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只是暂时的歇脚处,眼见天色将黑,龙音一行人赶往附近的小镇。
已是临近边疆,镇上的人多半高鼻深目,做的也都是互通有无的营生,因此这镇子虽小,却是颇为繁华,沿街尽是酒肆客栈。
由栖凤出面找了家干净客栈,却只要了三间上房,他与芷蓝各一间,余下一间自然留给龙音与唐月天两人。美名其曰可以就近照顾龙音。唐月天倒是不觉得有何不妥,想想当初从虚怀谷出来的那一路还不是与龙音日日同寝同食。
而龙音既已留下唐月天,尽管心中仍有克制,然而人总有贪欲,能够亲近,哪里还能极力推开。
晚饭过后在厢房中,龙音摊开了从霍丹华手中拿来的地图,依地图指引,他们的行程才不过一半,算算日子,恐怕仍需十余天才能到达目的地。
“往前过了河,对岸便算是到了昆仑之境,不过贺常嘉所在之地处于群山环绕之间,若要到达,还需翻山越岭。而且这一处,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昆仑派。”龙音指着地图上一座湖中山说道。
昆仑派一直是个传说,据闻昆仑派位于一座湖中圣山,里面高手无数,因昆仑派之地乃如仙境,故而甚少门人下山,但每次昆仑派门人在中原出现,总会掀起一番风雨。江湖中不少人向往昆仑派,却不曾听闻有何人真正进了昆仑派门下。
唐月天尚不清楚龙音前往昆仑的目的,但见他们三人神情凝重,料想此行非一般重要。于是乖乖在旁听着,半句不敢插嘴。
龙音与栖凤二人商讨着接下来的路线,龙音说道:“近日连遭袭击,怕是霍丹华有意为之,接下来是水路,若遭伏击,会比今日更加凶险。”
栖凤皱了皱眉,说道:“不如我们乔装打扮一番,分开行动。”
“也好,不必隔得太远,只消互作不认识便可。”龙音颔首道。
芷蓝闷闷的说道:“那霍丹华如今也不过是金钱帮的少夫人,竟能有一呼百应的能力?”
龙音顿了片刻,道:“并非她有此能力,而是这世间历来多是锦上添花、落井下石,少有雪中送炭。”若水宫的风波从未停歇,自他坐上宫主之位,便有所觉悟。
此情此景闻此言,确有几分萧索之意,芷蓝眨眨眼拉过唐月天,冲龙音笑道:“宫主,雪中送炭之人虽少,不过还是有的,你看小天不就千里追寻而来。”
唐月天的脸顿时红通通的,连忙摆手:“不、我哪里是雪中送炭,我、我就是……”说着想半天想不出来后面该说什么,唯有眼巴巴的看着在场三人。
栖凤见状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问道:“说起来,你本领倒是不错,一路上我们居然不曾察觉有人在身后跟着。”
唐月天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在谷中时经常与小豹子作伴玩耍,小豹子喜欢玩捉迷藏,它鼻子很灵,加上爬树什么的都是强项,要躲好可不容易,我当时琢磨出不少法子,比如闭气敛息,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不过我倒不是紧紧跟着,否则也不会在芷蓝姐姐受伤之后才现身。”
姑且不论唐月天对龙音的究竟是义气还是倾慕,单凭这一股傻劲就足够让人刮目相看。栖凤听后深深看了眼龙音,可惜龙音八风不动,稳如泰山,半点看不出情绪。
因明日还需一早起来赶路,就没有再耽搁,闲聊几句后栖凤与芷蓝便各自回屋。
唤来客栈伙计端来热水,连日赶路,洗个热水澡方才清除一身的疲惫。
唐月天还惦记着自己该留神龙音的安危,动作十分迅速,穿好衣服后催动内力将一头湿透的长发烘干,绕过屏风却见龙音倚窗而坐望着月色,手中捏着茶杯,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微微寒冷的风徐徐吹来,唐月天不由呆了一呆,走上前才发现对方乌黑的长发微蜷,竟尚未干透,心里不禁有些奇怪,龙音一贯讲究,从来仪表堂堂,尤其不喜在出浴后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如此想着他愈发肯定龙音身受重伤,在他眼里,龙音俨然从百毒不侵的千年公狐狸精成为一朵娇弱的花,怜香惜玉之心顿时熊熊燃起,于是又去取来伙计准备的干净巾帕,殷勤的拢起龙音的长发仔细擦干,擦拭之时内力自掌心缓缓渗出。
龙音一怔,侧头看向他,屋内如豆的烛火远不如外头的月色亮堂,他看到唐月天冲他一笑,眼里映出的人是他,让他恍惚以为自己真的就在唐月天眼里、心里。
“怎么了?”唐月天见他不语,关切的问道。
龙音兀自低笑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那一轮明月,道:“你说,人生百年,何处有月明,何处是归途?”
唐月天自认从来猜不透龙音的心思,听到这句问话,他本想说你可有若水宫,但思及近来若水宫的异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不曾见过龙音如此怅然,只觉心被揪起,他犹豫了片刻,理顺那头已被他擦干的黑发,倾身环抱住对方。
暖意贴近,龙音心底一颤,声音却仍旧十分冷静:“你这是做什么?”
只听唐月天说道:“小豹子的同伴被猎户猎杀后,我也是这么抱着它,这样子它就安静了很多。”
唐月天的头挨着他颈侧,说话时气息缓缓吐出,彷佛要灼伤他那片肌肤。
“……你真是,你当我是豹子吗?”龙音无奈的说道。
唐月天心道,你怎么可能是豹子,分明是狐狸精啊。嘴上说道:“你也算是人中野兽啦……”
人中野兽……龙音很想看看唐月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他拉过唐月天环着他肩膀的手,说道:“嗯,姑且有点用,不过还不太够。”说着便让唐月天绕到他面前,他抱了上去,脸贴着唐月天的胸腹处。
小镇靠着大河,月色在河面影影绰绰,唐月天立在窗前,下意识回拥住龙音,手心贴着龙音紧实的背脊,他的视线飘向远处的河面,一向安分的心此刻再次怦怦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