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样是江湖上的托口儿,老头儿把话说到这儿就算把我们两个人的后路给堵上了,言外之意就是:这东西你们今天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我和小五一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小五将纸包接了过来。老头儿见我们接了,脸上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笑容。
这时小五刚要打开纸包,想看看里面到底包着什么,就见老头儿猛地一伸手,将小五的手轻轻按住,低声说道:“慢!等两位老弟下车安顿好之后,再打开。”小五一见老头儿这么说,便轻轻地将纸包放在上衣内衬的口袋里。
列车缓缓停在青岛车站。此时就见老头儿快速站起身来,一伸手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木偶,转身向我们点了个头儿,小跑着来到车门,一低腰便下了车。那小孩儿也一窜一蹦地跟着老头儿溜下车去。这一老一小在站台上晃动了几下,便一溜烟儿似的消失在了攘攘人群之中。
“这老爷儿俩跑得还挺快。”我看着窗外,一直到他们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突然,就见两个乘警快步从车厢穿过,打开连通软卧车厢的门。就听见从软卧车厢里传来一阵宰猪一般的叫声:“有小偷儿!有小偷儿!我的钱被偷了,抓小偷儿呀!……”
我顺着声音转过头,就见从身后的软卧车厢的包房里跌跌撞撞地出来两个人。我一看,嘿!原来是在车站的那对狗男女——“刀疤脸”和“露臀裙”。
就见“刀疤脸”此时一脸的猴儿急,站在过道里左右张望,头上还挂着汗珠,布满麻子的脸蛋子上还挂着一个个红色的唇印,上身除了披着那件条纹西装以外,可以看到里面什么也没穿,露着满身的肥肉,西服的扣子还上下系错了,裤腰带挂在腰上向外裂开着,看样子还没有来得及系。而此时他也顾不上许多,嘴里一直叫喊着:“丢钱了!丢钱了!有人偷钱呀!……”
“露臀裙”也匆匆地跟在后面,敞着个怀,用手捂着胸前快要掉下来的内衣,惊惶地左右环顾。
我自从一看见这两个人,就觉得他们不是什么正经货色,看他们的样子还不知道在软卧的包厢里干什么呢!
这时就听乘警问道:“刚才是你们报的警吗?”
“是!没错,是……是我们报的警。”
“出什么事了?”
“唉呀!我的钱呀!我的钱被偷了!”“刀疤脸”一边儿咧着嘴,一边儿显着一脸的无辜像。
“什么时候发现的?当时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
“就在我们……我们……”说到这儿,就见“刀疤脸”瞅了一眼“露臀裙”,两个人眼光刚刚碰上,“露臀裙”便慌忙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唉呀!就……就在我们休……休息的时候!当时……当时我们两个人正在休……休息呀。”
“你们发现丢钱的时候,包厢内和门口附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们也没发现有什么情况呀!上车的时候钱还在,可不知怎么再一看钱就没了!”
“你们发现有人进入你们包厢吗?”
“我们……我们……唉呀!我们当时正在……正在休息,没……没有注意。”
“丢了多少钱?”
“好多钱呀!六万块,整整六万块,都是一百块钱一张的!绑在一起的!”
“那先到你们的包厢看看吧。”乘警说完,随着这两个人进了包房。
“呸!瞧丫那一副欠揍的样儿。”小五愤愤地说道:“丢钱了,他妈的活该!让你们在车站横行霸道,还敢跟本少爷过招儿!”说着,愤愤地一手拿起了背包,站在车厢的过道上准备下车。
看到这儿,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刚要回头拿自己的行李,无意中向地上瞥了一眼,就看到那两个人所在的包厢门外,有一张裹面包的包装纸,布满褶皱地落在地上。
我一看到这纸,好像瞬间感到了一些什么,正要仔细琢磨,小五“啪”地拍了我一下,“梁哥,你看你看,有人打着牌子接咱们呢!”
我顺着小五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站台上有几个人举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的正是我们要参加的那个交流会。
“真是有面儿,举着这么大的牌子来接我们,平生还是第一次。梁哥,快点儿,快点儿!”小五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向车门跑去。
我也拿起行李,跟着小五跑下列车,向举牌子的那些人走去。
虽说青岛已经过了旅游旺季,但仍旧气候宜人,景色优美。凉爽的海风拂面而过,不觉让人陶醉。
会务组的同事们把我们带到宾馆,正巧老张比我们先到,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将我们带到房间,安顿好之后便下楼去布置会场。
我和小五把行李放在房间的行李架上,将外衣换下,各自挑了一张床,一头倒在了床上。别说,这几个小时的火车也确实挺熬人的,此时才感到有些疲劳。
小五正躺在床上伸懒腰,突然坐了起来,随后便窜下床,将外衣从衣架上拿下,随手铺到了床上,从内衬兜里掏出老头儿送给他的那个纸包。
小五将纸包晃了晃,对我说:“梁哥,怎么样,打不打开?”
我一看,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向小五点了点头。说实话,我也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小五用手捏了捏纸包,然后将纸包打开一个小口儿,接着一层一层地将报纸慢慢打开,逐渐露出里面的东西。当打开最后一层,我和小五顿时愣住了,只见报纸里包着三打儿钱,都是一百块钱一张的,齐刷刷地捆在一起。
小五“鼟棱”从床上蹦了起来,飞快地窜到门口,把门锁紧,又一步蹦到窗前,赶紧将窗帘拉上,接着急忙回过头,压低了声音问我:“我操!梁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呀!”这时我心里也不免有些发虚。
就这样,我们俩愣了有一阵子,才逐渐缓过点儿神儿。“不管怎么样,先看看有多少钱再说。”我跟小五抖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绑着钱的绳子,一张一张地数了起来。
数了大概有好几遍,整整三万块钱。我和小五彼此看着对方,脑子像过电一样,飞快地回忆着在车站和列车上发生的种种事情——耍木偶的老头儿、纸偶、面包的包装纸、“刀疤脸”……
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此时在我的心里一幕一幕地翻腾着,“难道是……”
“梁哥,你看!”还是小五眼尖,一手从地上绰起包钱的报纸,拿到了我的面前。我一看,报纸上面写着几行字,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首不成韵的散诗。我跟小五看着这首诗,默默念道:
“托木牵线指轻昂,戏出天下百千详。行善积恶总有报,不分世间莠与良。”
“梁哥,这……”
我看着这诗,慢慢地走到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看到了不远处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的波涛此起彼伏,不停地抚摸着绵延的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