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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见(1 / 1)

夏天的天亮的早,也热的快。人们总是趁着早上天还没热起来和下午太阳落山后,才从空调房里出来,活动活动。唐宁和许恪守,就约在早上8点,医院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作为礼貌守时的好孩子,唐宁早早起来看过母亲后,就简单吃了点早饭赶去咖啡馆。到的时候,才七点五十不到。可是她看到已经有人坐在预定好的位子上了。

靠窗的位子,正好早上的太阳刚升起不久,阳光还是暖暖的温柔,不热烈,那个人的身影笼在一团光影里,看不清身形,更看不清摸样。唐宁只觉得晃眼。

唐宁走过去:“请问是许先生吗?”许恪守收回看向窗外的眼光,正视面前的女孩,礼貌的点头:“是,唐宁小姐是吧?请坐。”

唐宁才看清眼前的这个人。他穿着很普通的运动服,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是刚晨练完顺便过来的,短短的头发,很是神清气爽,整个人透着一种难言的力量。不得不说,这是唐宁见过最英俊的男人。目光熠熠,眉目俊秀。可是出色的五官并没有让他的气质像现在流行的花样美男一样中性化,他英气勃勃,阳刚而不失文雅。

没有男人不喜欢美女,也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帅哥。唐宁也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句这个人的容貌气质。

两个陌生人,关于房子的洽谈也很简单,唐宁希望尽快脱手,最好全款,她需要钱,而许恪守给出的价钱很可观。只是唐宁不禁困惑:“那是我家的老房子,地段也不算好,也没有听说最近要拆迁,没有多大的升值空间,您为什么愿意这个价格买下它呢?”

许恪守笑了笑,目光有些复杂:“出于一些私人的原因,恕不能告知。”唐宁点点头:“关于房子的事情,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打电话就可以了。”

许恪守的眼光从唐宁脸上飘过:“我觉得唐小姐很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很亲切。好像我们以前就认识一般。”唐宁笑了:“那就是缘分了,我也觉得您很亲切。其实我是应该谢谢您的,您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许恪守笑:“谈不上,不过是正好我想买那里的房子罢了。”卖房子这么棘手的事,居然这么顺利,唐宁真是大感幸运。她想,大概老天也是看她可怜,不好意思再难为她了。

之后就是开学,唐宁开始成为正式的上班族。在此之前,和许恪守由于房子的事情见了几次面,彼此印象还不错。

这天,唐宁由于一些档案关系的问题回母校z大,处理完了党组织关系的转接,准备回学校备课,下午还有两节课。从办公楼出来,经过食堂,突然觉得很久没有吃母校食堂的饭了,三号窗口的红烧肉还是很美味的,决定去品尝回味下。

正值学生下课吃饭的时候,学生三俩成群的奔向食堂,每一个人都年轻朝气,不知人间苦难。这种幸福的人生时段,最大的苦恼不过是期末考试要挂科,跟男朋友女朋友吵了一架,真是美好的不像话。

仅仅几个月之前,唐宁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人生或许有不满意,但总还是温暖期许。身边轻快的身影一个个走过,唐宁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某些东西的流失,清晰地感受到沧桑爬上自己的额头脸庞。

买了一份红烧肉,一份青菜,打了一份免费汤,唐宁坐在食堂一角吃饭。刚吃了不到几口,电话就响了。

饭点的食堂人生噪杂,唐宁就听到杨絮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尖锐的传过来:“让你来见面!你死哪里去了!姐姐我可是托我妈把手上的好货全拿出来了!啊!你干嘛去了,怎么也不在学校!”

唐宁忙捂住一边耳朵:“我来z大办些事,不是让你不要安排相亲给我吗?我现在哪有心情相亲?我妈还在医院,我刚工作手头一团乱,哪有时间和精力关注这些事。”

杨絮很有些气急败坏:“唐宁要不是咱俩这交情,我都懒的理你。别嫌我多事,阿姨她……她就那样了,你一个女孩子,自己怎么办?你说咱条件又不差,就是阿姨不在了,也得有个人照顾你帮着你对不对?我妈给你介绍的这几个都是人品地道的人家,虽然不是条件多么好,但至少可以帮你一把吧!我们是好意,我妈也是心疼你!”

杨絮是唐宁大学同学,俩人同级不同系,学心理学的。住唐宁隔壁寝室。大一的时候唐宁参加英语角活动和英语节目汇演认识的,俩人很投缘,后来就熟悉起来成了很好的朋友。

自从知道宁惠出事,杨絮一直帮了唐宁很多,最近和自己妈妈一合计,更是打算给唐宁介绍对象。用杨絮的话说就是:“现在就有人愿意找家庭简单没人的,你这条件,绝对找的下好的!”

杨絮这人心直口快,口冷心热,对人很仗义。唐宁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经过了前段时间的搓摩,她也知道一个女孩子一个人打拼生活,渡过困境有多难,可是,她并不愿意把另一个善良的男人当跳板,当作渡过人生难关的媒介。更何况,她不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可以找到心仪的人,心仪的爱情。

每一个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个关于爱情的美梦,唐宁可以为生活妥协放弃很多,但至少目前,不包括自己的爱情。

自己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不知道。但唐宁想,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自己一定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安心,觉得可靠安全的人。自己一个人撑了太久,她太需要一个强大的人,给自己力量,告诉自己生活可以继续,人生充满希望和未来。

“杨絮,我不会去相亲的。对不起阿姨,改天我亲自去你家跟阿姨陪礼道歉。你觉得,谁会愿意要一个我这样天天欠着医院医药费,还有一个绝症妈妈的人呢?”唐宁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杨絮沉默了。过了半晌才说:“你真的很好,真好。”语音哽咽。唐宁红了眼眶:“我知道,所以我值得更好的。谢谢。”

刚挂了电话,就发现对面坐下一个人,面目熟悉,眉目带笑:“谁说没人愿意要?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就很愿意的。”

唐宁呆了。

是许恪守。他跟那天早上柔和晨光里的样子有几分不同,脸上带着三分笑,还有三分怜爱,三分无奈。后来几次接触唐宁知道了他是个军人,但这是第一次见他穿军装。夏常服穿在他身上愈加显得身姿挺拔,君子如玉。

靠窗的位置,窗外正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肩上,金色的星星反射的光让他整个人笼在光影里,就像童话里的王子,说着:“我来拯救你。”

可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谁能拯救谁,我们唯一能够拯救的,只有自己。也唯有自己,能拯救自己。

许恪守一直记得唐宁那天的样子,她穿着白底红点的裙子,白皙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愕和迷茫。弯弯秀气的眉毛微微挑着,睁大眼,微张着淡粉色的小嘴,看着自己。以至于很多年后他想起当时的情形,都觉得自己像欺骗无知少女的不良少年。

唐宁记得自己是拒绝了的,她以为许恪守在开玩笑。基于对他身上那身军装的信任,她暂且没有把他列入调戏少女的黑名单。可是唐宁后来想,长的好看的人总是比较占便宜,如果换个人跟自己来这么一出,大概自己早就火了,可是基于莫名的好感,她并没有生气,只当作无伤大雅的一个男人同情一个小姑娘玩笑。

可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恪守开始频频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他会在下午放学的时候等在学校门口,请自己去吃饭。吃完饭还会送自己回医院;白天自己上课的时候,他会去医院陪妈妈。

妈妈最终拒绝了治疗,只是靠着意志慢慢养着伤,靠药物缓解着疼痛,艰难的熬着日子。妈妈说:“反正早晚是个死,何苦受那些罪花那些钱,就让我慢慢走吧,看到你终于长大了我也就放心了。我不能陪你了,去陪你爸爸,他一个人这些年一定很寂寞。原谅妈妈,以后,你就是自己一个人了,要照顾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要让自己受委屈,妈妈为你骄傲。”

在所剩无多的时间里,也许是因为看得开心情不差,妈妈的身体反而好了很多,天气好的时候,唐宁会推妈妈出去走走,看看医院的风景和人群,感受下这个世界的气息。唐宁常常会有一种错觉,日子是那么的平静,觉得妈妈不过是感冒了,住几天院就回家了,生活依旧是老样子,平稳向前。

可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总是平静的。

中秋节的前一天,晚饭的时候唐宁还跟妈妈商量吃什么馅的月饼。妈妈说还是蛋黄的好吃,唐宁就出去买,哪怕妈妈不能吃,看看总是好的。可是还没出超市门,电话就响了起来。

唐宁等在抢救室外,盯着紧关的门,整个人都麻木了,感觉不到疼,也不觉得伤心。

就像很多年前爸爸去了的那一晚。那天是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自己考了全班第一,开了学自己就上高三了,这样的成绩意味着可以分到一个好班级可以考一个不错的大学。爸妈很高兴,决定给自己庆祝庆祝。妈妈做了很多菜,还买了一瓶挺贵的红酒。可是左等右等天都黑透了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很生气,自己也很失望。

最后半夜的时候,自己都睡了,爸爸的同事赵叔叔打电话让妈妈和自己去医院,爸爸出事了。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血,染红了爸爸的警服。

刑警队的人抓捕几个罪犯,他们有枪,还有人质。爸爸中了枪。犯人落网了,可是爸爸再也回不来了。那时候自己还太年轻,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妈妈哭的晕了过去,很多人来自己家里,还上了报纸。好像自己高考还加了分,可是好奇怪,本来自己就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的,自己要加分干什么。自己要爸爸,可是爸爸呢?

爸爸走了,自己还有妈妈。妈妈陪着自己,自己也陪着妈妈,慢慢的走出伤痛,重新生活。可是现在妈妈也要走了怎么办?爸爸妈妈都走了,一家人生活的房子也卖了,自己已经没有家了。自己又要去哪里?

秋天的午夜,已经透着丝丝凉气。唐宁靠着墙坐到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只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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