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柳青的小姨租了一辆面包车过来。
上车前,柳妈妈说:“青青,你不要想跑。你要跑,我抓不住你,我只有一头撞到车轮子底下。”
小姨家早就作好了准备,时时处处都有人盯着柳青,形同软禁。
小姨自然是奉旨做说客,亲亲热热地拉着柳青的手说:“青青啊,小姨还能辜负你?
那小何也是百里挑一,论模样,论品行,论事业,都是拿得起来放得下的。
我们是一个村的同乡,他父母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那娃儿是小姨眼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不是说捡到篮子里的就当菜。”
柳青说:“姨,您的一片热心肠,我也明白,我心里谢谢得很。
婚姻大事,一生至一死,不是儿戏,必得一个可心如意的人才行。
何建生是人才,可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他怎么能进我的心!
你们非要逼我,那也是人在心不在,白过活一生,有什么意思!”
柳妈妈有点担心:“妹呀,青青态度很坚决,死人也不松口,到时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现在有点担心,是不是我们做的过头了一点?”
“姐呀,你一辈子就是软弱,没有主见。
现在的女娃都讲婚姻自由,青青没有见过小何,她当然要那样说了。
我为什么敢坚持,因为心里有底。
小何确实是个好娃儿,相貌、人品、金钱一样不缺;这样的男娃儿,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个。
小何是高中生,谈吐又斯文,还会写毛笔字,算盘打的啪啪响,有才。
青青只要跟他接触一段时间,就会对他产生好感。
你没听戏文里面唱的吗,先结婚后恋爱。你和姐夫不就是先结婚后恋爱吗。”
“你个死鬼,扯到哪儿去了。”
“姐,一个星期以后只是一个订婚仪式。两个年轻人见面,两边的家长见面,并不是扯证进洞房,还有一个时间过程。
先看看青青的反应再说,你也不要太急。
你不是怕青青在那个什么矿被别人骗了吗,至少小何不会骗我们。”
春天来了。乡下地界,拙朴野趣,鸟语溪声,处处漫着生机。
柳青心里很平静。
小姨不让她出院子,她每天就在院子里跑步。小姨不解,她说,在这里吃的太好了,不活动要发胖的。
她要学《红岩》里的华子良,把腿脚练硬实。她坚信,总会找到机会的。老虎还要打瞌睡呢。
安静的时候,她会想起高会计,何总监,饶经理和财务部的同事;还会想到震震,让她比较放心的是,高会计也喜欢震震,震震跟着高会计不会吃亏。
她也会想起郑斌,想起那一夜的疯狂和甜蜜;想多了,身子还会起反应。
她很满足,她终于随了心愿;以后有机会,她还会跟他再度春宵。
她也明白,她配不上他。她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就是这样,她就满足了。
她装出平淡如水的样子,似乎麻痹屈从于当前的状态。
小姨问柳青有什么要求。柳青七七八八地提了一大堆,小姨一并应承下来,以为她回心转意了,很是高兴。
柳青其实是放的烟幕弹。她心里也不忍何建生破费,他也没错,男大当婚,也是正常的。但她现在顾不了,只有以后找机会还他情。
柳青作出一副笑脸,试新衣,试首饰,老人怎么说就怎么做,乖乖的,讨得老人们欢心。
几天后,订婚仪式在何家举行。婚仪过后,摆起了流水席。
柳青一身华服,光鲜亮丽,千娇百媚,为何家挣足了面子。
她端着酒杯,巧笑轻语,随着小姨满场敬酒。
众人高兴,海吃海喝,场面热闹极了。
看看时机已到,她假装上厕所,翻过厕所后的矮墙,跑了。
小姨的家以前来过几次。
柳青知道,村前和村后的公路都可以通到云留,但她不去,她怕何家人追上来。
村北面有座小山,山那边的公路是通向外省的。
柳青很兴奋,浑身是劲,很快就爬上了山顶。她仔细听听声响,确定后面没有人追赶。站在山顶,还可以看见何家院子里的灯光。
她想起父母亲,想起小姨、姨父,不觉悲上心头,跪了下来,朝着何家方向磕了三个头,流着眼泪,喃喃地说:“爸,妈,女儿不孝,让你们丢脸。
原谅我,爸,妈,女儿也不情愿的。只要饶过这关,女儿一定带你们过好日子,比何家的还要好。”
她站起身,带着满脸泪花下山了。
已是深更半夜,公路上过往的车不多。
好容易来了一辆车,柳青站在路上拦,那车也不减速,竟朝她照直冲来,吓得她连退几步,车子贴着她身边开过。
黑暗中传来司机的嘲骂:“想找死就别动”。
第二辆车打个小弯也开跑了。
此时,她听见了隐隐嘈杂的人声,是何家的人追上来了。
柳青知道,被抓回去是什么后果。
第三辆车来了。
柳青不顾一切,抱起一根长长的枯树杆跑到路中间,那根树杆的长度几近公路的宽度。
卡车响着刺耳的刹车声停住了,司机探出头来大骂:“瓜娃子,你要找死也别害我唦。”
柳青丢下树杆,拉开车门,也不管司机同意不同意就坐在副驾位上,气喘吁吁地说:“司机大哥,快走,他们要抓我。”
黑暗中,司机有点疑惑,并没有开车的动作。
那边有个男人高叫:“师傅,抓住她,我们给你钱,100元。”
司机笑说:“还有钱嗦。”
柳青从口袋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司机,说:“大哥,你快开车。这些钱给你。
你行行好,快开车,我被他们抓住就没命了。”
何家给她买了一些首饰,她离去时,把首饰都取下来,放在厕所的窗台上了。
司机不慌不忙地打开驾驶室的顶灯,数了数那几张钞票。
那边追赶的人越来越近,从人影上看有五、六个人。
司机“嘿嘿”地笑了,满意地把钱装进口袋,关上灯,说了一句“坐好了”,然后发动汽车,猛冲出去。
追赶的人已到了公路边,只差一步。
就是这一步,隔着柳青的生与死。
追赶的人气得无法,只好破口大骂。
车行了好一会儿,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时分,伸手不见五指。公路上也几乎看不到其他的车了。
司机减速停在路边,说要方便一下就下车了。
几分钟后,司机在车后方喊柳青,说是车子有点小毛病,要修一下,要她搭个手。
柳青下了车,走到车尾也没见到司机。
正诧异间,一个人从后面抱住她,一个男声淫邪地说:“小妞,亲热亲热。”
柳青听音知道是那个司机,她拼命挣扎,说:“大哥,你饶了我吧。我死也不会从的。”
司机淫笑着说:“宝贝,我可不要你死,我只要你给我消消火。
别乱动,信不信老子掐死你。
小妞,这么漂亮,听话,等老子上了你的身子,你就美上天了。
别动,你这水灵灵的,老子是不忍心打你。
你他妈的逃婚都敢,只怕有好几个相好的,陪我一次咋咯不行。
你也别叫,荒山老岭的,叫破嗓子也没人应。”
柳青拼命地挣扎,刚把右臂摆脱司机的束缚,便迅即从腰间拔出一把雪亮的尖刀,猛地刺向司机的下颚。
这把刀就是那次王文化带人到正大矿闹事时,她拿的那把刀;她一直带在身边。
突如其来的打击和疼痛迫使司机放开柳青,捂着伤口弯下腰去。
柳青转身跑进驾驶室,把两边车门关紧反锁,摇上窗玻璃。
刚做完这些动作,司机就跑过来了。
他站在驾驶室踏板上,一手抓住倒车镜的杆子,另一手使劲拍打窗玻璃,口里叫骂着。
司机的衣襟上满是血迹。好在柳青手上没劲,刀口不深,伤口的血已经凝住了。
柳青很害怕,万一司机打破了玻璃,她还能往哪里逃?
正是急迫间,她看见车钥匙还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