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龚岭铅锌矿招投标会的有二十几人。会前，龚岭乡组织大家到龚岭铅锌矿实地考察。
来的都是行家，大家到现场一看，心里凉了半截。
首先，从出矿的情况看，龚岭的矿脉不旺，招标书上说的蕴藏量还有700万元，要打一个问号。其次，龚岭矿的设备基本上都是超期服役的。再次，龚岭矿管理混乱、松散，整个矿从管理人员到工人都是懒洋洋的；即使看到有外人来，也振作不起来。
大家都是做企业的，心里都明白，一个企业的职工一旦养成了懒散的恶习，要扭转过来是很花功夫的。
考察完以后，龚岭乡召集大家开会。一位自称叫林建设的副乡长，讲了龚岭乡政府的几点意见。
一是关于企业方面。乡政府强调，中标人不能变更企业注册地址，不能有职工下岗。
二是关于交易方面。中标企业在招标完成后一个星期内，与乡政府签订协议。在协议签订后一个星期之内，第一笔不低于购买总款50%的购买款到位，其余款项，在第一笔购买款到位后的45天以内到位。
三是关于招标方面。龚岭铅锌矿起售价200万元，投标价高者得。每位投标人的投标保证金5万元。在投标完成后五个工作日内，未中标者的保证金全额退还。
如中标人在规定的时间内购买款没有到位，该投标人的保证金予以没收。乡政府将重新招投标。
林副乡长讲完话以后，有几个投标人发言，他们认为龚岭乡200万的价格定高了，对龚岭矿还有700万元的矿产储量表示怀疑。
他们还说，以龚岭矿现有的设备，不可能完成700万元的矿产储量，必须要更新设备。这就是一大笔钱，希望龚岭乡政府能够考虑。
林副乡长解释，关于有700万元的矿产储量，这是依据本省地矿厅的勘探资料，投标人不应有所怀疑。至于设备的事情，是企业经营的问题，企业经营本身就含有风险。
乡政府定200万元，是请专家论证过的，因为这是一个成熟的矿，生产销售都是正常的。投标人买下以后，马上就可以见到效益。如果新开一个矿，一两年都见不到效益。
中午，龚岭乡准备了份饭。吃完饭后，有些人就走了，交投标保证金的只有7家企业。
下午投标。龚岭乡政府当场开标，郑斌以218万元的价格中标。
那些没有中标的人也并不懊恼。他们考察了龚岭矿以后，都视之为鸡肋，得到也不喜，没有得到也不忧。所以他们的投标价都不高。
郑斌事后得知，第二名的投标价才210万元。
那些人离去的时候都与郑斌握手，说一些“恭喜、祝贺”之类的话语。郑斌听得出来，他们的口气中有隐藏不住的轻视，他们认为这个年轻人是个冤大头。
郑斌和刘民水，张冬一起商量过，他们的心理价位是240万元。但他们估计这些人对龚岭矿的印象很不好，开价不会太高，所以他们才定的218万元。
投标不如拍卖。拍卖是公开叫价，投标是各自定价，互不知情。定低了怕不能中标，定高了又怕当冤大头，很考验投标人对其他投标人心理的了解和预知。
郑斌和刘民水、张冬心里还是有数。
龚岭矿是按着省地矿厅的地质普查资料开采的。开采了这么几年，说明地矿厅的地质普查资料还是基本可信。矿脉的走向总是有时旺有时不太旺，不能只看某一天的出矿量。
矿上设备虽然很陈旧，但对于他们来讲不算太大的问题。因为他们都在井下工作过，对井下的采掘等设备都很熟悉，自己就是修理工。
大里山铁矿的四号井采用进口设备以后，原来的国产设备就提前报废了。那套设备是1982年才开始使用的，只用了五年时间。矿山设备正常的报废时间应该是15年。
他们可以找大里山铁矿商量，把那套报废设备买下来，价钱不会贵。
范教授还告诉他们，龚岭矿有很多伴生的矿产，如金、银、锗、锑等。
原来龚岭矿只是卖铅锌精矿石，没有冶炼厂，不能提炼出伴生矿。而且他们技术水平落后，设备也不行，精选率也低，很多精矿都当成尾矿弃了。
据矿上介绍，他们的尾矿有将近200万吨。买下龚岭矿，也就同时拥有了这些尾矿。如果能建一个冶炼厂，光是提炼尾矿里的伴生矿都有钱赚。
林建设走过来：“郑先生，恭喜你中标。
这是我们草拟的一份协议文本，你拿回去看一看。后天你再过来，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把协议签了。”
“林乡长，我们听乡里的安排。
以后我们在这里办企业，还请乡里多多关照，请林乡长多多关照。
林乡长，如果方便的话，晚上我请您和李老师吃饭。”
林建设有点奇怪：“你认识我爱人？”
“林乡长，我住在燕子旅社。昨天李老师到旅社来，彭燕子介绍说是林乡长的夫人。”
彭燕子就是燕子旅社的老板，她把自家的两层楼改造成了一个家庭旅馆。郑斌他们就住在这里。
林建设笑着说：“谢谢了，郑老板。
如果你以后经营顺利，赚了钱，那时再来请我们吃饭，我也心安一些。”
燕子旅社在县城边边上。
几年前，县里新修了一条大马路，联通省道。彭燕子的家，正好就在新修的大马路边上。
彭燕子给乡里的干部送了些礼，乡里就把她家旁边的一块地也批给她。她把自家的房子扩建成两层楼。
两年前，新马路通车，彭燕子的家庭旅社也开张了。现在燕子旅社有两层楼，十几间客房。
燕子旅社离县里新建的长途客运站不远。郑斌他们下了长途客车以后，经别人指点就住到这里来了。
郑斌他们晚上回到旅社，正好碰到彭燕子的老公李同辉。李同辉是县汽车运输公司的司机，现在当了一个小干部，是县汽运公司装卸队的队长。
郑斌他们中了标，很高兴，见到李同辉便说：“李哥，一会儿你忙完了到我们房间来喝酒。”
郑斌在市场上买了一些卤菜，又到附近餐馆端了几个炒菜。刘民水买了一件啤酒回来。
他们找彭燕子借来一张折叠桌。刚把酒菜摆好，李同辉就来了。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警官。
李同辉介绍，身材稍小一点的叫邓玮，是县公安局刑警队的副队长。身材壮大的叫王宝力，外号“大力”，是城关派出所的副所长。
“青青，再拿几副碗筷来。”李同辉对着门外喊了一句。然后介绍邓玮、王宝力与郑斌他们认识，并招呼他们坐下。
青青全名柳青，是彭燕子的表妹，家贫，初中毕业后辍学，现在燕子旅社打工。柳青很快就送来几副碗筷。
他们几个人，有的坐床上，有的坐凳子，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一会儿，彭燕子端了一大盘菜进来：“你们尝尝，这是山里野生的蘑菇和木耳，用水过了一下，然后凉拌的。”
彭燕子嗓门很大，快人快语，一看就知道是个泼辣能干、持家主事的女人。
野生的蘑菇和木耳很有嚼劲，用他们自家酿造的辣椒酱一拌，在香辣中还有一丝酸甜味儿，很是好吃。
彭燕子问：“郑老板，看你们这么高兴的样子，是不是中标了？”
郑斌点头。彭燕子就手端起一杯啤酒：“我们大家喝一杯，祝贺你们中标。”
当彭燕子听说中标价后，不由概叹：“218万，你们一个人就是70多万。
我开这个旅社，忙生忙死，也不知道哪一年能够赚到70万。”
李同辉讥讽她：“要是你能赚到70万，那这天下一半的人都可以赚到70万了。
你跟他们比，他们是大学生，你是什么生？”
在他们那个家里，彭燕子是绝对的领导，李同辉只能服从，不能顶嘴。唯独谈到文化，彭燕子就像是矮了半截。她只是初中生，而李同辉是高中生。
李同辉也只有在这件事情上可以不服从领导。
彭燕子有气也只能咽下去，她还得要维护自家男人的面子：“哪有你这样的男人。这种话只能在屋里头说嘛。”
其他的人只能闷在心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