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带钥匙？
摸出手机，拨过去。
那头接的很快。
“喂。”
骆野问，“你钥匙没拿？”
钥匙？
上衣没口袋，只有裤子有，许瓒在两边摸了摸，什么也没有。
“忘记了。”
正要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听见电话那头传一连串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
“你在开车？”他惊讶。
许瓒关上车门，“嗯”了声，“不算。”
不算？
骆野听得稀里糊涂的，不算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在哪？”他又问。
“医院。”
医院？
好好的去什么医院，心口猛地一跳，“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瓒打断了，“我接个电话，待会再说。”
“诶，钥匙怎么办？”
已经挂断了。
“乔焌，我到医院了。”
“好，”乔焌揉着眉心，身上还穿着橙黄色的工作服，他是从救援现场直接过来的，“进来后右拐，我们在抢救室这边。”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许瓒抬头去看廊道上挂着的标识牌，急诊室，显示右转后往前走。
抢救室外，乔焌抱着头蹲在墙边，粗糙的手心手背都黏着黑色的油漆，幸而油漆早已经干了，没抹在他寸短的头发上。
许瓒在他脚边停下，叫了声他的名字，“乔焌。”
乔焌这才抬起头，蹲太久了，腿脚都已经麻了，他仰着头看许瓒，声音哑着，“你来了。”
从电话接起的那一刻，许瓒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沉着声问，“宇宙呢？”
“宇宙，”乔焌扭头看向门上还亮着灯的抢救室三个大字，喉咙紧了紧，“还在里面。”
许瓒没再问什么，乔焌已经坐在了地上，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急救车的声音在黑暗里渐渐远去，周围陷入了一片沉寂。
许瓒已经不知道他在这站了有多久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乔焌也还埋着头坐在地上，写着抢救室三个红色大字的门外，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门被拉开的时候，许瓒刚要开口叫乔焌，明明无比希望这扇门被打开，现在门开了，医生出来了，他却胆怯了。
一双脚像是被铁球拉着，一步也挪不了。
乔焌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起的猛了，腿一软，又跌坐了回去。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明明已经可以迈出的右脚又生生顿在原地，心口猛地紧缩，一只没有温度的手硬生生的撕开了他的胸口，一把捏住他的心脏，喘不过来气，疼，撕扯的疼。
乔焌撑着冰凉的地砖再次爬了起来，脚步不稳跨到医生面前，“什么意思？什么叫尽力了？他才二十四岁，明天是他的生日，明天他还要过生日，他还要吹蜡烛，他还没许愿，什么叫尽力了？”
“对不起，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抓着医生的手已经松开，乔焌趔趄的跌坐在身后冰冷的铁凳子上。
“怎么能是尽力了呢，你们是救人的，怎么能说尽力了呢，宇宙明天的生日怎么办，都还没给他唱生日歌，他最喜欢的草莓蛋糕都已经订好了，就等着明天去拿了，你怎么可以说尽力了。”
医院，本来每天都有生死发生，只是怎么能是宇宙，怎么会是宇宙，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揉着他的脸，和他说晚上食堂烧了他最爱的红烧排骨。
最后出来的年轻医生走到了许瓒面前，然后停下，他需要和他说明宇宙的死因。
头部受到猛烈撞击，颅内出血，年轻医生还对他说了很多，可他只听清了这句话，耳朵像是突然被蒙了一层纸，明明说话的人就在眼前，却遥远的无法听清。
年轻医生微微后退一步，朝他们鞠躬抱歉，“很抱歉。”
大家总说生死有命，可他救了别人的命，自己却没了命，这算什么生死有命。
乔焌还跌坐在那儿，一下也没动过，也动不了，像是浸在了结了厚冰的水里，全身的温度已经散了去。
年轻医生已经离开，与隔着生死的这扇门还没被拉开前一样，只有他们两个人。
乔焌望着没有一块黑点污迹的白墙，声音像是沙漠里干涸了很久的河道。
“都说好人有好报，好人哪里有好报，宇宙，那些牺牲的兄弟们，你，好报在哪里？”
眼底没有泪流出来，只是布满了血丝，红的怕人。
“我们救人，不分白天黑夜，明知前方已无路，却还是奋不顾身的往前走，家里的人每天都为我们担惊受怕，生怕一个不小心，我们就再也回不来了，”乔焌抬手覆上眼睛，“你说，我们算不算好人？”
问完，他又自我回答着，“我们应该不算吧，要不然我们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你说，怎么就会是宇宙呢，他说明年的这个时候，要请我们喝喜酒的，去他老家，他要在那边办酒席，这边就不再办了，喊大家一起吃个饭就好。”
“许瓒，你说，你说为什么是宇宙。”
为什么是宇宙，对啊，为什么就是宇宙呢？
一双腿像是灌满了铅，沉重的无法迈开一步，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振动了，响了，停下，隔了几分钟，又响起，再停下。
十一月初的天气，哪里能让手凉的像是从冰窟窿里拿出来那样，可许瓒的手，比那冰窟窿还要寒上几分。
还不到一分钟，才停下的手机又振动了起来。
手伸进口袋，机械的掏出手机，手指僵硬的滑过屏幕，接通，举起，放在耳边。
“你到底在哪？”是骆野，又急又气的声音。
“医院。”声音像干旱了很久，炸裂开的土地，干涩的厉害。
“是老爷子还是…”
“不是，原来队里的兄弟。”
“出事了？”
“嗯。”
骆野没再问，语气也低沉了下来，“哪家医院，我把钥匙给你送过去。”
“好。”
许瓒说了医院的名字，上次他救年满，来的也是这家医院。
……
骆野到的时候，恰好撞上刚结束任务，从救援现场赶过来的几个消防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