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嗯了一声,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妄尘。
妄尘眉头微皱,侧头看了许久,道:“你脖子…”
白衣干净了,唐轻声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司幽的脖子左边除了被衣领挡着的地方,红了一大块。
“被混子打了下。”
妄尘正想说话,应绍凡又凑上来道:“谁!是谁打的!别让我再看见她!”
司幽朝门外一撇,“来了。”
脚步声缓缓而来,一女子打开门锁,她身后跟着几十人,着装统一,面色冷肃,看起来身手不错。
司幽看清了那名女子,正是之前站在族长身旁,拿着久幺的人。
她道:“带走。”
站的离她最近的两个人稳步上前,显然是朝着司幽去的,妄尘站在司幽身前,唐轻云抓着她的手,原本盘坐的单姜萧也站起身,应绍凡上前拦住那两人道:“怎么回事?小爷我正有气没处撒,新仇旧账一起算还是怎么的?”
那两人站住,女子语气更加生冷,她一招手,身后的人全都上前。
眼看就要打起来,远处一个声音传来,这地方窄小,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让他们听到很清楚,“住手!”
凝儿走进来,冲那女子道:“你是怎么做事的,姑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他们是客人。”
“客人?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应绍凡刚想开口讽刺,却是唐轻云先道。
凝儿同那女子道:“你们先去姑姑那等候。”
那名女子微微俯身,随后离开,身后的人也跟着她走了,仅留两人守在门外。
凝儿突然弯身半跪,她语气恳求,“还请司幽姑娘跟我走一趟。”
司幽脖子到现在都还在发麻,能被一棍子打晕,下手属实有些重了,凝儿对这事只字未提,就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了,她大概也算是这里的主子,司幽见着新鲜,“这么客气?”
凝儿抬头,她神色慌忙,好似有什么紧急的大事,一刻也拖不得般,“我不该骗你,但我没办法啊!”
应绍凡哦了声,“又是难言之隐?”
司幽不以为然,“跟我有什么关系。”
凝儿眼眸微低,“我知道你在怪我。”
她姑姑摆脸色,她则先得罪再请求,司幽想不通是个什么道理,又觉凝儿是真的有勇有谋,能说会道,多少还有点擅长伪装。
“你想多了,遇人不淑,怪我自己。”
“求你了,司幽。”凝儿起身,明明眼眸微红,还做的硬气,司幽没求过什么人,她自小拜师上卿扶孤,成了上卿三小主,身居高位,从未感受过有地位还要求别人。
凝儿也是如此,她在潮汐地位不低,若是求别人,丢的便不只是她一人的脸,弄不好还会害的整个潮汐部落被人说道。
她又道:“若你这次帮了我,反正我也不是亲生的,大不了给你做牛做马。”
司幽冷声,“我不需要。”
凝儿又忙道:“你是毒后,若真如传言所说,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姑姑。”
“救你姑姑?”司幽是知道她姑姑有些问题的,还以为是什么旧疾,随它去了,不治了,反正除了气息混乱,影响武力外,貌似也没有什么其他危及生命的征兆,又一想,她堂堂一族之长,武力受损,确实有些麻烦,又觉她姑姑的病大概有很多年了,这么多年熬过来也挺不容易的。
只是凝儿这说的又是什么话,司幽无奈,“传言是传言,我是我,一棍子就可以打倒的那种。”
凝儿脸色一沉,她微微抬手,朝司幽边上指去,“你…你要是不帮我…”
司幽侧头,正要看她指的是谁,恰对上妄尘眼眸,妄大公子清秀冷峻,看的司幽一时神清气爽,司幽一笑,回头对凝儿道:“你又打不过他们。”
凝儿语塞,她见过单姜萧几人打架,只觉不愧是世家的人,就算刚才那几十个人一同对上,也是没有胜算的,顶多拖延时间,让自己多活几刻。
“那你要怎样才…”
“你应该是个好人的。”
司幽话落,凝儿心中一硌,姑姑常说世间没好人,好人没好报,凝儿从未听过应该是好人,可以是好人的话。
“有事麻烦直接说。”司幽真心觉得无语到窒息,凝儿是偏要试一下棍子轻重吗,打一棍关起来搞半天就是要救人,害她想七想八,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她姑姑生病,抓毒后有什么意思,司幽想着凝儿还不如去上卿把她的二师兄骗来。
“替我做件事。”司幽浅浅一笑,她到桌前坐着,又轻轻招手,“过来。”
凝儿一愣,她目光微顿,神色稍变,她走过,司幽又道:“坐下。”
凝儿坐下,她看上去有些呆滞,两眼无神,面无表情。
妄尘:“什么时候下的毒?”
“千香楼下来的时候。”
单姜萧到司幽身前,他轻声道:“不可拿人试毒。”
司幽抬头看他,淡然道,“这个不一样,毫无杀伤力,而且也是她威胁我们在先。”
单姜萧眼神一向有副威严,应绍凡只觉要是他正面对上,早就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司幽见他不语,又道:“不是吗?”
她只觉世道不值得,偏又内力损于世道,而自从反邯大战之后,她似乎遇到了许多事情行动不便,无能为力,甚至还差点添乱,就像黄阶说的她现在是凭什么能力还在毒后这个位置,虽说她也不甚在意,但总归是不能害上卿落人口舌。
妄尘道:“司幽定是留有分寸。”
应绍凡附道:“是啊,小幽脖子红一片还没消呢。”
单姜萧目光微移,确实如此。
司幽问凝儿,“你姑姑是谁?”
凝儿一句一顿,答道:“族长。”
“这是哪?”
“潮汐部落。”
应绍凡几人互视,他小时候,师父还在时,听他说过这个地方,后来几年便是与世隔绝,至于什么原因,就无从得知了。
司幽又道:“为什么针对世家?”
“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江湖尚存一个偏远部落,名叫潮汐,这个部落向来与世无争,族人生活常为男耕女织,自给自足,极少与外人交往,只有族长与族中长老一脉会与外界沟通买卖,供族里人生计来源。
那时的玄瑛族长也就是凝儿的姑姑,她为继承父业,自幼拜师习武,而她的妹妹玄憶,不喜欢舞刀弄枪,十三岁放弃武学,自此对草药颇有研究,于是族长便允她入了医道。
玄瑛的丈夫叫乐轩,是个擅音律的人,是她做上族长位置一年后,出山采办认识的一个年轻男子,那时出山近半年,山外,乐轩帮着玄瑛做了不少事,又颇为照顾,二人多作交流,情投意合,便定了亲。
待两人都到适婚年龄,乐轩也依言来潮汐找玄瑛,二人在族中成了婚,婚后日子算得上美满,乐轩也时常为玄瑛拨弦作曲,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两年,直到有一日…
那日天很黑,似乎有一场大雨即将来袭,玄瑛刚收了晒在外头的药草谷子,又将屋门关好,待她正要关窗时,屋外传来敲门声,略显急促,她想着大概是打猎路过的避雨人,便放他们进来了。
进来的几人个个凶面孔,门外还整整齐齐的站了七八十个人,个个腰间配着长剑,玄瑛作为族长,族中的人自然都认得。
那几人围绕着院中的石桌,往边上排排站去,中间让出一条道,一个衣着华丽的人懒懒散散的走着,他背手,到桌前,看了眼玄瑛,她身后有人上前,将桌椅拍了拍,清理干净,那人才坐下。
玄瑛心中不满,她有些怀疑来者不善,但又自觉这么多年来潮汐部落一向追求安稳过日子,从未得罪过哪家高门大户,她又想着或许世家便是如此摆一副高人一等的作风,那人大概是哪个世家的主子来避雨,喝什么吃什么也都是可以招待的,雨停了,走了便是。
玄瑛也不能无故挑起事端,既是客人,她做着待客之道,去边上拿了碗给他们递了茶水,便准备回到里屋。
“族长大人。”那人开口。
玄瑛顿足。
“茶水不错。”他单手拖着碗,在面前晃了晃,又送到嘴边,迟迟未下口,终是手一松,碗落了地。
破碎声之后,玄瑛转身,既是来挑事的,她自然也不能做的任由人欺负。
“客人喜欢就好。”乐轩从屋里走出来。
“我家夫人今日受了风寒,就不在这吹着了。”他一手挽着玄瑛的腰,一手扶着她的手,将她往屋里送去。
他背过身,轻声附耳道:“一会要是有什么事,你先带着玄憶撤散族里的人。”
玄瑛眉头一皱,她还未开口,坐着的那人又高声叫道:“我让你们走了没有。”
他身后两人气势汹汹,持剑上前,那人微微招手,那两人又退下。
乐轩摆着副笑容,客气道:“公子的茶水若是不够,我可以给你续上,就不劳我家夫人了。”
那人哼笑一声,满是不屑,“素闻潮汐部落族长生的美貌,今日特来一见,果真如此。”
他一笑,缓缓开口,“不如嫁我为妻。”
夫妻二人皆是一颤,玄瑛已嫁给乐轩近两年,虽说膝下无子,但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族中长辈见证过的正经夫妻。
院外有几人抬着两个木箱子进来,上头裹着红色的布子,印在玄瑛眼里,只觉红的悲惨,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玄瑛叫道,她被这味道惹得头脑发晕,面色苍白,她脑中闪过一片难以言喻的画面,一时失力落入乐轩怀中。
“我的聘礼。”那人低头一笑,又道:“原先的布子我嫌它不够红,便到附近寻了几户人家,给它染上了。”
附近的几户人家,显然都是玄瑛族中的人,他拿他们的血来染布子,玄瑛心中猛然被冲了一击,被冲的几欲要吐血,“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