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桂子,十里飘香,两月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又是一年中秋过去了,风中染了微薄的清寒,凤桐宫的桐花谢了荼靡,只剩尚且藏绿的树枝泛着幽光,秋意渐浓,寂寥如水缓缓流淌在几度枯荣中。
青鸟捧着杯热茶悠闲度日,刚想感叹这种当米虫的日子太惬意,就听见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吓得她差点从软塌上摔下来。
“娘娘,你管管小娥!她又把我衣服扒了!这都一个月了!”沉风拢着衣襟泪流满面的冲进来,拖着青鸟的腿不放手。
青鸟扶额皱眉,头疼的看着气呼呼破门而入的小娥道:“小娥,你又非礼沉风了?”
“非礼他?就他这么一个干巴巴的豆芽菜谁会对他有兴趣啊?”小娥瞪着沉风道。
沉风不要命的反击:“死丫头,你要是讨厌就别摸我啊!你还是不是个姑娘?”
青鸟皱眉道:“沉风,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娥扒你衣服,你也可以扒她的衣服啊!”
沉风一愣,撇撇嘴道:“我怎么能跟这个臭丫头一样没节操。”
在受伤昏迷的那段时间,他真的以为死定了,可是睡梦中总有一双温暖的手会轻抚他的额头还有一个柔和坚定的声音在呼唤着他,似乎枯萎的树苗一瞬间得到了滋润重新焕发了生机。醒来时正对上她含了欣喜的清澈眼眸,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小丫头长得还挺顺眼,第二反应是她的手居然大呲呲的摸着他赤裸的胸膛,当即想把她的手拍掉,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做,后来他反省了好几天,将一切归因于自己初初醒来手脚无力又看她不过是个小丫头所以一时心软,可就是这一时心软造成了未来她对自己无穷无尽的骚扰,悔不当初啊!
青鸟淡淡一笑道:“小娥,十天之内熟读二十本医典,十天后测试,如果不合格你就自求多福吧,至于沉风你就交给我医治,你们有意见吗?有意见也没用,我拒不采纳。”
沉风一愣,心底涌起淡淡的不情愿,习惯了那个丫头的唠叨与照顾,她突然一下子消失,他还真不适应。
“求之不得。”沉风想了想说,声音微微冷硬。
小娥凝眸看向沉风,他英俊的侧脸在阳光中勾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唇角微微上扬,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愤怒,隐隐夹杂着几分痛楚,咬牙道:“正好眼不见为净。”
他就这么不想见到她、讨厌她吗?
他是她照顾的第一个病人,从他昏迷到苏醒整整三个月,她一个好觉都没睡过,她的真心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她自问对他进了自己最大的本分与职责,他居然如此不识好人心,简直可恶。
从始至终青鸟仿佛一个透明人淡淡望着小娥与沉风,不言不语,直到他们两个人离开后,从门外进来的朝歌忍不住说:“姑娘刻意分开小娥与沉风真是煞费苦心。”
青鸟懊恼的望着朝歌说:“我的好朝歌,你每次都能猜中我心中所想,让我好挫败啊!”
“姑娘你觉得小娥和沉风他俩能成吗?”朝歌掩唇轻笑。
青鸟轻轻说:“未来的事谁能说的准呢?重要的是现在,纵然情深似海也需经历波折才能美满,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只需要我们稍稍推波助澜即可。”
朝歌轻叹道:“但愿他们不要辜负了姑娘的苦心。”
“对了,朝堂上可有什么事情发生?”青鸟淡淡的问,语气很轻,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朝歌笑道:“到是有一件事,皇上打算出兵天元,正点将呢!”
“朝歌,我的心思骗不了你,同样的你的所想也瞒不了我。”青鸟微微一笑,乌亮的瞳仁散着霁月般的清晖,说:“那些大臣已经在逼他选妃了,可他不愿意,你说他这么大一个人了,居然还如此任性像个孩子。朝歌,你去帮我把那些入选的世家贵女请进宫来,就说皇后想要与众贵女共度中秋佳宴。”
“姑娘,皇上会伤心死的。”朝歌语调微扬。
青鸟自顾自的说,语气却十分凛然威慑:“中午之前,那些贵女必须入宫。”
朝歌知道改变不了青鸟的想法,只得退出去通知那些贵女入宫。
太阳渐渐西沉,凤桐宫渐渐沉浸在黑暗中,青鸟十分平静地等来了朝歌,也等来了那群贵女进宫的消息,凤桐宫压抑的平静显得十分可怕。
听到那群贵女被青鸟召进宫的时候,萧长律的心似乎冻结成冰,骗自己她只是在吃醋在考验他,可那克制无数次又疯狂蔓延了无数次的恐慌还是将他彻底击溃。
踏进凤桐宫,望着她伏在桌案的蹙眉的模样,那是悲伤与怨责的话都只化作轻轻的一句呼唤:“霂儿。”
青鸟抬头望着萧长律,轻轻起身,走到他身边,灿然一笑道:“萧长律当皇帝可真是个好差事,可以坐拥无数美女,就说那玉黎城第一才女林展眉吧,琴艺出众又兼优雅大方真是绝世的佳人,还有禁军统领凌云之妹凌霜英姿飒爽颇有巾帼风采,武功虽然很差但是你可以教她啊,这也是夫妻间一种情趣啊,还有……”
“够了。”萧长律忍无可忍的低吼,握住青鸟的肩膀道:“云青鸟,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任由你摆布的玩偶吗?你让我纳妃我就必须听你的话吗?”
青鸟全然忽视萧长律的怒气,淡笑道:“民间男子尚有三妻四妾更何况你呢?感情这东西可以慢慢培养啊,即使你不喜欢,大不了放在宫中当个摆设也好啊,你身为一国之君,应当明白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不要再任性了。”
萧长律手一松,双臂无力的垂下,向后退了好几步,眼中含了丝丝水光,涩声道:“任性?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在你眼里不过是我的任性?云青鸟你的心果然够狠。”
青鸟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依旧平静:“你的一片真心,我自然要知恩图报,既然占了你皇后的位子,我当然要帮你稳定前朝与后宫,不让他人诟病你。”
“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种,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报答。”萧长律笑的很是嘲讽,冷冷道:“若真有心,大可以身相许。”
青鸟冷笑一声道:“萧长律,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不纳妃,那些大臣只会说我善妒,凭什么让我背这个黑锅?”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肺腑之言,绝无欺瞒。”
萧长律仰天长叹,泪水滑落脸颊,颤声道:“云青鸟,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伤我。我明知你一次又一次地在我心上捅刀子却仍旧舍不得碰你一根头发,我就是在犯贱。既然你要当贤后,朕成全你。”
青鸟望着萧长律决然而去的背影,视线迷蒙,双膝一软,重重跌坐在地上,冰冷的寒意侵袭四肢百骸,伸手一摸才发现衣衫已被冷汗浸湿,就连额头也是湿漉漉一片,脸上强迫绽出的笑容已然僵硬。
仿佛被寒冬腊月冰封千里的江水冻结,生机了无。
她渐渐蜷缩成一团,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却不敢哭出声,她一直告诫自己要坚强,宁肯流血也绝不流泪,可是一遇到他,眼泪居然止不住的流淌,这么坚强有什么用呢?她连大哭一场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可是在做那些伤害他的事时,她居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的心的确狠毒。
她亲手将萧长律推到远隔千山万水之处,又筑了层层心防,把自己和他伤的体无完肤,他们两人终于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天色渐白,青鸟踉踉跄跄地起身,又摇摇晃晃地坐到菱花镜前,镜中的她一双眼睛红肿的像个核桃,脸色惨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唉,果然伤心催人老,此刻她不但伤心还要费心,可笑她自诩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竟为这区区男女之情看不开。
把自己弄成这么个凄惨的模样,丢人啊!
朝歌送了洗漱的水进来,看见青鸟如此憔悴的模样,两眼泪汪汪的,青鸟反而觉得无所谓,嘱咐朝歌两句后就钻进被窝里补觉。
这一睡,就是昏昏沉沉的过了两天。
睁开眼时,窗外艳阳高照,一派秋高气爽的好景象,青鸟跳下床抻了好几个懒腰舒展快要生锈的筋骨。
她听到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有不少贵女请求出宫,跟朝歌了解大致情况后,才明白原来都是她自己种的果。
为了给萧长律选出品行优良有胆识有心计的好妃子,她特地把这些贵女安排到了靠近冷宫的一处宫苑居住,还特地派了沉风装鬼去吓她们,没想到才两天这些贵女就打退堂鼓了。她这边的好戏还没唱完呢,真可惜。
青鸟最近迷上了火上浇油,当即派沉风又送去了几个学名彘瓮的大瓮,那所剩不多的留在后宫的秀女人数更是锐减,沉风最后回禀时只剩下了一个林展眉,青鸟不由感叹,这个柔弱的第一才女,看来是识破她的计谋了啊,而且胆色也不错,算是勉强合格吧,剩下的就看她和不和萧长律的眼缘了。
打定主意后青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展眉安置到一个环境一点的地方,再奉上不少礼物,林展眉表现的相当恭敬有礼,一切看起来完美无双,只是不知这林展眉是真的谦和大度还是在演戏,不过她可以等,若有不轨,林展眉是逃不脱她的眼睛的。
她这算什么?天底下竟有主动为夫君纳妾的妻子,她什么时候如此大度了?
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