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看顾好我,城里不比自家乡下,乱的很。”裴志伟穿着一身米白色西装,头上还戴了顶毡帽,此时从一辆老式马车的车厢内走下来,对赶车的围村围勇队长兼他这位村长贴身保镖的裴志才说道。
“你这副打扮,看起来就一副奸人相,普通人躲都来不及,哪会盯上你,多看几眼都怕回家吃饭都没胃口。”裴志才先是嘲讽了一句裴志伟,随后把马鞭交给九龙马头围老妈店迎上来的伙计,叮嘱道:“记得晚上喂两遍草料。”
本来战前这种专门为马车夫提供食宿的老妈店已经快要消亡,日本人打进来之后,各行各业百废待兴,唯独老妈店却又兴旺起来,因为日本人把香港的汽车全部征用,搞到巴士都需要用骡马来拉动,马车,轿子又再度冒了出来,这种为车夫提供服务的老妈店也顺势又如雨后春笋,开遍九龙各地。
伙计笑着答应道:“放心老板,一定比照顾老婆还要细心。”
“看你那副模样,有没有老婆都难说。”裴志伟笑嘻嘻的对伙计取笑道。
裴志才取出几枚硬币递给伙计:“只寄存马车,不住店,最快两三个小时,最晚明天早晨就来取车。”
伙计把一块木质号牌递给裴志才,裴志才收起号牌,和裴志伟朝店外走去,看着两人走远,伙计才愤愤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低声骂道:“死老鬼,骂我没老婆,早晚有一天惊了马摔断你个死老鬼的狗腿!”
裴志伟边走边打量着夕阳下的九龙街道,摇头晃脑的说道:“城区就是好,乡下哪有这种青石路,宽到不用说走汽车,走坦克都冇问题。”
“修机场咯,修机场不就有这种路喽,鬼佬不是说除了机场,也会修一条城区直通新界的大路。”裴志才嘴里叼着根草茎说道。
裴志伟眼睛盯向街边一个卖弄风情,搔首弄姿的流莺,眯着眼朝流莺淫笑,嘴里说道:“修机场是要迁祖坟的,几百年风水宝地,我舍得让给鬼佬,你问问乡下其他人舍不舍得?”
说完,他朝着流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那流莺看到有生意上门,愈发笑容灿烂,倚在燃气路灯下,一手拉开衣领,露出胸口一小片白肉,另一手则朝裴志伟勾动着小指。
“一块钱两个人各一次,行不行?答应的话,我们两个就跟你走。”裴志伟淫荡的朝流莺抛了个眼神,开口说道。
听到这个老家伙给出的价格,流莺当即变了脸:“回去光顾你老妈去吧!王八蛋!”
裴志伟哈哈笑着走远,裴志才跟在裴志伟身后,开口问道:“应该不会一块钱这么便宜吧?”
“打仗前,最低都要两元一次,像这种姿色不错的,想要睡一晚,说不定要三元。”裴志伟一副内行的语气说道。
裴志才在旁边恍然的点点头:“我总算知道那时间你经常傍晚就偷偷出村,是去了哪里,你老婆问我几次,我都说是去打猎,下次再问我,我就如实说。”
“喂,我对你不错,你做咩老想着出卖我,我刚才明明喊,一块钱我们两个人一人一次,我对你多好。”裴志伟朝裴志才瞪了一眼:“你看看其他围村的围勇队长,都在操练围勇,准备同强征土地的鬼佬拼命,只有你,懒懒散散,什么事都不做,我还关照你做队长。”
裴志才吐掉草茎,慢悠悠的说道:“那你去其他围村同寡妇私会时,别再喊我帮你望风。”
”什么私会,寡妇,我堂堂裴家的村长,会做那种下流事?”裴志伟有些尴尬的挠挠鼻头辩解了两声,随后无语的朝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看向裴志才:“算了,扯平,还有,过几日我去南生围,你记得跟我去。”
两个人慢慢悠悠走到通州街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其他的店面都已经挂板关门,唯独寿仁店面外仍然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哇,我都不知美玲这家店的生意咁火爆?”裴志伟望着正卸棺材的工人,对裴志才说道:“最近未听说城内死好多人,也未听人讲现在流行存棺材。”
夏洛克正立在店外,指挥着湖南佬等几名工人,嘴里还不断说着话:“大家辛苦些,把这批货卸进去,连夜刷桐油吹风,老板娘不会亏待各位,后面老板娘正在做红烧肉,随意食,宵夜仲有艇仔粥同……”
他说着话时,眼睛望向路边,发现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影,正打量着工人卸棺材,夏洛克取出香烟,笑呵呵的走过去,把香烟朝对方手里递去,开口问道:“两位,可是家中有事需要帮手?选寿仁就对咗,我们寿仁做事最讲诚信,也最有善心……”
裴志伟不急不躁,先借着夏洛克的火柴把香烟点燃,吸了一口,这才笑眯眯的打断滔滔不绝的夏洛克:“我是过路的,想借个厕所。”
“我……”夏洛克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借厕所早说嘛……浪费两支香烟,厕所不用借,朝前走,街尾有公厕。”
说完,夏洛克就转身又回去盯着工人干活。
裴志伟叼着香烟,直接迈步进了寿仁长生店的店门,熟门熟路的想要朝后院走去,正朝店内搬棺材的湖南佬看到两人动作,顿时开口喊道:
“喂,你们两个做什么?说了厕所在街尾!”
裴志伟没有理会湖南佬的问话,探头看向后院,后院挑着盏马灯,支起了一口大锅,此时裴美玲一身青衣小袄,袖口高挽,正揭开锅盖查看,满院都飘着肉香。
一名梳着狐尾辫的少女,正在旁边帮忙清洗着碗筷,两人显然在一边忙碌一边聊天。
湖南佬的一声叫喊,让后院忙碌的两人听见,停下谈话扭头望来,裴美玲一眼就看到正探头探脑朝自己望来的裴志伟。
“七叔?”她怔怔的开口说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裴志伟迈步跨过门槛,走进后院,朝裴美玲咧嘴笑着:“姘头相会都是晚上嘛,走,七叔带你去见你那个叫阿蟹的姘头,同他谈谈亲事。”
他这番话说完,裴美玲还没回过神来,旁边那个正抱起一摞瓷碗的少女手一松,那一摞瓷碗再度跌回盆中,溅起大片水花,沾湿了少女的裤腿,少女却恍如不觉,震惊的看向裴志伟:“阿蟹是美玲姐的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