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无比敷衍的话,却让老爸听着特别开心。
他说着说着有些哽咽,语调变小道:
“你在外面不要太辛苦了,在魔都实在混不下去就回家吧,你妈说大不了把现在这套房子卖了,给个几十万让你创业。”
我家境只能算得上是普通,沿海小镇里的一套老房,一辆开了十多年的二手本田。
一个普通的家庭要养大一个孩子容易,要将一个孩子养育成人却极为困难。
尽管我家中算不上富裕,但我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在同龄人当中都是拔尖。
在兴趣班还不流行的年纪,我爸已经带着我上了四五个不同类型的兴趣班,虽然都以我无法坚持告吹。
但其中投进去的钱,却是真金白银的哗哗往外流。
上大学也是一样。
高考考了个普通大专,她们生活费一个月照样给我五千。
也是靠着这笔钱,我才能有余力在校园里四处泡仔。
才能在各种奢侈的享受中遇见云辞。
如果说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于我而言,恐怕只有来自于家庭的助力。
“不用了老爸,我自己能赚钱,再说了,要是把房子卖了,你跟我妈住哪里?”
“现在租房住又不贵。”
老妈终于耐不住开口道:
“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担心,你只管吃饱穿好睡暖,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就行了,你老妈虽然没什么本事,赚不到大钱,但是多养活你一个还是没问题。”
“你们俩照顾好自己,等年后我给你们打一笔款回去,到时候换个大房子住。”
我道:“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女儿手里有几个项目正在推进,不用担心我饿死在外面。”
我妈还没说话,我爸先震惊上了:“小榆,你现在都当上老板了?”
“嗯。”我应了一声,“你们不用为我操心了。”
“好。”老爸声音有些哽咽,“你走正道了就好,我一直担心你困在小云那件事里出不来,我跟你妈都以为你打算混一辈子......”
和云辞在一起,是我糊涂的人生中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
云辞的家世好,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好。
三代从政,家风严明,云辞的母亲在军委担任要职,因为职务问题,将云辞送到小城市上学。
如果不是中途杀出了一个我,他大概率会在大二时,直接转去国外的音乐学院上学。
自此以后,顺从他母亲的教导风光回国,再找个体制内的干部赘了,成为我一辈子都攀不上的高端人士。
这段感情无人觉得平等。
云辞的母父认为我攀折了她们千辛万苦养大的优秀儿子,觉得我将乖乖男一样的云辞带入了深渊。
我的母父最开始支持我跟云辞结婚,订婚宴办完以后,云辞却因为过度劳累频繁晕倒。
起初老妈老爸还会关心几句,偶尔也给我们的小家送点钱补贴。
等云辞越来越频繁的进医院以后,她们才意识到云辞患上了不治之症。
自家养大的女儿要去拱别人家的白菜。
老妈老爸当然是乐意至极。
但我决定救云辞,和一个癌症患者纠缠不清,却没有任何一个母父愿意看见。
直到云辞去世,我颓废至极开始花天酒地,她们对我的期待才彻底落空。
一个没本事没信念的人。
一个混到26岁依旧一事无成的人。
我的母父仍然愿意拼尽全力托举我。
乃至于卖房卖车,也要给我一次翻身的机会。
恩情之重,我无以回报。
我只能道:“都过去了。”
“过去了,对,都过去了。”
老爸迟疑地试探道:“女儿,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家,我楼下的张阿姨家有个儿子,清北毕业,在家里考了个编制,人我见过,长得清秀,你看要不要先回来跟他见个面?”
我错愕道:“老爸,刚刚还煽情着呢,我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是给我拉皮条了?”
“以前你没个定性,别人家的好闺男,我见了都不敢上去问,现在你是大老板了,还不许我给你相看几个好人家的男孩?”老爸理直气壮道。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挣到钱以后,连带着我家人的腰板都挺直了。
“老爸,你别操这个心了,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我怕别人来分我的资产。”
“你们小年轻不是流行定婚前协议吗?”老爸道,“爸跟你讲,外面大城市的男人心都野了,穿的那衣服,那喉结,个顶个的暴露,一看就不正经。”
“要真赘夫还得在我们本地赘,知根知底,赘回家也好照顾我们。”
“照顾你们请个护工就可以了。”我笑着道,“老爸,我现在正谈着呢,不好脚踩两条船吧。”
“你谈上了?”老爸质疑道,“我不信,除非你把人带来给我看。”
老爸态度摆了出来,我也有些无奈。
除夕夜没办法陪伴在她俩身边,多少让我心生愧疚。
他接二连三提出来的要求被我不断拒绝。
这最后一个要求再拒绝,就显得我真像个不孝子。
我只好道:“那你等一会,我晚点给你打过来,让你看看你女赘夫。”
挂断了老爸的电话,我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径直走进了民宿里。
杨姐还在和元宇聊天,周乐带着祖儿进去房间里睡觉。
前台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放的春晚,表情乐呵的不行。
唯独苏慕白一个人在窗边看风景。
窗边能有什么风景?
漆黑一片,只能看见鬼影一样的树杈子被风卷动。
我走到他身后,将他从凝滞的状态中惊醒:“想什么呢,准备入定当和尚了?”
“不当。”苏慕白看着我道,“我当不了和尚。”
我问道:“当不了和尚,来当一下我的小赘夫怎么样?”
苏慕白似乎以为我还是在跟他开玩笑,非常乐意地点了点头。
他很快乐的拢住了我的脖子,似乎是想要跟我交换一个来自新年的吻。
我捻着他的嘴唇,将他捏成了个鸭子嘴,左一口右一口亲了两下后道:
“限时拍卖赘夫名额,仅此一次。”
“我愿意。”
苏慕白眼神亮亮的,像是得到了什么偌大的嘉奖一样,为我这虚无缥缈的口头承诺笑弯了眼。
他问道:“要办婚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