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温峤完成劝进使命后,就有北归的想法,王导立即出面劝阻。王导说江东早有北伐之意,正缺少熟悉北方情况的将官,希望温峤能留下来助一臂之力。
温峤知道刘琨也有此心,但他实在挂念北方亲人,还是举棋不定。王导和桓彝等人劝了又劝,消息传开后,太子司马绍都出面了,亲自前来劝阻温峤。眼看众人盛情难却,说的又很在理,温峤暂息了心事,留在江东劳作,任了王导的长史。
这天王导召来温峤,见礼落座后,递给他一封书信,说道,“这是宁州刺史王逊送来的劝进表书,还是派他长子送来的,看来是走心了。江东与宁州远隔万里,平日素无瓜葛,王逊这么积极,有点出乎意料,看来之前的效果不错呀!”
宁州远在西南边陲,割据益州的李雄僭越称帝后,不断南侵。宁州军民在刺史王逊的带领下,奋起反抗,据蛮荒之地、帅寡弱之师数次破敌,有时甚至还能发起反攻。
温峤还在看表书,王导又笑着说道,“说来有趣,王逊这个儿子,竟与平子重名。”
平子是前荆州刺史王澄的表字,王逊派来劝进的长子也叫王澄。三国以前重名的情况比较罕见,那时人们多用单字作名。到了晋代,随着某些大族开枝散叶,重名的现象就比较多了,等到东晋晚期,双字作名越来越普遍。
似乎是想起了王敦杀王澄的事,王导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情绪有点低落。
温峤见状,岔开了话题,说道,“前几天荀太尉联络司、豫、兖三州诸将劝进,表书刚刚到,这回再算上宁州,也就剩西北几个州没动静了。那里都是司马保的地盘,这反应倒也正常。”
王导笑笑说道,“这些天好消息挺多,祖逖在陈留赶跑了石勒,兖州诸侯望风归顺,一时间黄河以南皆为晋土。王上很高兴,已下诏封赏诸将,晋升祖逖为镇西将军。荀太尉正在来建康的路上,如此则中原彻底为江东所有,但你说西北是司马保的地盘,那可不尽然。”
“哦?何以见得?”温峤问道。
王导解释道,“西北一共三个州,西朝定都长安时,就不是一股绳。那时的朝廷扼守雍州,司马保割据秦州,此外还有坐拥凉州的张氏。张氏一族满门忠烈,若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有希望拉拢过来的。”
王导继续介绍道,“当年洛都危亡之际,天下诸侯大多观望,唯有故凉州刺史张轨,派出西凉铁骑千里驰援。之前洛都化险为夷,张轨居功甚伟,百姓为之歌曰:‘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秦王入关后,关中诸将势单力薄,还内斗不止,仅靠他们哪能成事?司马保这关就过不了!彷徨之际,又是张轨传檄关中,发兵数万拱卫长安,才逼得司马保暂时低头。
张轨病逝后,其子张寔继位,又数次发兵救长安于危亡。要不是司马保从中作梗,切断了凉州与长安的联系,刘曜想攻克长安,谈何容易?
我还听说在长安沦陷前,张寔的叔叔西平太守张肃有意出征护驾,张寔因其年老没答应,后来噩耗传来,他竟愤懑而亡!我琅琊王氏虽自诩忠孝,但与张氏相比,只能甘拜下风呀!”
王导所言非虚,虽然张氏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却得到了天下忠义之士的敬仰。张氏在西北之威望,甚于王氏在江东,若能把张氏拉拢过来,司马保在西北就独木难支了。
但温峤的心思不在这里,接话道,“西凉张氏固然兵强马壮,但他们与江东远隔万里,怕是无法引为肱骨。况且天下大半已归于晋王帐下,张氏若来不过是锦上添花,何必为他们劳神费心?当务之急乃是北伐,若成此事,别说张氏了,便是司马保,说不定也会稽首前来呢!”
王导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太真所言甚是,不过在我看来,当务之急却不是北伐。”
“哦?可否明示?”温峤问道。
王导敛容答道,“晋王还未践祚,现在有了天下诸侯的响应,就只剩下一个羁绊了。”
温峤眉头一蹙,眼珠一转,又看向王导,指着略偏西北的方向问道,“您说的可是这事?”那正是平阳城的方向,大晋天子司马邺被扣在那里,还活着!
王导目光冷峻,微微点点头。
虽明白这个道理,但温峤心里还是别扭,想了想说道,“这事全靠天意,咱们能做什么?”
王导冷冷一笑,又拿起一封书信递给温峤,说道,“咱们并非无可作为,这是我写给越石兄的信,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温峤刚接过书信,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情复杂的看完,果如所料。
轻叹一口气,温峤说道,“大人妙计,并无疏漏。那咱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积蓄力量,至于什么时候北伐,就要看这‘天意’了。”说着又指了指西北,王导微微点头赞许。
正在这时,忽有急报:刘聪派从弟刘畅率领步骑三万进攻荥阳,已兵临城下,荥阳告急。
闻讯之后,温峤和王导对视了一眼,他俩同时意识到,荥阳只是一个起点,尽管司马睿还未登基,但刘聪进攻的矛头,已转向江东。
《晋书?孝愍帝纪》:“刘聪出猎,令帝行车骑将军,戎服执戟为导,百姓聚而观之,故老或歔欷流涕,聪闻而恶之。聪后因大会,使帝行酒洗爵,……晋臣在坐者多失声而泣,尚书郎辛宾抱帝恸哭,为聪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