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别说了，我不会同意的，我也不会去见面。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做这种事。我自己的事我会安排，不用你们操心。
我现在还年轻，我还想学点本事。矿上看重我，要我做出纳。我现在每天都在看书，高会计有空就辅导我。我准备攒点钱去读个中专，有个文凭才有出息。
你们再也不用提何建生，我也不想当什么老板娘。
我觉得现在这份工作很好，我跟同事们的关系也很好，我在矿上过的也很好。我不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反正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我心里有数。”
“青青，你是不是中了邪了，被鬼缠住了。”妈妈有点激动。
柳青诧异：“妈，您怎么了？怎么说这样的话。”
柳妈妈继续说：“姓郑的有钱，我们知道；也有势，我们也知道。
去年你哥当兵，全凭他的人情，我们记在心里，也该感谢他；但不等于说要把闺女送给他。
青青，找个男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你找的是人，不是钱。
我和你爸，吃糠咽菜闹饥荒的日子都过过，还不是他敬我，我敬他，帮扶着过过来了，哪有钱！
你别跟个鬼赶着似的找个男人，你现时觉得他对你好，过些时，他看到更好的，把你晾在一边；你就是哭得眼泪子水漫了金山，也没人顾恤你，还骂你活该。”
柳青完全糊涂了：“妈，您在说什么呀。哪个‘姓郑的’，郑斌？
我的事怎么扯出他来了？”
自从那天晚上他和郑斌春风一度后，两人之间就再没有什么。柳青就是想报答郑斌，她要把她的第一次给郑斌。她一点不心虚。
“听我说。”柳妈妈斥道，“青青，我和你爸没指望你们大富大贵，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那个姓郑的，一个外乡人，跑到几千里外，做这么大的生意，可见是个厉害人物。
你一个乡下女娃儿，见过啥子世面，呆头笨脑的，人家三两句话就试出你的深浅，给你说几句花蜜似的体贴话，你就糊迷了，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柳青有点生气：“妈，您打住，打住。您到底要说什么？”
“你还装糊涂。”
“我哪里装糊涂，我是真糊涂。”
“她爸，你来说，我都说不出口。”
“青青，你是不是给姓郑的做小？”
“做小，什么‘做小’？”
“你还要装糊涂。”柳爸爸气得直跺脚，“有人说，你跟姓郑的都住到一起去了。”
柳青有点明白，她刚要解释，妈妈又开口了：
“青青，照说，你的婚事你做主，我们也躲个清闲，哪怕男娃儿穷点丑点。
但你要跟姓郑的，那就不行，绝对不行，不能由着你。这两天就嫁过去，无可商量。
好好的明媒正娶不好，有名有份的，偏要做小服低的下贱，脑子被雷劈了咋的？
你也还要个脸，我们也还要个脸。你别把我和你爸整得像做了龌龊事一样，给人当话靶子嚼。”
柳爸爸也说起了狠话：“你个狠心短命的，你要气死我们。人小心大，就敢私定终身，还有没有王法。我们柳家祖祖辈辈都没这个规矩。
你要敢去找姓郑的，我打断你的腿，到祖宗牌位前去论是非。
作老子的管闺女，走遍天下都有理。”
柳青看到爸爸妈妈急忙急色的样子，不知是心疼还是心悲，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把爸爸妈妈搞糊涂了：“青青，你笑什么，是不是我们话说重了？”
柳青收住笑容：“爸，妈，我笑你们。
我笑你们糊涂；我笑你们不辨是非；我笑你们见风就是雨；我还笑你们不理解女儿。
我现在可以猜出来，一定是有人在你们面前嚼了舌头。
前几天有人到矿上闹事，我出面制止他们。
有些人认识我，他们不舒服，就跑到你们面前来嚼舌头，你们就相信了。
所以我好笑，你们养了我18年，还不了解我吗？”
“青青，你是说没有这回事？可别人说你和姓郑的住在一起啊。”
“妈，你不要‘姓郑的’‘姓郑的’。人家大名叫郑斌，是正大矿的总经理。如果不是他，我就被歹徒绑到山上做人质了。
矿上盖了两栋小楼，一栋楼是刘总他们夫妇住；楼下是张总，但是张总在合章县正明矿，很少过来。
这边一栋楼，郑总住在楼下，我和高会计住楼上。
矿上新建有职工宿舍，也给我安排了房间；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财务部的。
我们财务部那些人平时都不住在矿上，只是有时候做报表加班晚了就临时住一下。所以如果我要住那间房，就只有我一个人住。
后来何总监跟我说，高会计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她吃不惯矿上食堂的饭菜，要我和她住在一起，一是照顾她，再就是有时候给高会计做点好吃的。
闹事的那天早上，何总监跟我说，高会计病了，要我到村里去买只老母鸡给高会计炖汤喝，所以那天我就没有去办公室。
那些闹事的人其实知道事实，因为那天高会计也出来了。但他们故意不说真相，知道你们好骗，就到你们面前嚼舌头。
你们也不做个了解，就信了，还来骂我。”
“青青，你真的跟郑总没有关系，没有做‘小’？”
“你们还问这种话。做什么‘小’。
郑总还没有结婚，这话要传出去，不是害人家吗。”
柳青的父母这才知道自己错的大了，错的好笑。
别人一跟他们说，他们就火冲脑门，也没想到去打听一下。问一下彭燕子不就明白了吗。
婚都没有结，连大的都没有，何来‘做小’。
柳爸爸不放心：“青青，你怎么知道郑总没有结婚？”
“他住楼下，我们住楼上，每天见面，怎么可能不知道。
郑总把他父母亲接过来了，借住孙县长的房子，今年春节就在这里过的。好多人去给他拜年，结婚没结婚还看不出来吗。
爸，妈，我以后有钱了，接你们去城里住。乡下这些人就会嚼舌头，东家长西家短，胡枝扯叶，搬弄是非，你们还信！”
第二天早上，柳青起床，才发现房门从外面锁上了。
她大声喊叫：“妈，你们这是干什么？”
妈妈说：“青青，你不要喊。车子马上就来，我们今天就到小姨家去。
我已经跟燕子打了电话，告诉她你不再去正大矿上班了。从此以后，你就忘掉正大矿吧。”
“妈，我昨天不是跟你们说清楚了吗，你们怎么还这样。你们讲不讲一点道理。
我不想见面，也不想结婚。你们怎么就不尊重我，就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现在哪里还有包办婚姻的，面都没见过就结婚。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知道不知道！”
“青青，我们是为你好。
你今天不结婚，以后总还是要结婚的嘛。碰到一个好人家不容易。
再说，你在矿上工作也是为了赚钱，跟何建生结婚就不用你赚钱，他赚钱养你；你要想做事也可以当老板娘啊，不是一样做事赚钱吗。
何建生的生意都在县城里，不比你那个矿在龚岭乡下好吗？
昨天的事是我们错了，但这个事跟昨天的事无关。
青青，我们是为你好。”
“妈，你们这是逼我，要逼我上吊。”
“青青，你要是忍心我和你爸后半辈子痛苦，我们也没办法。”
柳青看到窗户已用木板条钉死了，才知父母早作了准备，又气又恼，忍不住大哭起来。
堂屋里，柳妈妈也是哭得稀里哗拉。
柳爸爸心里烦燥：“不是说好的吗，你哭什么，五脏六腑都哭碎了。”
他叹了一口气，独自站到门外去了。
柳青的父母没有见过郑斌，但他们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现在乡下人当兵，光人情就要花几万。可是郑斌帮忙，他们一分钱没有花。
这么巨大的差别，就给他们造成压迫感。所以他们一听到闲话，就格外敏感。
他们没见过外面世界的五光十色，他们也不能应对世界的变化；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女儿也没有能力应对世界的变化。
于是，他们就退缩回来，希望女儿嫁给一个踏实的人家。
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