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年纪长一点的一把拉住一个小护士，问几个小时前送过来的一个受了伤的消防员现在哪里，小护士估计被问的有些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指了指。
骆野也没再给许瓒打电话问在哪，直接跟着这几个人一起往那边走去。
宇宙，他听见他们提了好几次宇宙，是那个消防员的名字吗？
不出所料，他看见了立在那儿的许瓒，脸色，很不好。
情况不太好吗？
还是……
“许瓒，宇宙呢，宇宙怎么样了？”还是之前问护士人在哪的那个人。
骆野停了步子，没再往前走，隔着几米的距离，他看见许瓒摇了摇头。
那个问题，他用了摇头来回答，什么意思，骆野自然明白。
那个叫宇宙的，还是离开了。
“摇头是什么意思？你说话。”那个人捏着许瓒的肩膀，用了很大的力气，骆野看见许瓒本就皱着的眉头又紧了些。
刚要上前拉开那人的，已经有人去拉了，是和他一起过来的，身上穿着黏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抢险救援服。
“队长你冷静点。”
原来是队长。
骆野忽然反应过来，这些人，或许都是许瓒曾经的队友。
被叫队长的人又转身去另一个瘫坐在椅子上的人，“乔焌，你说，你告诉我，宇宙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骆野又朝那个叫乔焌的人看过去，他的状态比许瓒还要差，整个人就跟魂丢了一样，任那队长怎么拉，怎么问，他都是一声不吭。
视线挪回来的时候，刚好撞上抬起头朝他这边望过来的许瓒，于是几步走到他跟前，把钥匙递给他。
他的反应慢了好几拍，迟钝了有半分多钟，才接过骆野递过来的钥匙。
骆野收回手，揣进口袋里，语气有些担忧，怕他又回想起曾经，那段一直折磨着他的过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电话。”
“嗯。”
骆野没再多待，转身离开了医院。
他的车就停在许瓒的车旁，没急着走，背靠着车门，仰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天，月亮，星星，今晚什么也没有。
耳边是救护车的笛声，由远渐近，不知道车里的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送来这医院。
心里难受，堵的慌，想抽烟，口袋里除了手机，车钥匙，还有一张用过的纸巾，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那个叫宇宙的，现在应该已经踏入天堂了吧！
忽然又感到庆幸，庆幸许瓒不再做这份工作，他们这群用生命为人民，为家国奉献的人，谁知道下一秒，谁又会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转身，拉开车门，车子快速驶出露天的停车场，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逐渐消失在身后，直到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杨旭看了眼蹲在墙角的队长，问许瓒，“通知宇宙父母了吗？”
许瓒摇头，“我不知道。”
“乔焌，”杨旭又去叫乔焌，他已经维持那个动作很久了，从他们赶过来到现在，一下也没动过。
杨旭踢了踢乔焌还沾着泥的脚底，“宇宙的父母知道了吗？”
他没反应，他又踢了下，这下是使了力的，他终于有点反应了，覆在眼睛上的手没拿开，摇了摇头。
没，他没通知宇宙的父母，他们还在几百多公里外的老家，他不敢说。
宇宙说过，他父母因为常年从事体力劳动，所以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是很好，不是这痛就是那痛。
他爸，还有心脏病。
杨旭又转过头去问许瓒，“宇宙是不是还有个姐姐？”
“嗯。”许瓒记得，宇宙有一个大他八岁的姐姐，三年前远嫁到了云南省的曲靖。
“你有她联系方式吗？”杨旭问。
“没有。”
“我有。”蹲在墙角的队长突然开口，“我有她号码。”
杨旭打的电话，估计是陌生号码，等了好久那头才接起。
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杨旭还在想，他要怎么说才好，这串号码的主人，是个坚强的人吗？
“喂，请问…是哪位？”
本已经打算如实说出口的杨旭，在听到这道轻弱的声音后，改变了主意。
“你好，请问你是宇宙的姐姐吗？”他尽可能的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宇宙的同事，我叫杨旭，宇宙出了点事，你能尽快赶过来吗？”
……
毫不意外，宇宙的姐姐在电话里一直问他宇宙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他说不是太好，再然后，他便听见了哭声。
宇宙的姐姐赶到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的五点钟了，杨旭请了假，队长也守在这边，乔焌坐在地上，头歪在椅子的扶手上，而许瓒，就这样站了一夜。
没人说话，沉默无声。
宇宙姐姐是一个人过来的，她的夫家在一个偏僻的山村，丈夫随亲戚去广东务工，昨夜接了电话后，把一岁多的孩子丢给了婆婆，连夜找车去了县城，买了最近的一班火车。
杨旭乔焌他们都还穿着抢险救援服，很好认。
她大概是哭了一宿，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沾着没干的泪迹。
“宇宙呢？我们宇宙在哪里？”
杨旭一把扶住踉跄往下跌倒的女子，一晚没闭眼，一口水也没喝，嗓子已经哑的厉害，像是抽了一宿的烟，“你要坚强点，宇宙他…已经离开了。”
*
宇宙的姐姐叫要弟，名如其意，他的父母在生下她以后，还想要个男孩。
在要弟九岁的时候，宇宙来到了他们家，父母自然特别的开心，她也是。宇宙的满月酒，要弟的父亲请了全村的人过来吃酒，那天，他们咧开的嘴角就没放下过。
宇宙的名字是村里最有文化的奚范叔起的，宇宙宇宙，浩瀚而无边，宇宙以后是要走出他们这村落落的，他们这太穷，待在这里的人，没有前途。
从小到大，宇宙从来都不是一个要让人操心的小孩，唯独一件事，她是反对的，从他来电话告诉她的时候，她就不同意。
宇宙选择去做了一名消防员，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