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我躺在床上,就像翻烙饼样,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深夜的寒冷钻进了我的被子,打断了我头脑中的思绪,使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妈的!忘了开暖气了……”我索性撩被子,打开台灯,飞似的蹿到电暖气旁,把开关打开,又迅速将温度调高,随后又飞般地蹿到床上,把被子往身上披,使劲往里裹了裹,整个人盘坐在里面,这样也感到挺舒服。
反正也睡不着了,我顺手从旁边的桌子上绰起本日记,随意翻了几页,这时忽然看到上面记载着段往事,不由得使我回忆了起来……
时间离现在也不算太近,那次我为了篇稿子到出版社找老张,不过这只是个幌子,其实主要目的是找个借口拍拍老张的马屁,为以后的工作铺铺路,如果有机会再顺便打听点儿行内的小道消息。
刚到出版社,就听身后冒出句沙哑的叫声:“国梁呀,有日子不见了,是来找我的吧?”
甭问,听声音就知道是老张,他那副嗓音确实与众不同。我转过身,向侧后方望去,就见他从开水房塌着背迈步出来,手里提着个暖壶,满脸笑容地向我走来。
走到我跟前,老张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拽到屋里,手把暖壶撂在地上,手扯过把椅子热情地让我坐下。我也就着这个空隙,赶紧从兜里掏出根“中华”,递给老张,接着抬手用打火机点上。
寒暄了阵,老张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对我说:“国梁,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有些不解。
老张笑着拿了个杯子,从抽屉里翻出了包茶叶倒了进去,用开水沏上,再盖上盖子。
“小心烫,这花茶需要闷着。”说着又是满脸笑容地递到了我面前。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老张今天有些过分的热情,这让我总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
“张哥,您说我知道什么?”
“国梁,我们出版社最近打算新发行份期刊杂志,其中有个栏目我觉得非常适合你……”老张小声地对我说。
老张这么说,我更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按理说这应该是我求着老张的事儿呀。怎么?……甭问,这里面准有问题。
想到这儿,我没有着急应对,笑眯眯地看着老张,想知道他下步要干什么。
老张见我没有答话,拍了拍我的肩膀,“国梁,也就是你今天来了。如果再过两天,唉!可能你在这儿就找不着哥哥我喽。”
这话里有十足的内容,我心里想着,又装出吃惊的样子问道:“呦,张哥,您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找不着您了?”
“嗨,皆在屋檐下,谁能不低头呀。”老张看了看我,淡去脸上的笑容,逐渐转为副为难的神色,“就在前段时间,社长就创办这期刊的事情把我找去了,将这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让我牵个头儿……”
“张哥!这是好事儿呀,以后兄弟可就指望你了。”
“好说好说,”老张映衬着笑了笑,“可社长还说了,为了能够办好这份期刊,让我们做好事前工作,有必要到外省市走走,去搜集些资料。”
“呵呵,张哥,又是肥差吧?”我低声说道。
“哪儿呀!社长让我到甘肃兰州附近的个小县城去‘蹲蹲点儿’,苦差事呀!据说那儿苦得要命,别说人了,连只母鸟也不往那飞”老张将身子往椅子背儿上靠,用手重重地抹了把脸,看了看我,又接着说,“最近出版社里缺人,本来是两个人的活儿,硬压在了我个人的身上。我个人真是应付不了,可我又有什么办法?跟社长说了好几次,他硬说抽不出人……”
接着老张探过头,伸直脖子,压低了声音对我说,“现在当官儿的都他妈的不讲理!”说完立刻用眼睛扫了下四周。
我本想说母鸟不往那里飞,所以派你这只公鸟过去。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立刻改换成:“张哥,您手底下不是有几个人吗?怎么……”接着装出副关怀的样子。
“嗨!统共就三个女的,个病假,个产假,个婚假。靠!身边的工作都忙我个人,可把我折腾死了!”说完结结实实地嘬了口烟。
我心里直笑老张,暗自琢磨:就你那副色样儿,哪个女同事愿意和你起出差?说不定人家事先已经找好了借口,躲着你远远儿的,就晒你个人。
“张哥,别生气,别生气……”我边笑着劝他,边揭开茶杯盖。股浓浓的茉莉香飘了出来,我低头看,我靠!——牡丹银珠。
这时,我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会不会是……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又扭过头,试探着对老张说:“张哥,能不能请其他的关系单位帮帮忙,借调两个人过来?”
“嗨,别提了,现在的竞争这么强,哪个单位愿意真心实意地支持你,都他妈的嘴上说的好听,到了关键时候都撒手不管。哼!”
“也是,也是,”我装着样子点了点头,“现在不比从前了,每个单位都有难念的经,再说这路上开销也是不小,谁愿意负担呀?”说着我偷偷看了眼老张。
老张下子从椅子背上探起身子,伏在我的耳朵旁边轻声说:“这倒没什么,社长也对我放出话了,如果我真能找到人,切费用按社里的标准,全部包干儿。”说着又将声音往下压了压,“都是‘小金库儿’的。”说完向我挤眼睛,还漏出了黄板儿牙冲我笑了笑。
靠!这个时候不卖人情什么时候卖人情?我探身,面对着老张说道:“张哥,既然这样,您看兄弟我适合不适合?……”
“嗳!这怎么说的,这本来是我们内部的事儿,哪能麻烦……”
“张哥,这么说您是把兄弟当外人了?”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都是兄弟……”
“既然是兄弟,我哪能看着哥哥为难呀?”
“国梁,够意思!我马上跟社长说去。就是……就是委屈兄弟了。”说着,老张不好意思地向我笑了笑,“唉,这可是苦差事呀!”
“就因为是苦差事,我才不忍心让张哥您个人去。什么是交情?患难的交情那才叫交情!”我运内力,使劲儿撑起副流氓假仗义的德行。
就这德行,差点儿让老张感动得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