被李刚使劲反将过来死死压在身下,便是好一阵猛揍狠踹,若不是大会主事的上前叫住,恼羞成怒的李刚,不把他打成真猪才怪,还好李多福胖子肉厚,身上所挨并无大碍,但头上却遭了大秧,李刚的骑胖子鹰裂拳直打的他牙齿松动嘴唇上翻,眼泪和鼻血一起横流,一副狼狈到了极点的模样。

不过李多福败虽败的忒惨了些,但当他努力睁开被打肿了的小眼睛时,依稀仿佛的看见那擂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那恍若人间仙子一般的文轲,正投来阵阵柔情关切不断的目光,胖子的心里顿时感到美滋滋的,本来受伤的地方,疼痛感似乎也觉察不到了,全身上下竟说不出来的一阵欢愉和舒畅。

这场架打的真值,胖子心想。

不过下次,好像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人海中,瞧着李多福在那擂台之上,血头血脸的同人拼力相搏,文轲的心底自然是十分的痛心不已,先是遥遥对他的勇气点了点头示意肯定,心下却不住摇头,不知道她先前听了武仲景论武之道后,便教唆李多福去参加这什么追风大会,究竟是对也不对,又小女儿家心性想道“这追风大会真是野蛮,这两个人互相之间,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你我间,非要打的头破血流才行,对啦,这大会比武规矩,不是说点到即止吗?怎么又不作数的,这,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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