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马不停蹄一路奔波了十几天,这十几天倒也风平浪静,丝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即使如此,青羽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平静而感到轻松。相反,越是顺利,她心里反而更加担心。她的隐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只有暴风雨的前夕,才会出现令人窒息的平静。
这天,他们四人一路前行到了湖州境内。
湖州是江南古城之一,自然有着水乡的灵秀之气。
此时正是秋天,放眼望去,秋风卷着泛黄的落叶,虽少了想象中水乡具有的那份,含着苍翠欲滴的清丽之色,但湖光山水间,隐隐飘着还未散尽的秋雾,阳光又悄然从雾中渗透,印在一些蒙着雾气的叶片之上,将叶片折射出了一种浅黄色的薄光,倒更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龙天卫见妻子整日眉头紧锁,这些日子又少言寡语,他担心妻子因太过忧心而伤了身体,便对着龙兆晖打趣道:“晖儿,咱们已到了江南水乡,这里是湖州,你可能背出有关湖州美景的诗句来?”
龙兆晖听后笑道:“爹,这有何难:骆驼桥上苹风起,鹦鹉杯中箬下春。水碧山青知好处,开颜一笑向何人。这首诗是唐代刘禹锡写的。”
龙天卫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妻子望去,果然见妻子紧锁的眉头,以转为欣喜的笑颜。又道:“还有吗?”
龙兆晖挑眉一笑,吟道:“还有一首张致和的: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待背完诗句,龙兆晖向母亲望去,并挤眉弄眼道:“娘,晖儿的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了,不如我们到了前面的集市去尝尝这里的肥鳜鱼好吗?”
青羽有些迟疑。
龙天卫见状劝道:“菀心,这些日子终日奔波,你看咱们晖儿都瘦了,就应了她的要求吧!”
青羽见丈夫脸现疲态,儿子也清瘦不少,就点了点头,答道:“好吧”
于是他们快马加鞭,往集市走去。
待赶到集市中,以过了午饭时间。可青羽并不着急进酒楼,因为她并没有相中一家适合她们用饭的酒楼。龙兆晖虽饿,却也没有吵着催促母亲吃饭。
四人从街头走到街尾。
这时,青霏拉着青羽的手,然后指了指前方。
青羽顺着青霏指的方向望去,一家名为“烟波楼”的酒楼,赫然映入眼帘。
那酒楼规模不大,看上去门庭冷落,像是新开张不久,生意不大好的样子。
青羽一看,这酒楼就甚合心意。遂准备在这个酒楼里用饭。
因为这个酒楼不像哪些闹市中的酒楼,有太多青羽眼中的闲人。
人多,耳目自然也多,他们也不是来这游山玩水,自然得谨慎地选着每一个落脚之处。
好在这酒楼虽不华丽,不过看上去倒也颇为清雅干净。
他们四人刚到大门口,店小二就热情的招呼他们,并帮他们把马牵到一旁马厩喂食草料。
龙天卫等人落座后,掌柜忙笑脸相迎,热情招呼。
龙天卫向掌柜也礼貌一笑,应道:“掌柜的,我们因为一直赶路,还没有用午饭,你给我们做一份你们这里的清蒸鳜鱼,然后再炒几个时令鲜菜就好。”
掌柜忙点头称是,然后一边吩咐跑堂进厨房让厨子做饭,一边给龙天卫等人掺茶倒水并寒暄道:“客官,这是我们当地有名的白茶,您尝尝。”
青霏接过茶水,用银针搅了搅,发现并没有异样,然后伸手端给龙天卫。
龙天卫抬眼一看,这茶外形细秀,形如凤羽,色如玉霜,光亮油润。泡开后,汤色鹅黄,清澈明亮,叶底自然张开,叶肉玉白,叶脉翠绿。吸气一闻,还有一股甘草的香味。他闭眼品了一口,滋味清淡回甘,于是点头笑道:“果然是好茶!”
龙兆晖见父亲如此夸奖这茶,心想店家用的必定是上等货,就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娘,这茶可是和龙井茶、普洱茶、铁观音等茶齐名的,是六大茶当中的一种。具有退热降火、祛湿败毒的功效,儿子看您面色憔悴,许是有些水土不服。”然后对着掌柜朗声说道:“掌柜大叔,请拿些茶炖些冰糖来给我们服用。”
那掌柜连连点头,并举起了大拇指说道:“小少爷真是博学呀!”
龙兆晖答道:“这不算是博学,陆羽的《茶经》和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都有记载。我也不过是闲来翻翻,就记住了。”
青羽心中虽满心欢喜,脸上却不露声色,瞪了龙兆晖一眼,嗔道:“不可在人前卖弄!”
龙兆晖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逗得众人都展颜一笑。
这时,酒楼门外有人担着挑子叫卖粽子。
龙兆晖向外瞧了一眼,然后故意做出一副流口水的模样,继续对着母亲撒娇道:“娘,书上说,湖州粽子和其他种子有所不同,是特有的长条形,像枕头一样,很好看,味道又不输给嘉兴的种子,儿子想买来尝尝。”
青羽见儿子一路跟着父母吃苦受累,也从来不会埋怨。她心虽将这个孩子视若珍宝,爱愈性命,可对孩子的教导却重来不马虎。好在这个孩子从小就异常聪明,乖巧懂事,所以他夫妻二人到省心不少。
此番见儿子开口,她心知儿子不是贪嘴好吃之人,他们一路上赶路,因为所带的干粮吃完,又没有及时补充,从头天晚上,到现在还颗米未进。儿子定是饿得受不了了,才有此要求,她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道:“好”然后从包中掏了些碎银子交给龙兆晖。
龙兆晖拿了银子,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龙天卫满脸堆笑,向妻子夸道:“咱们儿子的轻功又长进啦,他以后的武功造诣肯定比我强,说不定还能强过他爷爷,也未可知。”
青羽点了点头,她目光一直盯着龙兆晖离去的身影,片刻不转移。只见龙兆晖以买好粽子,准备转身回来。
这时忽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个颧骨高耸,面色黝黑,目光冷弱寒光的中年男人,他一把抓住龙兆晖的手腕。
龙兆晖先是一惊,随后用力挣扎,却挣不脱。
于此同时,看在眼里的青羽早以起身,甩出一个茶盖,朝着那中年男人的手掷去。
她这一掷,不是普通的一掷,而是含了上乘内功,茶盖就等同于一个暗器,打在练家子手上,被击中之人,轻者也会杯盖陷入肉内,重者只怕是骨头也会碰碎。
她边扔边飞跃过去,龙天卫和青霏看到这一幕,也飞了出去,只见那男人硬生生挡了这一击,手不仅没事不说,还一把抓起龙兆晖的右手,反手一扣,竟把龙兆晖的右手生生拉脱臼了。
龙兆晖“啊”的一声,已痛得脸上冷汗直冒,几欲昏倒。可他强忍痛楚,欲用左手点那人手上“曲尺穴”,那人出手又是一扣,竟把他左手也生生拉脱臼了。
这下龙兆晖无丝毫反抗之力,只得由着那中年人用手勒住他脖子。
他的动作迅速又狠准,让青羽等人眼睁睁看着却又来不及营救。
此刻孩子在他手中成了人质,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青羽见儿子受此灾祸,心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抓我儿子,还如此残忍地将他手拉脱臼,快快放了,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男人“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残忍?说起残忍谁又及得上你们神龙宫的人,活生生把人家全家杀了,还冒充人家女儿,抢了别人的丈夫,还生了一个孽种!”
他边说话边用虎口像钳子一般,紧紧地抓住龙兆晖的脖子,龙兆晖的小脸被胀得乌红,似乎那人再用力一点就会让他断气。
这时,从左边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青羽等人向左边望去,只见迎面走来四人。他们并排而行,说话者站在正中靠左的位置,他是一位灰袍僧人,他大约四十岁左右,脸上是白中透红,红中透粉,一双眼睛更是目光炯炯,顾盼生威。
另外三人,紧靠僧人右边的是一蓝袍道人,他身材瘦削,个子很矮,比之其他三人矮出半个头来,年龄看上去最大,满头银丝随风飘动,颇有一番道骨仙风。只是手上拿了一把青色长剑。如果是拿的拂尘,就如太上老君一般。
还有一位着白袍,一张脸很瘦,很黄,胡子很稀疏,有种病态的感觉,但是目光却炯炯有神。
最后一位身着黑袍,大袖飘飘,身材魁梧,面若寒霜。
龙天卫认识这四人乃是少林、峨眉、昆仑、天山四大门派的掌门人。
龙天卫见这四人到来,拱手向四人施了一礼。
四大掌门也还了一礼,然后少林无味禅师开口说道:“龙施主,十天之前,正好我四人齐聚在安徽九华山论道。不想突然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飞鸽传书,内容是要我们替眼前这位沈施主主持公道。沈施主原是洛阳沈家沈重言的小儿子沈孟津,也就是你妻子沈菀心的亲弟弟。沈施主因为八岁那年,过继给了他们沈家的一个本家兄弟,所以”
无味禅师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盯着青羽问道:“龙夫人你恐怕不知道沈家还尚有一人存活于世吧?”
青羽的脸有些发白,她朝着龙天卫望去,发现龙天卫也正好以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她的脸忽然起了一阵痉挛。
于是她赶紧避开丈夫的眼光,呆呆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无味禅师见青羽沉默不语,又说道:“当年洛阳沈家一家三十六口莫名其妙中毒而死,是龙施主刚娶妻不久之后的事吧?”
龙天卫心忧儿子的安危,无暇与无味禅师多言,急道:“大师有话,还请改日赐教,小儿此刻正被他挟持又受了伤”然后他举起随身佩戴的铁剑指向沈孟津,吼道:“你快快放了我儿子,有什么冤仇冲我来!”
那沈孟津冷冷说道:“除非你先杀了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沈菀心。真正的沈菀心和我沈家三十六口早在十多年前就遭到这个女人的毒手了!”
听到这话,龙天卫嘴角一阵牵动,脸色也沉了下来,怒道:“胡说!”
话虽这么说,可他心里明白,那话一定是真的。
其实,他以前也对自己的妻子有所怀疑。妻子于他而言,就像水中的月,看着虽近,却又始终模糊得说不清道不明。
他渐渐陷入回忆。
他的妻子沈菀心,是外人眼中的大家闺秀。从来都是深居简出不见外人的。他也只是九岁那年,两家定亲时,才见过那个小妹妹一面。
之后就再没有见过,直到他的父亲十二年前受重伤回来后,沈家主动说将女儿送过来冲喜。
那年,沈重言亲自护送女儿到了他们家。
在看到沈菀心的第一眼,他就对她一见倾心了。之后没多久他们就成了亲。
当时沈重言还主持了他们的婚礼。
但那个时候,他总觉得岳父的表情怪怪的。
主持完婚礼之后,岳父又急匆匆地要赶回洛阳。
可回去后不到一个月,江湖上就传来消息,说洛阳沈家全家都中毒而死,当时他想陪妻子回娘家查明死因。
可妻子却并不同意,她说公公也卧病在床需要照顾。
龙天卫也就由着妻子自己去处理娘家之事。
没过多久妻子回来,说是家人确被仇家下了毒。她已经替娘家人找到仇家,并报了仇。
那时,他十分惊讶。
他的妻子竟然懂武功并且还是一位高手。
他就问妻子师从何人。
妻子莞尔一笑,说她父亲结交江湖好友,认识了一个神秘人,他武功高强,但不愿让人知晓他的身份。因此师傅对她约法三章,不可以问他除武功外的任何问题,所以她也不太清楚。
他虽觉得妻子的话有理,可依然觉得有些地方,还是让他很疑惑。
沈家在洛阳出名是因为他们家是当地的大地主,家境富裕,沈重言喜好结交江湖朋友,为人重义气,慷慨大方,出手阔绰。很少与人结怨。
他的父亲又与沈重言年青时就是知交好友,后来又定下亲事,随着龙万行名气的增大,沈家的名气也越来越响。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两家关系非比寻常,所以虽然沈重言武功平平,江湖上的人看在龙家的情分上,也会给沈家三分薄面。为何又会有人敢对沈家下毒手,还灭门这么残忍。
可妻子显然不愿多提那些事,所以他也就不再深究。
即使后来相处的日子里,他始终挥之不去笼罩在妻子身上的那些谜,他也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去揭秘。
因为他实在是太爱这个女人了。加上她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自从有了儿子之后,他更加没有勇气去调查妻子,他怕一旦知道了真相,他的家就散了。
何况父亲龙万行还在临终前,曾悄悄嘱咐过他,要他善待妻子,并且还要原谅她的过错。他曾问父亲原谅她什么过错,父亲却不再言语,只说是我们对不起他们在先,说完就闭了眼。
父亲临终前后,除了他之外,他没有让任何人接近过他父亲。因为他怕吓着任何人,他更怕别人会散布谣言。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的父亲最后的仪容让他都几乎有些不能直视。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会倒吸一口凉气
龙天卫还在沉思如何应付沈孟津。
沈孟津早以不耐了。
他见龙天卫不肯就犯,冷笑道:“想不到龙家与沈家相交多年的情分,竟然比不过一个毒妇在你心中来得重要。龙天卫,你可真是个见色忘义的小人。既然你舍不得杀这个毒妇,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说完又狠狠地勒紧了龙兆晖的脖子。
龙兆晖被这么一勒,脸色以渐渐由红发白,眼睛也开始微闭。
无味禅师及其他三位掌门,眼见沈孟津真要对一个小孩子下毒手,均纷纷开口喝止。可沈孟津就像发狂一般,丝毫无动于衷。
青羽眼见情势危机,忙叫道:“住手,你不是想我的命吗?我立马自刎,你放了我儿子!”说完一把夺过丈夫手中的佩剑,就往自己身上刺去。
众人均被她的举动吓呆。
沈孟津这时全神关注着青羽的举动。
眼看剑锋就要刺进她的身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青羽侧身一转,左手一伸,但见三颗乌黑发亮的细针飞出,正好打在了沈孟津的手背上。
沈孟津顿时感到一阵酸麻,手一下子使不出力来,龙兆晖这时趁机挣脱沈孟津的手,然后向着父母的方向跑去。
龙天卫见儿子挣脱出来,立马飞身过去,将儿子一把抱起,然后飞身回来。又把儿子抱到一旁,并开始为儿子接上脱臼的双手。青羽也赶忙跑向儿子,查看儿子伤情,并温言安慰孩子。
那沈孟津中针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发黑。他用左手捏住他中针的部位,痛苦不堪的表情几乎将整张脸扭曲得有些变形。他满眼祈求之色望向四大掌门,并道:“救救我”
这时,刚刚那手持青剑的白须老人,凌空飞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长剑,众人只觉青光一闪,沈孟津的右手,整个就被白须老人砍掉了。
这时,白须老人又伸手入怀掏出一个药丸,喂入了沈孟津的口中,并帮他包扎了伤口。
而掉在地下的手膀子,竟然流着黑血。再看那只手,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竟都黑如煤炭,就如同一只黑泥塑的假手。
四大门派的掌门人看到这情形均脸色大变。
那白须老人首先失声呼出:“神龙宫响尾乌金针”
听到这话,其余三大掌门都不禁一颤,就如一阵寒气直从他们脚底窜入眉心一般,表情几乎都僵住了。
接着那白须老人又惊恐地盯着青羽问道:“你你是神龙宫的人?”
说这话的老人正是峨眉派掌门银真道人。
银真道人纵横江湖几十年,执掌峨眉派,一把青辉剑虽不能和龙万行的剑术齐名,但自龙万行去世之后,放眼江湖,能与他的武功比肩的,也只有其他三大门派的掌门。
而神龙宫这三字一出,此时他及其他三位掌门都如此惊慌也实属罕见。
那黑衣长袖飘飘的男人,向其他三位掌门问道:“难道他们的金龙回来了?他们要开始报仇了”说完这话,他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接着他又惊恐的向四周张望,就像有什么东西,会在他话音一落完后,就蹦出来吞没他一般。
说这话的是昆仑派掌门人何虚子。他虽然武功高强并不输给其他三人,但似乎胆子最小。
那穿着白袍的天山派掌门马赫文接口道:“那我们就先杀了这妖孽!”说着眼光瞟向青羽,但是行动却犹豫不绝,只盼其他三人赞同他的观点后,一齐动手。
然后大家却都如僵住一般,沉默着,既不说话,又不动手,这让马赫文更加焦躁。
这时,沈孟津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打破了僵局。
四大掌门忙走向他,只见他此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而面色比之前黑得更严重。
银真道人皱眉道:“看来我的清通地犀丸压制不住响尾乌金针的毒性,得找那个女人要解药才行。”
于是他们四人走向青羽,马赫文先开口吼道:“妖妇!快把解药拿出来!”
青羽冷冷答道:“没有,你既识得这响尾乌金针就该知道它是用九种毒蛇的毒液提炼而成,奇毒无比!我门派里只有犯了重罪的人,才会以此针相罚。”
马赫文恨恨的瞪着青羽,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怒道:“各位掌门!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既然他们现在回来复仇了,我们就和他们拼了吧!”说完双手一伸一缩,自长袖中退出了一对判官笔,只听“呼”的一声向青羽挥去。
龙天卫豁然起身,剑已出手。森寒的剑气带着风声横扫而出,只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顿时将马赫文的判官笔砍成两截。
龙天卫这些年几乎没有和江湖上的人交过手,因为他的父亲名声太盛,有比武过招讨教武艺的人,都是冲着他父亲去的。
十多年前,他的武功稀疏平常,所以他的父亲没有带他参与十二年前那件事。可后来经过多年苦练,已小有成就,此时一招“见招拆招”就轻松将马赫文逼退。四大掌门顿时心惊不已。
银真道人道:“龙少侠家传绝学果然了得,可是龙家与沈家相交多年,就剩下沈孟津这一脉香火,龙少侠就半点不念两家交情吗?还偏帮神龙宫的人助纣为虐,只怕龙老先生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龙天卫怒道:“我与她是正式拜过堂的夫妻,我父生前也认她是儿媳,保护妻小是为人夫应尽的责任。如果不是沈孟津挟持打伤我儿子,还要对我年幼的儿子下毒手,又怎会有这番恶果!他不过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今天你们若是要伤我妻小,就算你们是长辈,龙某人也会拼死护我妻小的周全!”说完举着剑,站在青羽前方,护着青羽母子。
无味禅师这时站了出来,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原本应不理俗事,可关系到中原武林生死存亡的大事时,贫僧就得说上一言。当年龙老施主为中原武林人士出战神龙宫的,后来”
无味禅师有些迟疑,他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安。
其他几位掌门似乎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瞬间都面色紧张起来。
他们都瞪着无味禅师,很怕他将话说出口。
无味禅师经过一番沉思,终究跳过了另大家心惊肉跳的一节,接着说道:“后来龙老施主伤重回来,贫僧记得在他临终前几天,贫僧前来拜访龙老施主,结果却被龙施主拒绝探访。后来,贫僧在庭院外听到府内家丁,应该是曾照顾过龙老施主起居的家丁,在窃窃私语。说是老施主的皮肤开始突然发黑,面目极为恐怖,后来龙施主就不再准许家丁伺候,而是亲自照顾。龙施主可知龙老先生为何会这样?”
龙天卫沉默了片刻,忽然浑身发起了抖来。
他刚刚全神贯注为儿子接脱臼的双手,无暇顾及沈孟津的状况。
此刻,经无味禅师提醒,他抬眼瞧向沈孟津落在地上那只如泥塑的断手和他扭曲发黑的面色,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浑身如同电击一般,剑就落在了地上。
青羽见丈夫飘摇欲坠的模样,早以泪流满面,颤声说道:“相公,不是你想的那样”
龙天卫回头看着妻子,只见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粒晶莹的泪珠,她的神色是那样的凄苦,风吹着她耳前一缕散落的头发,那缕头发横在她的脸上,将她的面色映衬得更加白,白得像失了血色一样。
龙天卫看着妻子憔悴凄苦的神情,他多么不忍将话说出口,可是他还是喃喃自语般将话说了出来:“莞心不!你不是菀心!你是谁?你嫁给我就是为了杀我父亲吗?”
青羽含泪摇了摇头。
龙天卫望着妻子,又回想起了老父,顿时感觉心痛难忍到了极点。
此刻他忽觉他的心裂成了碎片,所以他才有一种热血上涌的感觉。
终于他熬不住了,只听“噗”的一声,龙天卫口中吐出一些鲜血来。
他自己倒不以为意,只是觉得头很晕。可他分明看到妻子和儿子惊恐的表情,他才斜眼瞧了下自己吐出来的东西。
那是血!鲜血!不对,鲜血却是黑色的!又是黑色的,从刚刚那一刻起,龙天卫发觉自己开始憎恨起黑色来。
他觉得身体越来越飘,他在快要倒下去的那一霎那,青羽接住了他,然后封住了他身上几个要穴,防止他中的毒加速扩散。
然后青羽又从怀中摸出一个药丸让龙天卫服下,龙天卫才渐渐从眩晕中醒来。
他见妻子和儿子痛苦的表情,缓缓说道:“菀心,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妻子,即使你要杀我,我也是没有怨言的。可是你却杀了我父亲,我又该怎么原谅你呢?父亲最后离开人世前的几天里,整个人仿佛如黑炭一般,面容狰狞恐怖之极他却要我原谅你菀心你叫什么名字?你你”
青羽早已哭成了泪人,她哽咽道:“不,相公,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没有杀父亲,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龙天卫却已经断了气。
瞬间,青羽就只觉自己浑身冰凉,如坠冰窖一般。如果不是儿子温热的小手拉着她,让她有着一丝温暖可以依靠,恐怕她早以支撑不起晕倒在地了。
她凄声向丈夫呼唤,努力用手摇着他的身体。丈夫却将头歪向一边,永远不再听他言语。
她给丈夫扎针,又给丈夫输真气,还拿出几种药丸不停地塞进丈夫的嘴里,她想尽自己全部所能救活丈夫。哪怕,只能救活他一瞬间,哪怕,她此刻要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惜。
因为她要告诉丈夫,她并没有杀她的公公。她不要丈夫带着遗憾与痛苦离她而去。
那晚,她潜入公公房内本意是收查金龙剑的线索。可是却被公公识破她的身份。公公说他虽然多年不见沈菀心,但却知道沈菀心姿质平庸,而绝非像她那般花容月貌。
并且公公还猜出了她可能是神龙宫的人,他告诉她,自他被神龙所伤后,一直生不如死,痛苦不堪。
她当时起了好心,于是决定用响尾乌金针的毒性试试以毒攻毒。
她的公公也同意了,她才给他施了针。哪知响尾乌金针的毒性根本压制不了神龙的毒,所以用针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伤情更加严重。但他公公并没有怪她,只说是他们对不起神龙宫。她继续追问公公金龙剑的下落,却听到龙天卫的脚步声,她才赶紧逃了
此刻,无论她用何种方法,丈夫也没有醒转。她绝望地扑到丈夫怀中失声痛哭。
龙兆晖见状,拉着母亲的手,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她并哽咽道:“娘,你救救爹爹,你救救爹爹”
青羽苦笑了一下,眼泪又顺着眼眶滑落。
因为她根本没有能力将丈夫救活,甚至她连丈夫中了什么毒,何时中的毒统统都不知道。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抚摸了下儿子的头发,凄然道:“晖儿,你爹他中毒去世了娘没用,救不活他!”
龙兆晖拼命摇头,哭道:“娘,爹不会死的!爹不会死的!”
青羽努力让自己有一丝力气,她检查着丈夫的遗体。
发现丈夫除嘴唇发黑外,其他部位并无异处。
她看了一眼四大掌门。
四大掌门似乎也被这突然而发的变故惊呆,他们木然站在那里都一动不动。
青羽努力回忆起他们一路出走的情景,想找出丈夫是在何时被人下毒的线索。
猛然间,她回想起了那白茶,她转头恨恨地瞧了一眼青霏。
青霏被那利剑似的眼光一瞧,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她惊恐地摇了摇头,眼眶噙着泪哭道:“不是我,不是我小”话说了一半,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呼吸也开始急促,紧接着一股黑血从她口中慢慢渗出。
青羽大惊,赶忙上前抱住青霏,这时青霏已气若游丝,她微睁了一下眼,缓缓吐出:“不是我”几字后就闭了眼。
青羽只觉天旋地转,脑子嗡嗡作响。
她放下青霏后,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窜出。这念头顿时就让她心惊肉跳,冷汗直冒。
她赶紧拉着儿子的手,伸手摸向儿子的脉搏,发现儿子脉搏并无异常,又让儿子呼吸吐纳一下,都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说道:“晖儿,你刚刚没有喝白茶吧?”
龙兆晖摇摇头答道:“没有,儿子当时顾着和那掌柜说话,所以没有喝。”
青羽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娘就放心了!”
龙兆晖知母亲有此一问,必定是问题出在白茶里。赶紧问道:“娘,你也没有喝吧?”
青羽用手捋了捋龙兆晖的头发,幽幽说道:“晖儿,娘并没有杀你爷爷,你爹他误会娘了”
龙兆晖点了点头,忙向母亲劝道:“娘,爹他会明白的。你不要太难过了,爹他一定会明白的!”
青羽笑了笑,目光中透出无限怜爱又欣慰的神色来,说道:“晖儿,你真是娘的好孩子!从现在开始,你要记得娘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吗?”
龙兆晖继续点头应道:“孩儿一定牢牢记住。”
青羽缓缓说道:“娘不是中原人士,娘来自西域柔然国。
十多年前,你的外公是柔然国护国神宫神龙宫的四大护发之一。神龙宫有风、雨、雷、电四大护法。你外公是风神护法,可是他却不小心丢失了我们神龙宫的圣物—金龙剑。于是我们青氏一族因此获罪,大部分人都在柔然为奴为婢。所以娘才奉命来到中原追查金龙剑的线索、后来就认识了你爹,并有了你。如今你爹却受娘的连累,冤死异乡,这都是娘的错,你一定要帮娘查出害死你爹的凶手,替你爹报仇!这是第一事。第二件事是要完成你娘未完成的使命,找回金龙剑,替你的外公还有族人将功赎罪好吗?”
龙兆晖听母亲如此说,蓦地一惊,哭道:“娘,你怎么了?你你是不是喝了白茶?”
青羽的眼光有些黯然,她叹了口气,凄然道:“今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娘生日时,你为娘做的曲子?”
龙兆晖接连点头,哽咽道:“记得,烟笼寒月曲”
青羽微微一笑,将儿子搂在怀里说道:“烟笼寒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你是在娘生日时,为娘做的这首曲子。娘十月怀胎,生你不易,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变故,你都要答应娘,好好的活下去,为生而活!好吗?”
龙兆晖见母亲神色凝重,虽然话语里透着无限怜爱之情,但字字句句却铿锵有力。便搽干了眼角的眼泪斩钉截铁答道:“儿子一定牢记母亲的每一句话。”
青羽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四大门派的掌门朗声说道:“四位掌门今日要替沈家灭门一事主持公道,如今沈孟津也死了,各位要算账只管算在神龙宫头上,这事与龙家任何人都无关,你们不能为难我的儿子!”
马赫文开口答道:“那是自然,不过龙夫人既然是神龙宫的人,就总该为沈家之事做个交代吧!”
青羽冷笑了一下,说道:“这有何难!”说完顺手拿起丈夫跌落在地的宝剑,往自己腹部猛地一插,嘴角就流出少许黑血来。
龙兆晖不料母亲有此举动,顿时惊得呆楞在一旁一动不动。
直到青羽唤他,他才猛然惊醒,哭道:“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抛下儿子?”
青羽淡淡一笑,俯身贴近儿子的耳边,柔声道:“娘喝了白茶,虽然不多,但足可以致命。反正都要死了,不如给那些所谓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义之士,一个恩怨了却的交代!也免得他们将来为难你。”
说完,青羽眼眶忽然留下两行清泪。她闭了一下眼,努力忍受着两种巨痛地交织,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自己好好保重,牢记着娘的话,为你爹娘报仇,为你外公赎罪!其实娘也不忍心将这副担子交给你,你娘死不足惜,但你爹却死得太过冤枉!这事一定是个阴谋,肯定还是和金龙剑有莫大关联,神龙宫的人虽然擅长用毒,却只擅长蛇毒,我们今天中得绝非蛇毒,娘从小吃过七星蛇胆,普通不会对我起作用。可是这毒却能毒死我,可见下毒的人一定是知道娘的身体状况的。娘猜测有可能是神龙宫的人,可神龙宫的人对待叛徒下毒的话一定是响尾乌金针的九尾响蛇毒,这是历代规矩。这次却用的其他,这又太可疑了!”
龙兆晖含泪道:“娘,儿子都牢牢记清了!”
青羽嘴角一弯,满是欣慰之色,然后再次抬手抚摸了一下儿子满是稚气的脸颊,泣声道:“难过的时候,就吹吹烟笼寒月曲吧,娘会在每一个月圆之夜,在天上看着你的”
说完,手渐渐从龙兆晖的脸颊上滑落,仿佛熟睡一般,任龙兆晖如何呼喊,却也不再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