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斌静下心来,梳理整个案情。
这里的农户,都会在牛的屁股部位烫一个印记,以作辨认区别。
因为一家只有一两头牛,因此各家并没有烫印记的印模,都是在铁匠铺里烫印记。铁匠铺的印模就是那么几种,圆形的,方形的,三角形的等;任何一种图形的印记都会有上百头牛。
因此,第一点,靠一个三角形的印记就认定是自家的牛,不准确。
第二点,韩老幺一直不肯正面回答郑斌的问题,为什么?
韩老幺那么惶悚,那么猥琐,那么理不直气不壮,又是为什么?
陈启发一贯的作法是一拍二诈三恐吓,在陈启发的淫威下,韩老幺的指证有几分真实?
第三点,王文化虽说不成器,但以往也只是小偷小摸,做些顺手牵羊的勾当。
现在他在矿上工作也挺好,刘民水还表扬过他。他怎么可能突然又去做这么大的盗窃案?这不合逻辑。
还有,就算王文化偷了牛,他为什么偏要卖给同乡近邻的韩老幺?屠宰场里还有其他一些外乡来的牛老板,卖给他们岂不隐密。
第四点,陈启发的态度值得玩味。
郑斌想起陈启发押走王文化时,脸上那幅胜利者的得意神态,如果陈启发认为他自己是胜利者,那末,在他眼里,谁是失败者呢?
在自已的辖区里出了案子,一般的思维是觉得厌烦,因为多了一事嘛。可陈启发反而兴奋,反而高兴,一反常态地亲自追查案子,并不让邱益军插手,为什么?
郑斌得出结论,这案子十有八九是冤案,是陈启发一手炮制的冤案。
通过打击王文化,削弱护矿队工作,搅坏龚岭矿和乡亲们的关系,最终的目的,就是打击他郑斌。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住真正的偷牛贼。
不抓住真正的盗牛贼,就不能洗清冤屈,就不能还王文化和正大矿一个清白。
偷牛贼偷耕牛,仍会作耕牛卖,一般不会作肉牛卖,因为水牛肉卖不出价钱。牛行很慢,偷牛贼也不会作长距运输,估计就会在附近的牛市上交易出手。
必须要深入牛市。
如此想来,郑斌倍觉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彭燕子来电话,说:“郑总,王文化怎么又犯事。话说了一箩筐也听不进。”
郑斌把情况介绍了一下,说:“燕子姐,你别发火,这里面可能有些曲折。
从上次写检查后,文化象变了个人,工作也很好,刘总还表扬过他。他怎么会又去偷呢。
这个事情,我要去调查。”
郑斌把自已的想法告诉了彭燕子。
彭燕子决断地说:“不行。太危险。”
郑斌说:“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冒险。
如果事情不弄清,王文化就会坐牢。护矿队的工作肯定受影响,盗窃又会疯狂。乡亲们还会对正大矿有意见。
这件事不小,一定要做。
燕子姐,我想请你帮忙找牛市乡的熟人,好作个掩护。”
“郑总,牛市乡的熟人不成问题,但我不能帮你。你必须要跟公安局讲,要跟邓队讲,除非邓队同意。”
郑斌给邓玮打电话,邓玮说要向卫局报告。
过了一会儿,邓玮来电话:“郑斌,我已经给牛市乡的朱所打过电话,有事可直接找他。”
牛市乡派出所长名朱今易。
刘民水、何晴、高会计都反对:“郑斌,抓盗窃犯是公安局的事,你没有必要身犯险境。
你现在是有身家的人,你有这么大的生意,有这么多人要依靠你吃饭;就算王文化是个冤案,那也是少数和多数的关系,不能为了一个王文化毁了你的生意。
再说,公安局并不能够给王文化判刑,最多也就是两年劳教。如果要判刑就要到法院,王文化还有申辩的机会,法院也要做调查,总会有清白的一天。”
“高会计、民水、何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担心我。但这件事不能不做。
王文化是我们任命的护矿队长,如果他偷了耕牛,这里的乡亲们会怎么看我们。
这还只是虚的,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我认为这件事完全是陈启发一手炮制的。
他是想借这件事来压制我们,而且很可能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头,以后还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事情。
他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我们屈服,跪在他脚下,给他进贡。
这件事不搞清楚,我们就会一直受到陈启发的压制,我们的日子就会很难过。
如果指望公安局破案,公安局的力度能有多大?
偷牛贼偷了牛,一定会尽快出手。一旦偷牛贼把牛卖了,没有证据,这件案子就成了悬案,法院也没有办法。
陈启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就可以长期骑在我们头上。”
这样一说,他们几个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彭燕子的亲戚是牛市乡的一个村会计,名李寒,郑斌晚上就住在他家。
第二天,李会计带着郑斌去牛市上拜门子。
牛市乡的牛市场很有历史了。老人们说,留辫子的时候,就有人开始在这里做牛生意了。
割资本主义尾巴年代,这个市场仍然存在;因为事关农民口粮,那些高喊口号的人到底还是不敢造次。
李会计给市场上的几位牛贩子介绍郑斌:“这是我内侄。小时候淘气,叫拖拉机给压了,弄成个残疾。
我这个内侄,聪明还是蛮聪明,就是吃不得田地里的苦,想来学学做牛生意。还望各位老板,大哥照顾照顾。
各位老板,大哥,他年轻,不明事,有得罪冲撞的地方,还望给我个薄面,容他一容。
这里我先谢谢各位了。”
郑斌谦恭地给每位牛老板递烟,点火,说:“我姓邓,喊我小邓就行。”
有人打趣说:“你娃儿还是个大姓嗦。”
郑斌陪着笑说:“大哥,乡下人顶个大姓要折福。我爸妈都喊我“狗娃儿”,就这样还是弄成个跛子。”
大家都笑起来。有人故意说:“那我们也喊你‘狗娃儿’。”
郑斌笑嘻嘻地说:“大哥,要不得。
那都是乡下人的话,没文化的人说的,咋咯能入老板们的口。”
话音一落,各位牛老板就试出斤两来了,知道这位年青人是个学生意的料,态度谦顺,应对机智,对他的态度都友善起来。
那边,李会计还在跟人叙家常:“老板,你哪里晓得,婆娘的事,不管要不得;不然屋里头不安宁。”
两天下来,牛老板们都认识“小邓”了。
他是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上天,聊着聊着,别人就被他吸引了。而且,他也有点小实力,才来两天,就已经买了两头牛了。
所以,市场上的牛贩子都愿意和这个“邓跛子”交往。
郑斌买牛,当然是为了钓偷牛贼上钩,但同时也是为龚岭的乡亲。
郑斌了解到,龚岭乡9个村,每个村都有几户特贫户没有耕牛。
每年春耕时节,他们就只有等有牛的人家春耕完后,才能借人家的牛来耕作,这一是要付一笔租借费,二是很难赶上农时。
郑斌打算多买几头牛,一个村给一头两头,作为“公牛”,即是“公家的”、“公用的”意思。
平时交由一户无牛的农户看管饲养。春耕时,由村里统一安排各无牛户使用。使用的农户付少量的费用给看管饲养牛的农户以作补偿。
郑斌把买来的牛都养在李会计家院子里。
他在市场上放风说,还准备买几头牛,然后租个卡车一趟运走。
晚上,朱今易来,告诉郑斌,韩老幺到县公安局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