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城中热闹的时候,李自成却是悄悄地走了。
他可以从松江渡海,进入江北,金山造船厂有不少备用的船只,从长江口的外海绕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长江口太宽了,万人万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运输船,一趟下来,至少一日第二趟的士兵,便在在北岸等上一日。
对骑兵来说,陆路比水路快得多。
李自成带着亲兵,绕过松江城,从南京的下关码头渡过长江,连南京城都未进,只是带上李香君、柳如是。
不到半年时间,南京城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变化。
将来再入南京城,或许有惊喜吧?
李自成带着一种莫名的期望,回身看了眼身后隐隐的南京城,然后在马臀上轻轻抽了一鞭,“驾!”
一路之上,李自成并没有仔细观看沿途的农田,也没有在某个府县逗留,算不得归心似箭,并没有打马如飞。
就像沿途所见的百姓一样,按照固有的规律,正常的速度。
悠哉游哉,这或许就是百姓所期望的生活吧?
正月十四日午后,李自成终于回到京师,他原本想要直接从外城南面的永定门入城,这条路最近。
但城内派出了不少官员在半道迎接,硬是让李自成走北面的德胜门。
德胜门外十里,跪着黑压压的一片,分作两排,十分整齐。
李自成心道,这是哪一出,迎接就迎接,还要跪迎,还在十里之外!
不用揣摩,他都明白,一定是梁文成他们!
李自成翻身下马,紧走几步,刚要让大臣们起身,便听到洪壮而略显杂乱的声音:“臣等恭迎皇帝得胜回朝!”
“免礼平身!”
“谢皇上!”
官员叩过三个响头,走完了程序,方才起身,根据职位高低,围在李自成的四周。
李自成拱起双手还礼,“诸位爱卿,朕不在京师,幸苦你们了!朕虽小有战功,但今日尚是新元假日,却劳动你们在寒风中迎接,罪过罪过!”
“皇上不在京师,臣等哪有假日?”
“臣倒是希望,皇上常有这样的战功……”
“哈哈,臣这把老骨头,能在寒风中迎接皇上,实在是臣的福分!”
……
“哈哈哈……”李自成大笑,走入群臣中,和这个击掌相庆,拍拍那个的膀子,随意调笑几句,“朕今日回到京师了,立即给你们放假,明日元宵节再上班……”
“明日……”群臣大笑,连半日都不到,这也叫假日?
“城外风寒,咱们入城,边走边说!”李自成犹自上马,群臣或者骑马,或者坐轿,簇拥着李自成入了德胜门,从皇城以西,再穿过宣武门进入南面的外城。
外城的正门,乃是正阳门。
李自成率先,从正阳门重新进入内城,原先的大明门,已经改为华夏门,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变化。
他体恤群臣幸苦,进入天安#门之后,便让群臣散去,各归
官衙、府邸,只带着梁文成、郭世俊二人入了宫。
内城正面的乾清门内,高桂英亲率所有的妃子又是跪迎。
李自成慌忙下马,“皇后,快快起身,还有你们,快免礼!”
一众后妃们都是叩拜,虽然不像大臣们那样夸张,但额头的确都是碰着地面的金砖了。
李自成奇怪,这是怎么了,平定江南,只是华夏立国过程中一场很小的战斗,除了在台湾,并没有什么风险,大臣和后妃们,为何如此厚迎?
难道是为了华夏的一统?
从天命军入驻京师的那一刻起,难道还有人怀疑,华夏终将取代大明?
“皇上,”梁文成向李自成一拱手,又向高桂英讪讪一笑,言下之意,并非臣要来乾清宫,是皇上硬拉着臣来的,“要不,臣明日再来……”
李自成瞪了梁文成一眼,好人都让你做了,朕在后宫如何为所欲为?他咳嗽一声,道:“朕还没有糊涂,国事和家事,朕还分得清……”抬眼看着高桂英,道:“皇后,朕要召见文成、世俊,你们先下去,让玉莲准备一下,晚上再团聚,算是迟到的团圆吧!”
“妾身遵旨!”高桂英又向梁文成、郭世俊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带着一众莺莺燕燕们各回本宫。
李自成让梁文成、郭世俊先去乾清宫东暖阁等候,自己却是招过何小米。
何小米心领神会,亲自去后方引领着三名亲兵过来,“皇上……”
李自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三名稍显矮小的亲兵,鱼贯入了乾清宫,小太监王廉忙接应三名亲兵入宫,转入西暖阁。
李自成在窦美仪的伺候下,褪去戎装,换上一身便利的宫装,这才进入东暖阁的御书房。
梁文成、郭世俊正在喝茶,见到李自成,两人都是起身。
“不必多礼,都坐下,”李自成在主位坐了,笑道:“你们是朕最亲近的人,一个跟了朕最久,一个与朕交心,这是乾清宫,是朕的家,随意就好。”
两人都知道李自成的性子,并不看重虚礼,也就对视一眼,梁文成道:“皇上离开京师已经半载有余,臣实在……实在是盼着皇上早日回京,臣先向皇上汇报朝中的工作,然后再听听皇上南下的征战……”
“朕不在京师,你这个总理,身上的担子不轻呀,”李自成淡淡笑道:“说吧,京师有什么变化,华夏的朝堂有哪些事急需处置!”
梁文成顿了一顿,道:“臣先说说经济吧,华夏二年已经过去,这一年的总赋税,足额完成了一千八百万两……”
“才一千八百万两?”李自成简单计算了一下,觉得银子应该不够花,“你大致说说,这些银子是如何花出去的。”
“其中军费一千万,官员的俸禄两百万,教育三百万,修路两百五十万,补贴归化的边疆地区一百五十万……”
李自成皱眉,道:“似乎有一百万的缺口……”
“不是一百万,而是两百二十万的缺口,还有汉清部与汉阳部等等,”梁文成忧心忡忡,“皇上
,如果不是大明內帑的六百万,臣恨不得用脑袋撞墙了……”李自成也是发呆,赋税总共才一千八百万,光军费一项就达到一千万,占了六成,实在骇人听闻,难道自己是在穷兵黩武吗?
他思索片刻,实在没想到哪支军队可以裁撤,便喃喃地道:“需要一千万军费吗?”
“皇上,臣给你算笔账,”梁文成道:“陆军七个营二十五个师,五十万步兵,两个骑兵营四万骑兵,皇上的亲兵一万骑兵,南海舰队和北海舰队五万海军,恰好六十万,这还不包括虎骑兵和狼骑兵……”
“虎骑兵与狼骑兵并不需要负担军费!”李自成在心中算了一遍,六十万军队,以每人每月半两军饷计算,每年就是三百六十万;消耗的粮食,以每人每年五石计算,总共需要三百万石,价值一百五十万两;这两项支出,已经超过五百万两,如果加上运输的费用,至少要加上五十万两。
军事上的支出,绝对不是军饷和粮食。
武器的消耗、研发,士兵的服装等等,特别是骑兵马屁的保养、海军的战舰……
“皇上……”
“文成的意思……”
“眼下西南尚在征战,辽东的鞑子只是暂时消停,迟早还会南下,让皇上裁减士兵,恐怕不现实,”梁文成的心中,实在是忐忑不安,“但绝对不能增加军队的数量了,否则……否则……”
“文成的意思,如果增加军队的数量,朝庭就会入不敷出,”李自成笑道:“最终像大秦和大隋那样,二世而亡?”
“臣不敢……”梁文成似乎如释重负。
李自成略一思索,道:“朕不知道,华夏需要多少军队,将来或许可以裁撤部分,但今日的华夏,南北方向都不安定,所以,朕打算,将第六营扩编至四个师,此外,北海舰队至少要增加至一万士兵……”
“还要增加军队?”梁文成苦着脸,“皇上……”
“……”
“年底年初,国库存银不足三百万,华夏这么大,每日都有灾害,万一赈灾的钱粮不够……”梁文成迟疑片刻,又看了眼郭世俊,见郭世俊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一咬牙,道:“皇上如果继续增加军队,臣……臣请辞去总理一职!”
“文成以为,你这个总理,是为了朕?”李自成悠悠叹口气,“其实,我们都是为了华夏,为了华夏的未来!”
“……”
李自成明白,要让让梁文成明白这个道理,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他向郭世俊淡淡一瞥,道:“文成放心,等六个步兵营满编之后,朕暂时不打算扩编军队。”
“六个步兵营?”梁文成道:“臣愚昧,但臣是行伍出身,皇上能不能说说,六个步兵营,将来驻扎何方,目的何在?”
“第三营驻扎辽东,一步步收回辽东,直至将满清鞑子完全赶回长白山;第四营征伐结束后,将回到京师,做为机动兵力;第五营驻扎江南;第六营驻扎京师;第七营驻扎西北,护卫着西北的大片土地;第八营,将来就留在西南,西南短时间内不会太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