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对爸爸说，我把娟娟接走，到我那里念高中，由我们照顾她，你一心一意把婚事解决了。
爸爸说，不行，我舍不得娟娟。
姑姑说，我不把娟娟带走，你的婚事还是不能解决。
姑夫说，哥，你放心，我家条件虽然一般，总比你强，大连的教学水平不比沈阳差，我们会把娟娟送进一流的学校，你尽可放心。
爸爸对姑夫说，你俩的心意我领了，我也相信你俩能照顾好娟娟，可我真的是不放心娟娟呀，我从苦难中将她拉扯大，现在的条件怎么也比前些年好多了，而且还有杜宇帮助我。
在我那里你还不放心哪？姑姑心急火燎地说，哥哥，你就是不听我的话，前几年你要是听我的，同意我把娟娟接走，你的婚事早就解决了。
那是在爸爸三十岁的时候，姑姑见爸爸还没结婚，就提出把我接走。
爸爸没有同意，不着急，女人三十老人家，男人三十一朵花。哥正是好时候呢，再等春雪几年。
爸爸的话让姑姑哭笑不得，哥，你还自我感觉良好呢，鲜花再美丽芬芳，也有凋谢的时候。
这回爸爸还是不同意。他说，我的婚事与娟娟没有关系。
姑姑发急地说，咋没有关系，要是你自己一个人，娶谁娶不来。一个大男人带个孩子，谁愿意进门就当妈。哥哥，我是喜欢娟娟的，虽然这些年我不在她身边，穿的用的，是物是钱，我没少给。哥，你放心，娟娟到我家一定比在你这里好。
爸爸说，你说的这些我知道，可我与她相依为命，真的是舍不得呀。再说了，我的婚事确实与娟娟没有关系。
姑姑叹口气，说，哥，你也太死心眼儿了，你一心一意追求春雪，非她不娶，可春雪却不嫁给你。杜宇一心一意爱着你，非你不嫁，你却不娶她。哥，我是你妹妹，可我不得不说，你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哥，我问你，你还要等到啥时候？
哥的脑袋啥毛病也没有。爸爸苦笑着，看看姑姑，我有信心等下去，就是等到海枯石烂，也要等下去。
等到海枯石烂？不等到沧海变桑田吗？哥哥，这不是演电视剧，不是写小说。你有信心等下去，我没有信心等下去。姑姑急得掉下泪来，妈妈和爸爸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爸爸没了言语，默默地看着抽泣的姑姑。
姑夫说，哥，你再好好想想，我们把娟娟接走，外人也不会说什么的，我们也是娟娟的亲人，还改善了你的环境，为你结婚创造了条件。春雪和杜宇都不行，你可以考虑别人吗。
姑姑坚定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行就换人。
爸爸看看他俩，说，这不是打篮球，说换人就换人。
当年，姑姑是在盘锦农场篮球赛上与姑夫认识的。
姑姑是她们农场女队的主力队员，姑夫是他所在农场男队的主力队员，他俩所在的球队后来都获得冠军。每当他俩上场比赛，都受到其它队员和观众的热烈欢迎。姑姑英姿飒爽的运球和准确投篮，像她的容貌让人羡慕。姑夫矫健的抢断和扣篮，更是赢得人们的欢呼。
他俩开始注意对方了，为对方的每次进攻加油，为对方的每次漂亮动作叫好，为对方每次命中篮筐而欢呼。中场休息时，递上毛巾和汽水，说上一句赞赏的话。两人的心，因篮球而碰撞到一起。两人的心，因比赛的深入而凝聚。篮球比赛结束后，两人恋恋不舍地回到各自农场，开始约会，迈上恋爱的乡间小路。
姑姑的老公公是大连市政府的一位干部，重新解放出来工作那年，姑姑和姑夫结了婚。在他俩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只当年两人参赛使用过的篮球。
爸爸看看姑姑和姑夫，谢谢你俩的好意，我不能为了婚事让娟娟离开我。就是我同意你俩把娟娟接走，我也不会娶别人，我一定要娶春雪，我不能丧了良心。
气得姑姑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气恼恼地说，那你就等吧，等到海枯石烂，等到春雪七老八十！
在郑奶奶家，姑姑和郑奶奶谈起爸爸的婚事。
郑奶奶说，你哥他听我的话，孝敬我，我和你郑叔有病，你哥围前围后地照顾。去年我阑尾炎住院，全是你哥护理我，成天隔宿的，谁替他都不行。唉，你妈你爸都没得着他的济，我和你郑叔得着他的济了。
爸爸孝敬郑奶奶，是我耳闻目睹的，是街坊邻居交口称赞的。郑奶奶家有个大事小情，谁有个头疼脑热，总是爸爸忙前忙后。大伟叔和两位姑姑结婚以后，爸爸请郑奶奶和郑爷爷到我家住。爸爸说要尽儿子的一份心，可他二老说啥也不同意。郑爷爷去世后，爸爸和杜宇妈妈又去接郑奶奶。
爸爸说，你老年岁大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郑奶奶说，我不去你家，我一个人挺好的。
杜宇妈妈说，郑婶，你老要是因为我的话，我就搬回家住。
郑奶奶瞥了她一眼。你搬回家住？我呀不怕别的，怕的是你的眼泪流成河，把咱这疙瘩给淹了，你成了水漫金山的白娘子不说，人家会说我这个老东西没个老人的样，比那个可恶的法海还可恶。
杜宇妈妈笑了，没那么严重吧，郑婶，顶多是把我自己家淹了。
郑奶奶笑了，对爸爸和杜宇妈妈说，你俩呀啥都不用说了，你俩的心意郑婶领了，我在这住了五十多年了，宽宽敞敞的，又有园子又有地，种点儿这种点儿那，浇浇水拔拔草，有新鲜菜吃又锻炼了身体。上你家住，我哪舍得这园子呀。再说了，到你们家我嫌憋屈，楼上楼下的，我不习惯，这腿脚也不方便。
无论爸爸和杜宇妈妈怎么说，郑奶奶就是不来我家住。爸爸和杜宇妈妈没办法，只得隔三差五去她家看看。
郑奶奶叹口气说，你哥他什么都好，就是搞对象不听我的，气得我真想打他一顿。
姑姑笑着说，郑婶，你咋不打他，教育教育他。我是他妹妹，拿他没办法，我要是当姐姐的，我就打他一顿了，让他不听话。
唉。郑奶奶叹息着，有时我也想，你哥他也不容易，那两个丫头都不错。春雪在你哥受****时就跟着他，照顾他，你哥咋能甩了人家。杜宇那个鬼丫头嘴上啥也不说，无论你哥跟她说什么，她都不急不恼，笑眯眯地看着你哥。一个劲儿地干这干那，照顾你哥和娟娟那是一百个头的，你哥干没辙，连气都没法生，连火都没法发。春雪都得服人家，要不然春雪咋把你哥让给她了呢。
杜宇这丫头确实是个好姑娘，我都喜欢她。姑姑又无奈地说，可我哥不娶她呀。
是呀，你哥这人忠厚得太过份了。郑奶奶不知是赞许还是埋怨，伤心地说，春雪都同意了，你哥还有啥不愿意的，又不是你哥丧良心。
就是嘛。姑姑说，我哥就一个心眼儿，还不会转个儿。
郑奶奶说，我自个儿那三个孩子的婚事都没操心，就跟你哥操心，我这嘴皮子都磨烂乎了。我跟你哥说，这两个丫头都不错，对娟娟都好，你不就是怕娶别人待娟娟不好吗，这两个谁愿意嫁给你，你就娶谁吧。
郑奶奶看看姑姑和姑夫，叹口气。他还是那句话：我不能丧良心，我还要等春雪。他张口一个不能丧良心，闭口一个还要等春雪，气得我都哆嗦了。我说你要是三十多岁，我不着急，我也不管你，你都多大岁数了，啊？你自己不知道啊！
姑姑说，回来这两天我都气哭好几场了，可啥用也不顶，我哥跟犟牛似的，咋拽也拽不回头，我这心都伤透了。
姑夫对姑姑说，其实哥哥是最好的人了，在这个年代，像哥哥这样对爱情忠贞不渝的，我看除了哥哥没有第二个人。你也别难过，咱们再耐心地做他的工作，多想点儿办法。
晚上吃饭时，姑姑问我，娟娟，姑姑把你带走，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愿意！我响亮地回答。真心愿意跟姑姑去。我早就听别人说，是我影响了爸爸，让他娶不上媳妇。我不能再耽误爸爸了，他为我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
爸爸对姑姑说，原园，哥哥已经失去了爱情，还让哥哥失去女儿？
姑姑看了爸爸一眼，放下碗筷，一句话也没说，吧嗒吧嗒地掉起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