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轩最先听出了机枪有些不对劲,为什么罗洋的机枪阵地没有反击?明明给他补充了弹药。而且枪声显得很怪。他在枪林弹雨中滚爬了这一年多,对于子弹飞向自己,或者远离自己的不同多普勒效应还是能听出来。这分明是子弹向南飞去,但是动静是92重机,据他所知,罗洋的部队轻装赶来,只有轻机枪。
“不对,枪声里有门道。”他猛然醒悟过来,然后开始留心机枪声音。那是奇怪的单发,和双发,是某种信号,
信号在重复发射,但是不是没有变化。比如第一部分,他还没完整听到,枪声传递的内容就变化成了第二部分。要么是约定好了的,要么就是双向的通讯,所谓一问一答的方式。但是没有听到这边有枪声回应。
他判断,这边可能是用无声的光学信号进行联络。也许是一个手电筒,或者类似的东西。他带着身边一个排赶紧向河边赶。同时留心通讯内容。
“……大约10公里,在那里渡河。”
这是林秀轩得到的信息,然后神秘的枪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杂乱的双方交火声。
他并没有完整听到第一部分。所以不知道,是让躲藏在河流这边的人,往东还是往西去。但是总算有了一个具体的距离,于是与马强各领着一个排的部队,前往不同区域追击。
之所以带少数兵力,是因为怕太多人惊动了牧野。牧野的诡诈和小心,他已经领教过了。他按照直觉向东追去,因为那里更靠近暹罗湾,如果日本人有什么渡河手段——比如说一艘快船,显然会躲在那里,一旦接上人,逃到海里,大致就安全了。
往西的河段,被罗洋的火力封锁住了,船只要通过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也不能不防,也许日本人会在西面用舢板偷偷过来。
一艘日军小型潜艇——吕101号正在河面上行驶,这是日本少数可以在这样内河航行的潜艇,但是也不能太过深入,因为河床情况不明。当然大部分时候,它都在河面航行。
艇长伊藤治久中尉,接到了来自联合舰队指挥部的直接命令,进入这条河流,不顾一切地拯救一名“要人”,他们刚刚接到影佐祯昭给他的电文,要求迅速穿越交战区。
电文如此简单,甚至没有加密,如同寻常战场上随时发送的数以百计的电报般寻常,这封电报逃过了秦小苏的检索。某种程度上,秦小苏更关注加密的电报,越是加密高级,越说明其中有鬼。但是今天,影佐祯昭反其道而行了。他用对陆军的语气,向海军舰艇发送信息。如果不明就里,会以为只是让某支部队,进行一次突击,谁会想到,他是让一艘潜艇,经过一段交战的河道?
影佐祯昭留给林秀轩的难题可不止这些,他故意颠倒了信息次序,将接人的方向,放在了第一部分,重复三遍,牧野回复收到后,才是距离部分。这样做的目的,是他确定,战场附近某个人,迟早会注意到奇怪的枪声,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人会是林九或者他的同志。所以他将一个最容易判断出错的信息,放在前面。无论如何这个人,会在觉察到时,漏掉最重要的信息,这样他会按照常识,向出海口方向搜查。这是影佐祯昭给林秀轩挖的坑,不过,林秀轩没有太过托大,他还是派了马强前往河流的上游区域。
潜艇靠近了罗洋的控制区,可以看到前面不时还有曳光弹飞舞,两边还在不时交战。伊藤中尉下令潜艇下潜。他从未领受过这样的任务,某种程度上十分冒险。边上那艘已经搁浅,当时仍然在燃烧货轮就是例子。
这里的水文地理接近空白,陆军只需要知道能不能架设浮桥,或者普通补给船能不能行驶即可,这些信息,可以从英国陆军测绘部门缴获,但是英国陆军也不会有河流能否通行潜艇的资料,尤其这些热带地区的河流,其深度是一直在变化的,通常在4月份的枯水期,恰恰是一年中水位最低的时候。即使这艘潜艇只有六百吨,但是潜航且保持潜望镜状态,仍然使得龙骨仍然会处在很深的深度,与大型潜艇相差不大。
中尉转动潜望镜,看着两边有气无力地对射,对于潜艇艇长而言,这是罕见的体验。两边的人都距离他这么近,河面上横飞的曳光弹,几乎擦着他的潜望镜飞过。他就从交火中通过了。
潜艇突然一振,艇下方传来了骇人的扭曲声音,那是龙骨撞到河床了,所幸河床是软沙而非岩石,潜艇得以继续得以大约4节速度继续前行。伊藤试着借助星光,通过潜望镜调整航向,避开较浅的河床,但是潜艇仍然继而连三触碰到河底的沙子,显然越往上游,河流有越浅的趋势。
避开了交战区,他赶紧下令上浮。并没有完全浮起,只是使得潜艇舰桥漏出河面,这样暴露的危险小一些,也使得潜艇彻底陷在河床淤泥里的可能性减低,另外,他可以开启柴油机,把航速增加到9节。这几乎是夜航能达到的最高航速了,他只能依靠星光在河面上反射,来分辨大致的河流宽度,避免冲上岸。
牧野在黑暗中飞奔,他必须在黎明前跑完15公里,对他这样刚刚得了痢疾的技术人员而言,实在是一大难题,但是影佐将军的意图是正确的,距离敌人太近,很容易发生问题。他也亲眼看到了刚才两船人,被撕成了碎片。丛林里深藏着各种危险,也许是游击队,也许是蛇虫虎豹,不过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挡他披荆斩棘跑向那个地方。他知道中方穿越者,很可能有先进夜视设备,所仪刚才混入游击队营地时,还顺手偷走一件雨衣,这种厚实特质尼龙为面料的英国货可以最大程度遮挡自己散发热量,使得对方使用热像仪的距离大大缩短。当然,如果能及时下一场雨,那就更好了。
马强沿着河搜索,他确实发现了端倪,但不是牧野的,而是听到了河面上柴油机发出的轻微动静,很快他凭借肉眼看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他确定那不是小船,因为航行时速接近20公里,正在远离自己,那是一艘潜艇。他集结队伍出发,比林秀轩晚了大约十分钟,所以明显进度落后了。
现在必须用最快速度追赶,才赶趟了。他不顾一切地奔跑,以至于身后自己的队伍追赶不上,被拉下一大半。
潜艇率先赶到预定地点,开始用灯光发射信号。气喘吁吁的牧野几乎同时赶到,利用他装上了遮光器的手电向潜艇发射短语。
艇面上,水兵们迅速给一只充气橡皮筏打气,然后三名水兵跳上这只系了绳子的橡皮筏,划船向这里靠过来。小橡皮舟赶到河边时,牧野已经到了河边,他犹如见到亲人般,淌水飞奔过去,也不管河里会不会有吃人的鳄鱼了。
水手们将他拽上小救生筏,就要往回赶。几道手电光刷地射向他们,大约一百二三十米开外,几支汤普森和*一起射击,马强紧赶慢赶,还是晚到了一小会儿,但是机会仍然没有失去,敌人还在他的武器射程内,他当然知道打开手电射击的风险,敌人潜艇上双联的25毫米炮,正监视着河岸。但是此刻不容半点犹豫,那个关系全局的人,就在枪口下,岂能措施良机?
他的手电就挂在汤普森*护木下,短点射非常准确。不过他面临最大的难题,就是要在第一个*打光前,优先射杀艇上所有四个人,还是优先把那只筏字打沉。这几乎是无解的难题,他几乎下意识地选择射杀船上俯下身子的几个人。
按照舒平研究的理论,如果你不能杀死,目标所在区域内所有的,可能是目标的人,那么他会是最终逃脱的那个。这种玄之又玄的理论是数学推算的结果,在日本人进行穿越,破坏了不同维度空间的原本的平衡后,概率成为了捉摸不定的因素。在长谷川和浅野死去后,这种宿命在牧野身上,变得更加明显。
马强打完第一个*,小救生筏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筏子正在漏气,它在艇面上的人力拖拽下,迅速的远离,使得它在马强的最后几颗子弹射出时,跑出了他的平直弹道,有一些子弹击穿了筏子。现在,它开始漏水。
艇面上双联25毫米机关炮开始射击,没有给马强的部队,继续稳定射击的机会,虽然马强的部队仍然在反击,但是只能不时从隐蔽物后面漏出头来,胡乱打几下而已了。那门机关炮火力太强了。尽管这种吕式小潜艇,这是海战中不值一提的侏儒,但是其火力压制步兵排,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马强大喊一声:谁带着巴组卡?
很快有人匍匐过来,将背负的火箭筒递过来。狂奔十公里,还带着这么个7斤重的玩意儿着实不容易。马强接过火箭筒,等着那门25毫米炮射击停顿,那是它重新装弹的时刻。他从隐蔽物后奋力起身,向着潜艇轮廓发射一枚*。
*在大约200米距离上没什么准头,它打着旋飞出去,仍然砸到了潜艇,射流在耐压壳上留下了不大的一个口子,甚至于艇上人没有察觉到这次损害。艇面组正拼尽全力救人。他们中几个人跳下河,试图从快速干瘪的救生筏里找到那个可能还说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