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内容没什么异常,薛冬梅也只是解释了一下流言的事情,然后又告诉他,最近她要回老家,让他好好的在书院上课,不要再冲动惹事了。
岳浚竹一目十行地看完,又把它叠好放到了书桌下抽屉里的最下面。
最后他不放心,又在上面压了好几本书,才合上抽屉。
陈芳玉动作快,不到两日的时间,就收拾好了他们回老家的东西。岳光祈要留在刺史府办事,所以回去的只有陈芳玉和姗姗,还有岳浚竹,薛冬梅四人。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沐浴着温暖的朝阳日光,岳浚竹架着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禹州城。
再回去,和离开时不同,薛冬梅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她不再是孤单一人,她背后还有伯伯一家可以依靠,她心中有了底气和支撑,去面对失去父母的绝望和无助。
第二日正上午,马车到了他们居住的陈家村。
村中人正在家吃午饭,听到马车的轱辘声和马叫,一个个的端着碗出了门。
猛然看到陈芳玉,昔日和她关系熟识的大婶子小嫂子们都不敢认。毕竟她已经接近十多年没回来了,这么些年的养尊处优下来,和昔日邻居们心中的岳家媳妇,整个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
还是薛冬梅从马车上跳下来,得到陈芳玉的指示之后,笑着和众人介绍,“大婶子快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旁边的陈家大婶子这才疑惑地问,“难道哎呀我的娘哎,真是岳家我嫂子啊?”
陈芳玉点头,调侃道,“是我啊,小红霞,这才几年没见啊,你就把我忘了?”
听到她这声亲昵的称呼,陈家大婶子眼睛顿时就红了。
她把碗塞给站在门边看热闹的小儿子,连忙走过去握着陈芳玉的手,“哎呀真是你啊,你看当时你跟着岳家大哥一走,这都十年没回来了吧,来来来,快进来歇歇。”
陈芳玉婉拒道,“晚些我再去找你说话吧,这不刚回来,我去给薛弟还有弟妹上柱香,再回家打扫打扫。”
“也对,”陈婶子道,看着旁边的薛冬梅,她怜惜地说,“冬梅她爹娘的事,也真是冤。对了,她不是去禹州找刺史大人喊冤了吗,怎么碰到你们了?”
“这说来就话长了,等有时间我再和你细说吧。红霞,你先吃饭,我带着他们先四处看看。”陈芳玉道。
送别陈婶子之后,薛冬梅带着他们回了家。她当时离开的时候,已经在村民的帮助下,安葬了父母,家里也收拾干净锁了门。
这会儿回来,只需要重新擦一下落灰,晒晒棉被就行。
旁边岳家的房子,她爹在世的时候也经常过来查看,遇到一些砖瓦掉落也会修整。不过终究是数十年没有住人,陈芳玉担心房屋危险,就住进了薛家。
幸好薛家房屋够,薛冬梅住了父母的房间,陈芳玉和姗姗就住在她的屋里,岳浚竹就住侧屋的小房间。
四人跑到墓地给薛家父母上了香烧了纸,才安心地在家收拾屋子。
陈婶子吃过饭后,也带了两个妯娌过来帮忙。
她们刚见面,总要说说近些年的日子和村里的近况,以及薛弟和弟妹的事情。怕薛冬梅再触景生情,陈芳玉朝她道,“团团啊,浚竹也好久没回来了,你带着他四处转转吧,这边我和你婶子一起就行。”
姗姗听到她的话,抓着薛冬梅的衣服,也非要跟着出去。
薛冬梅无奈,只得放下抹布,带着她和岳浚竹出了门。
出了门岳浚竹就抱起了姗姗,安静地跟在薛冬梅的身后。村里左邻右舍的孩子们都去午睡了,静悄悄的仿佛只有不知谁家传来的鸡鸣狗叫声。
薛冬梅带着他们,去了村尾的池塘边。
池中荷花还没有开,只片片的荷叶在日光的照射下,百无聊赖地随风左右摇晃着。三人在路边的树下停了下来,姗姗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水池,兴奋地指着荷叶叫着想要。
岳浚竹无奈,劝哄无果之后把她放了下来,“这里危险,别乱跑。拉着团团姐姐的手,我去帮你摘一片叶子回来。”
姗姗点头,看薛冬梅已经席地而坐,就笑嘻嘻地蹲下窝在她的怀里,揪着薛冬梅垂在胸前的小辫子玩。
岳浚竹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拿着两片干净的荷叶,给了姗姗一支之后,又把剩下的那支给了薛冬梅,“这荷塘是谁的啊?我看下面养的还有鱼。”
薛冬梅接过荷叶,看上面还有一团露珠,就让姗姗坐在自己腿上,晃着荷叶,让她看着上面来回转动的露珠。
听到岳浚竹的话,她答道,“是村长家的。他家那个杏儿你还记得吗,平时都是她在看着的,不过现在荷花还是骨朵,她就没来。”
岳浚竹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想了下答道,“杏儿?是那个小时候一到冬天,两边脸颊被冻的红彤彤,擤着鼻涕,头顶扎两个揪揪的小胖墩?”
薛冬梅被他的形容逗笑,“哪有这么夸张,现在杏儿长得可漂亮啦,又高又瘦的,皮肤白的像是刚出锅的大馒头。最近去她家提亲的人,都有二十多家了。不过她现在,还没有看上的人。”
“哦~”岳浚竹应道,“确实,这里和我印象中变了很多。这次要不是你领着,我还真找不回来呢。”
薛冬梅忽然起了兴致,扭头问道,“那浚竹兄,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变化大不大?”
“第一次见你啊?”岳浚竹道,他的话说的慢,引起了薛冬梅十足的好奇心,“唔,是在府门口,我抱着姗姗下马车,回头看到路对面有个眼睛亮晶晶的小乞丐,就好奇地看了一下。”
薛冬梅闻言反驳道,“我才不是小乞丐呢!我那时候就是长途跋涉太累了,充其量就是有些狼狈而已!”
她说完,又迅速反应过来,“不对!那时候你就认出来我了?怎么会!”
当时两人中间隔着一条街,和拥挤的人群。他最多也就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偶然好奇地一瞥而已。两人这么多年没见,他就那一眼,怎么可能认出来自己。
岳浚竹看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感觉吧。”
两人的视线相碰,他的心忽然猛烈地跳了一下,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告诉他,那个人就是他一直挂念的梦中人。他当时没有反应过来,等进了府门才想起来,又怕自己有些大惊小怪,就暗中让人把她带过来。
结果自然是没有寻到人。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于浓烈,薛冬梅只觉得她的身体和视线全被他的眼睛锁住,怔怔的挪不开分毫。
直到姗姗手中荷叶上的露珠顺着叶面滑掉了,她晃了一下薛冬梅的胳膊,“姐姐,掉了。”
薛冬梅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脸色有些发烧。她躲过岳浚竹的视线,左手拿着自己的荷叶,右手牵着姗姗的手,“掉了啊?没关系,咱们回家再弄。走,伯母应该在等着咱们呢。”
岳浚竹也起身,接过姗姗手中的荷叶,顺道牵着姗姗空闲的手,“走吧。”
两人一左一右,伴在姗姗的两侧。
姗姗左看看又看看,低头得意的嘿嘿直笑。
不过没走多久她就觉得烦了,耍赖要两人提着她走。
岳浚竹和薛冬梅相视一笑,一起提着姗姗的胳膊,姗姗借力向前蹦了好大一截,大声地哈哈笑着,“哥哥姐姐,再来一次,要高一些高一些!”
两人边走,边提着她的胳膊。不过顾虑她年纪小,身体比较软,就都没有使劲。姗姗很快就察觉到了,嘟囔撒娇着让他们使点劲。
薛冬梅温声安抚她,眼睛余光不经意看到前方拐角处,出现一个浅粉色的人影,便惊喜地开口叫道,“杏儿姐姐!”
此人正是她不久前刚提起的村长之女,陈杏儿。
陈杏儿听到叫声,回头瞧了瞧。看到她之后,又转回来,“冬梅?真的是你啊?刚才我就听说你回来了,还以为是别人乱说的呢,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哎,这个是?”
薛冬梅道,“这个是浚竹兄,就是我家旁边那个,岳浚竹。”
陈杏儿看了岳浚竹一眼,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哦~~就是他啊,小时候那个小胖子,叫圆圆是吧?”
岳浚竹:“”
看着他吃瘪,薛冬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还大言不惭地说杏儿是小胖墩呢,现在被人说了吧。
陈杏儿惯会察言观色,见如此就知道自己提起了他不愿意提起的话,便立刻转了话头,“这个小妹妹是谁啊?看着挺眼熟的。”
薛冬梅拽了一下姗姗的手,“是浚竹兄的妹妹,叫姗姗。姗姗来,这是杏儿姐姐。”
姗姗乖巧地叫了话。
陈杏儿夸赞了她两句,看岳浚竹一直面色不好,说道,“我爹让我给前头二大爷送些酱菜,我先走了。等我忙完,再去你家找你玩啊。”
薛冬梅点头,“好啊,那我等你。”
和她分开之后,三人又一起闹着向家里走去。
院内陈芳玉正坐在椅子上发呆,陈婶子和其她妯娌帮她把院子和房屋打扫干净之后,又和她说了会话,想着他们一路舟车劳顿需要休息,就离开了。
陈芳玉此时却很清醒。她脑海里一直想着陈婶子的话:要我说,冬梅为她父母守孝还要三年呢,干脆就趁着孝头百日,你们操办一下把婚礼给办了。也省的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在你家住着也名不正言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