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后,叶咏珊选了几个角度拍了几张滑坡后的照片。她说,国外有一类电影叫灾难片,专门演一些自然灾害发生时的情景。我也拍一些灾难相片。
她又支起三脚架,以滑坡的场景和食堂为背景,叫上所有的战士和任捷、白雪一起拍了一张合影。
任捷要到山上哨所去启动备用的通讯设备,向上级报告这里的灾情。
白雪有点不放心:“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已经滑坡了,不会再有了。”任捷肯定地说。
原来办公室有通讯设备,滑坡时全毁了。山上哨所还有一套备用的通讯设备,只有任捷才有权限启动。
任捷和一名换岗的战士,涉过泥泞泡松的滑坡区,攀上了不远处山上的哨所。原来值哨的战士换下来吃午饭。
吉普车毁了,郑斌和叶咏珊不能走,但他们相信,任捷跟上级汇报灾情后,上级一定会组织救援,明天,最迟后天,救援一定会到。
一个多小时后,任捷从哨所出来。他朝他们站立的方向,挥挥手,就下山了。
谁也没有想到,灾难会再次发生。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地底的响声,也没有发现地表物体的移动。
仍然是阳光灿烂,微风轻徐。
那座山,突然之间就垮塌了。整座山倾泻而下。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山没有了;山上所有的物体,树木,哨所,以及……,全都没有了。
所有的人都呆了,惊骇地呆了。
大自然用暴虐的方式,毁灭了一切。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天地间死一般的静寂,弥漫着死一般的气息。
人们终于醒悟过来。白雪撕心裂肺的惨呼:“任捷!”
白雪不顾一切地朝滑坡区跑去。战士们呼喊着“任主任”,也朝滑坡区跑去。
郑斌担心,此时滑坡区可能还有危险,但也顾不了许多了,他跟在白雪旁边也朝滑坡区跑去。
他们在泥泞的滑坡区,摔倒了爬起来,又再摔倒。他们没有工具,就用手刨,尽管十指鲜血淋漓,也不知道疼痛。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
白雪刨着刨着,忽然一个跟头栽倒,晕过去了。
叶咏珊跑过去,抱起白雪,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掐她的人中。
一会儿,白雪苏醒过来,大哭:“任捷!任捷!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啊。我们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你怎么就狠心走了。
任捷,我是白雪,我是你的白雪,你听见没有,我在叫你!我日夜都在想你,念你,老天爷为什么这样残酷,叫我们做夫妻不到头。
任捷,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想和你一生一世,怎么你就狠心抛下我,一个人先走了。
任捷,就算我有千万般不好,你也等等我,不要走得那样急。
任捷,你知道我的孤独吗?你知道我的思念吗?
任捷,我不能面对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做不到。
任捷,你回来吧,我在等你。任捷,回来吧……!”
白雪的悲情,并不能打动天地分毫。
太阳还是那样艳丽,天空还是那样净蓝,大地也平静无息。
过去的就过去了,大自然不会停下脚步,也不会多愁善感。
这就是轮回!
可是大自然的轮回为什么要用生命作代价?
在大自然的浩劫暴虐面前,生命实在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只有佛祖释迦牟尼才可以跳出轮回,在三千大千世界之上,慈悲众生。
……可是,能有几人能够成佛成祖呢?
芸芸众生在大自然的美丽与邪恶面前,只能是匍匐在地,在苦海中求度。
白雪又晕过去了。
叶咏珊掐她的人中,一位战士递来一条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
叶咏珊不住的抽泣,战士们也是哭成一片。郑斌觉得自己一定要坚强起来。他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白雪醒来后,郑斌要叶咏珊扶她回去休息。
郑斌也向战士们做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再挖了。
郑斌把边防站的李班长拉到一边说:“李班长,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定要保持大家的情绪稳定,首先我们自己的情绪要稳定。要坚信上级的救援一定会到。”
李班长擦干自己的眼泪:“我知道了。我马上召集战士们开个会,稳定大家的情绪。”
郑斌说:“李班长,我和叶小姐去宽慰白姐。你跟战士们开完会以后,就去准备晚餐。晚餐搞好一点。”
叶咏珊把白雪扶回房间休息。
郑斌看到叶咏珊哭哭泣泣的样子,便招手让叶咏珊出来,压低声音说:“叶咏珊,现在不是让你陪着流眼泪的时候。现在你要像个男子汉,坚强起来。要宽慰白姐,要让白姐的情绪稳定,要度过这个难关。
“我做唔了。”
“你可以。你一定做得到。”
李班长特意开了几听罐头,做了三鲜面,还有中午的烤羊肉,应该算是丰盛了。但大家都没有食欲。
晚上,白雪说想出去散步,叶咏珊就陪着她;郑斌不放心,也跟着一起。他们找了一块岩石坐下来。
白雪幽幽地说:“我和任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本来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学,但他立志从军,就报考了军校。
他是军校的高材生,毕业后分到北京军队的大机关,他又主动要求来西藏边防团。
其实我是不愿意的,我在北京,我当然希望他也在北京。但我知道他心里有一团热火,有一股朝气,我只有支持他。
我这次来西藏,也是想和这边联系一下,调到西藏来工作。
任捷是团政治处副主任,这里的站长因高原病去拉萨治病了,任捷是临时派来代职的。”
说完,白雪轻声哼唱《康定情歌》:“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神情哀婉悽转,令人心酸。
夜已深,寒气下来了。郑斌找李班长借来两件棉衣,给白雪和叶咏珊披上。
白雪偎着叶咏珊,幽怨地说:“我和任捷结婚三年了,总是聚少离多。我一直想给他生个孩子,这次来也……怎么一下子都变了,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他了。
呜呜,我怎么这么苦啊!”
白雪伏在叶咏珊腿上哭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