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倾盆如注。
天地间昏暗朦胧，柏油路面被雨水浇得冒起了青烟。
屋内一盏橘灯晃晃悠悠，忽明忽暗。
突然一道闪电撕裂雨幕，惨白的光亮将离钟离映得毫无血色，五官在白光下像是几个黑窟窿。
她与白毛男一碰即退，双双对立，用阴恻恻的眼睛盯着彼此。
“你是什么人？”
白毛男说话不清不楚，咕噜咕噜的像含了个鸭蛋。他眼角扫过离钟离指间的纸符，那符居然“嗡嗡”发颤，好像要破空而起，扶摇九霄一般。
“要你命的人。”
离钟离简短扼要，一扬手又要冲上去。
白毛男似是对她颇有忌惮，突然张开挂满涎水的血盆大口，向外吐出一股绿烟。恶臭味登时扩散开来，呛得离钟离直掉眼泪。她不敢大意，谁知道这白毛猴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赶紧掩住口鼻，大步后退。
白毛男不敢跟她硬碰硬，想给自己找个挡箭牌，他就想起墨阳了。这小子跟那暴力丫头好像有点关系，拿他垫一垫背估计能管用。他低头就要去抓墨阳的脑袋，可手到半空，却是停住：“妈的，人呢？”
地板上脸盆大小的破洞，本来墨阳让他一脚给蹬了进去，像煎饼似的折着个。而此时木头碴子七拧八翘的窟窿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找我？”
冰冷刺骨，毫无感情。白毛男只感觉脖颈上的逆毛唰一下就乍了起来。他急忙回头，寻声望去。满屋的绿雾中亮着一团红色火焰，火焰并不很亮，阴沉得像血。火焰周围的雾气和空间微微扭曲，好似升腾的热气剪开了画面。
白毛男猩红的大舌头搭在两颗獠牙中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看见了墨阳，墨阳也看见了他。
墨阳由雾气中慢慢接近，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残酷得让人手心冒汗，而他的左眼，此时变得通红，如同一个飘着火光的血洞。
离钟离站在雾气之外，她感受到气流转动，所过皆是寒冷。她知道事情生变，手掌轻抖，又扯出一张金色符纸，凝视着翻涌的雾气，随时准备夺门而逃！
大概半分钟，她隐隐约约听见白毛男问了一句“你是什么”？随后恶臭的绿烟便渐渐化开。
墨阳半张脸被血水糊住，佝偻着肩膀在那咳嗽。而白毛男则趴在他脚边，一动不动，搞不清楚是死是活。
“你……”
离钟离深感意外，她看热闹似的围着墨阳和白毛男转了几个圈：“你干的？”
墨阳咳出一口血，点头：“嗯。”
“一晚上不见，长能耐了？”
“嗯。”墨阳不置可否。
“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离钟离探头探脑，贴在墨阳左眼上，皱眉细瞧：“哦，原来是这样，我懂了！哎……不对，不应该啊！”
离钟离焕然大悟，又好像大惑不解。两种奇怪的情绪在她脑海中打架，一会A占了上峰，一会B抢夺了高地。终于在她挤出“嘶”的一声抽气后，痛恨地摇了摇头：“不对！”
墨阳的左眼中围着瞳孔长了一层红斑，斑点很细，不扒开眼皮仔细瞧，还以为是条红圈。
“你怎么来了？”他踢了踢地上的白毛男，确实失去了抵抗能力，才开口问她。
“啊……我跟你拼啦……啊啊……”
还没等离钟离回答，门外冲进来个女疯子，挥着一柄消防斧头跳进屋内。状若癫狂地乱砸乱劈。
墨阳吓了一跳：“上官燕？”
披头散发的脑袋里露出一只眼睛，斜出来盯着他，又扫过离钟离，最后落在地上的白毛男身上。吐出几个字：“是我，我来救你了。”
“不是让你跑吗，你咋还又回来了！”
“我是人民警察。”上官燕将碎发掖到耳后，淡淡道：“没有让人民替我牺牲的道理。”
“好意我心领了。”
墨阳上前，柔声安慰。慢慢拨开她的长发，将她苍白的小脸弄干净：“没事了，把斧子给我吧，没事了，放心吧。你做的很好，非常棒，现在结束了。”
上官燕愣头愣脑，稀里糊涂的把斧子交给墨阳。她沉吟一会，漂亮的眼珠转了几转，泪水立刻流了出来。
是吓的。
地上的白毛男突然又直挺挺的跳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猛跑向窗口，纵身撞破玻璃，咣当一声就摔了下去。
“自杀了？”
“不会吧！”
墨阳和离钟离都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这白毛也太激进了。一旦碰壁就要走极端，这心眼儿可够小的。
他赶紧跑到窗口向外张望。
雨点子像飞刀一样扎得他满头满脸一阵阵的刺痛，借着天边滚过一条闪电。他看见白毛男的身影在巷子口掠过。
此地为三楼，他跳下去没摔死，还跑的挺快！
“他……”墨阳回头解释：“跑了。”
“是吗，命硬啊。”
离钟离心如止水，完全没当回事，她回身抓住房门，反手关上。这门之前被墨阳踹开，锁眼都坏了，所以她找来半截秃拖布头子，斜斜的给顶死了。
墨阳注意到她表情凝重，知道这位是跟鬼神身上讨饭吃的主，紧张的问：“这是什么意思？咱要跟这搭伙过日子！”
离钟离翻了个白眼，一把将懵懵懂懂的上官燕扯到墙角：“我要大开杀戒了，你保护好你的小女朋友。”
“她不是……”
墨阳还想辩解，但话说一半又吞了回去。
就听暗室里传出悉悉索索的轻响，他扭头一看，吓得舌头根里鼓出一泡酸水。之前那些像娃娃一样的女尸此时都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满头长发海草一样粘得满脖颈满背都是，露在外面的眼珠如同死鱼一样向上翻着白色，半点黑眼珠都没有。
她们行动不便，关节僵硬，走上没两步就摔个跟头，然后开始在地上朝他和离钟离爬行。爬一会又站起来走，走两步又摔倒接着爬，性格之坚毅堪比英勇烈士。
墨阳将酸水咽进肚子里，尽量保持镇定，紧紧贴着墙边不敢乱动：“这是什么呀？是死是活呀！”
“即死，也活。你守住门口，千万不能放跑出去，这要是到了外头，指不定闯出多大祸来。”
离钟离淡淡摆手，大踏步冲进裸女堆里，抬腿一脚将地上爬行的一名女人的脑袋踩了个稀巴烂，红的白的混合着骨头碴子喷出去老远。
“****！”
墨阳一阵阵的犯恶心，几次顶到嗓子眼又给咽回去。
离钟离一抖身上黑衣，衣服下摆潇洒的舞起，给了他一个完美的侧脸：“不要怕，就当是在看电影。”
她说着抓住一名女人的头发，垫在肩膀上猛往下拽。那女人的脖颈有一条皱痕，随着离钟离加大力度，那痕迹便越扯越开。苍白的皮肤上渗出一条血线，紧接着是扇面般的血雾猛喷出来，染红了半块白墙。
直到离钟离将她的脑袋彻底搞掉，她才顶着腔子在地上抽搐，慢慢归于平静。
“这电影，是三级片片吧！”
墨阳眯着眼睛往后躲，一蓬血水从左至右扫过他的脸，灌了他满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