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几上只有两个空落落的杯子,茶壶在小炉子上咕噜冒泡,安静到能听清楚外面的寒风夹着飞雪,吹过树枝又撞上砖墙,最后落在地上的声音。
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李予初没来由的心慌。
春雨带着婆子抬了热水进来,还没放好热水,就看见李予初从软榻上冲了出去,呆了一瞬,春雨反应过来,抄起架子上的鹅毛大氅就追了出去。
薛绍一个人往厢房走得好端端的,路上遇见几个下人还管他叫姑爷,刚才没能亲一下小姑娘再走的郁闷都烟消云散了。
从怀里摸了个镯子出来,薛绍左看右看,都觉得那些工匠不太行,真不怎么好看,白瞎他娘这块儿石头了,回头再改改?
默默叹了口气,忽然听到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往这边来,只有三两个人,姑娘,不是丫鬟……
薛绍错身让了半步,却看清了来人是谁,一把拉住,借力把人圈进怀里,“怎么出来不多穿点儿!这么冷的天气!你跑什么!摔了怎么办!”
春雨气喘吁吁抱着大氅赶上来,差点儿摔一跤,看见两个人,捧着大氅又不动了。
“让她们来叫我就行了,我会过去,你自己就这样出来了?”薛绍看着春雨捧着的大氅,把人往自己大氅里藏了藏,继续碎碎念:“你跑什么?叫我一声不就好了?这么大的雪,摔了也很疼的,你——”
“有点儿冷,刚才没觉得,你一松手就觉得了……”李予初仰起头,一把抱住薛绍,嘟囔了一句。
薛绍:……
默默用大氅把人包住,抱住往回走,“你披着吧,冻着了耽误陪她玩儿。”
春雨感动了一瞬,就被未来姑爷点明了存在意义——陪主子玩儿,考虑了一下,默默披着了,飞雪吹得脸疼,她还得陪主子玩儿……
回了隅安院,这回是薛绍被缠得走不了,打发走丫鬟,薛绍有点儿想笑,两个人缩成一团在窗边看雪,心上人近在咫尺,难免心念有杂,这还是李予初失忆之后头一回这么黏他,也是头一回这么乖,抓着他的衣襟任由他亲。
手腕上传来一点儿凉意,喘气的功夫里,李予初抬手看了眼,是个镯子,工镯,倒也没有雕刻什么复杂的花式,只是,外围是两股金丝交缠,每一股金丝又是两股合成的,循环往复,细看,最细的金丝,已然肉眼不可分,最别致的,还是上面有一颗通体晶莹剔透的蓝宝石,牢牢被千百股金丝缠绕在上面,仿佛本就是一体的。
李予初看那蓝宝石有点儿眼熟,却想不起来这东西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看到它,脑子里第一反应并不是眼熟,而是贵重。
大晏富庶,李家这么个世家之首公侯翘楚自然富裕,玛瑙珠子都能随便撒着玩,什么好东西她没见过,但是,这蓝宝石,贵是真的贵,重也是挺重的,但是单就这镯子和宝石,在她这儿,算不上她潜意识里的贵重两个字。
“这是什么?”李予初摸了摸,靠在他怀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仰着头问。
“小玩意儿,看的顺眼就戴着,不顺眼就放着。”
李予初撇了撇嘴,“真的假的啊?口是心非可不好。”
“我倒是盼着你日日戴着,可是,某人不是不喜欢这些玩意儿?”
“不喜欢是不喜欢,那得看谁送的!”
“我送的,喜欢吗?”
“一般……喜欢。”李予初哼了一声,动了动手腕,挺好看的。
“这可是定情信物,不喜欢也得接着,接了可不能还的!”薛绍扶着细腰,低头亲了一下额头。
闻言,李予初又看了眼手上的镯子,忽然想起来了,未谈婚论嫁的男女送发簪发钗是定情,送镯子,那是……未来夫君啊!
这不是欺负人嘛!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能糊弄我,薛大人啊,这婚期还早呢!”李予初戳了戳某个人的胸口,水汪汪的眼里还有凶巴巴的。
“不早了……”三两个月,细想,好像是挺难熬的,不过,他回来的时候就差不多了,“我回来都快二月了。”
闻言,李予初一愣,那么久?
“瑞雪兆丰年,可这种十年一遇的大雪,可就不好说了。”薛绍模棱两可叹了一句,没准备解答,扶着肩,把人从怀里摘出来,“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李予初不满,瞪着他,刚才是谁赖着不走的?现在她清醒得不行,让她去睡觉?
“你睡着了我再走。”薛绍看了眼计时的刻漏。
李予初:……
说是清醒得不行,实际上,倒头没两刻钟,人就睡着了。
“安安?”轻声唤了两句,的的确确是没有半分动静真的睡着了,薛绍这才缓缓抽出来自己的胳膊,慢慢给小姑娘盖好被子。
放下床帐里面的一层纱帘,影影绰绰间,小姑娘漂亮的不像话,一想到小姑娘很快就真的是他的了,就一步也挪不动了。
悄悄弯了腰,亲了亲额头,小姑娘还睡得安稳,没有一点儿要醒的意思,又辗转着碰了碰红唇。
做了坏事,小姑娘没知觉,他倒是红了耳尖,之前没少亲近,可小姑娘毒解开却失忆之后,真的就没有几次了。
轻手轻脚出了门,却在隅安院门口遇见李家兄长。
夜半做贼的薛某人有点儿迟到的心虚,却不待他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就被未来大舅兄揪着领子扯去见未来泰山大人了。
相较与李俞灏,相爷要平和得多,见他,只是因为他们也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京都城附近的一小城,早就有些古怪了,现在大雪封路,更是肆无忌惮,大理寺连年都过不了,正急吼吼的去查呢,他应该是第二批去的,看起来很棘手。
相爷嘱咐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平安回来,立功与否都不重要,人得全须全尾回来。
薛绍本就觉得知道这事情不简单,见了这幅样子,心下微凝。
夜半,大理寺一众官吏集结在城外,向远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