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不知是死是活,但诡异的是四周看不到一丝血迹甚至是打斗过的痕迹,有些人手里握着的刀甚至都没有脱手。
想象不出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整条巷子安静的很诡异。
突然有个人抽搐了一下,醒过来后摸了摸脑袋,表情有些痛苦,又继续躺了一会儿,待彻底恢复意识后才挣扎着起身。
可一块从天而降的拳头般大小的石头将他再次送回无意识状态,还没站稳的身体噗通一声又倒了下去。
石头滚到墙根,停了下来。
整条巷子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墙上蹲着三个人,身形隐蔽在门瞻的阴影下,如同三只夜行的猫头鹰,在自己的领地居高临下的寻找着猎物。
突然一阵风起,子一下意识抬起头,看见明月当空。
周南抬头望着不远处那座初看不起眼,细看却颇为讲究的宅子,收回视线后说道:“按照分布在外面的人数来看,宅子周围至少还会有十几到二十个人,水平也肯定会比眼前这些高出许多。至于宅子里面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笑尘如同一只夜鹰,望向那座宅子的眼神中充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和冷静,仿佛那里有着什么非去不可,非做不可的事情。
周南在等着笑尘的决定,却只听笑尘问道:“几点了?”
“四点三十四。”
笑尘抬起头,并没有去看那个大的不像样子的月亮,而是望向远处那块浓的化不开的乌云,如同一只硕大的黑虫,在夜空这片无边的叶子上蠕动着。
风起了,虫子爬的更快了一些。
子一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嚼着,扭头看到笑尘这副样子,自顾自地笑着。
他听出了周南话里的意思,笑尘自然也听得出来。周南是在告诉笑尘,门外的那十几二十个人虽然有些难处理,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是宅子里面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有没有人,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一切都是未知数,甚至说四爷在不在里面,这一切从头到尾会不会都只是一个圈套?谁都不敢确定,这才是最难处理的事情。
笑尘虽然没有直接说,可他的状态就等同于回答了周南,就算是刀山火海,今晚也肯定要走上一遭。
子一看了眼据说跟了笑尘已有十多年的周南,笑了笑,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笑尘和周南低头望去,就看到子一在人堆里寻觅着什么。
子一捡起一柄短刀,用力挥了挥,短刀发出划破空气的嗖嗖的声响,然后在手掌上拍了拍,似乎挺满意,叼着那根狗尾巴草,抬头对着笑尘做了个鬼脸,示意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行动。
笑尘抬起头,望向那座宅子。冷漠的眼神中平添了一抹愤怒,周南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个样子的笑尘了。
眨眼的时间,三个人消失在了巷子里。
明月当空,却不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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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不小的庭院里种着一棵不大不小的榕树,榕树站在庭院一角,郁郁葱葱。
不大不小的榕树下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红木藤椅,藤椅上躺着一位上了年岁的老人,老人盖了一件灰色的绒毯,一手持扇,轻摇。
藤椅旁边站着一位不起眼的老人,老人一袭银白布褂,双手叠放在身前,神色平和。
两人对面有两间石屋,屋前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是一台需要引水才能够打出水的汲水器,不知其年代久远。
水井上方坐着一个男人,虎背熊腰四方脸,不曾言语,但杀气四溢。
南院墙边种着几排青竹,竹前栽了几棵兰花,多为国兰,最可亲的当属那棵老爷子悉心照料钟爱至极的君子兰,兰叶翠绿饱满,煞是可爱。
风起,竹响,兰动,却还是遮掩不住那个席地而坐的男人散发出的浓浓的杀机。
叠手而立神态平和的老人轻声道:“四爷,天儿凉了,进屋吧。”
四爷把蒲扇放到胸前,闭目摇头,旁边的老人便不再言语。
一人推门而入,神色匆忙,来到两位老人面前,垂手而立,得到示意后说道:“最后一批出去查探的十个人也在刚刚失去了联系,到现在为止有四十二个人已全部失去了联系。而按照之前的布置,剩下的这十六个人是不能离开这座宅子周围的,不过四爷您可以…..”
话未说完,四爷摆了摆手,来人便乖乖退了下去。
四爷睁开眼,望向站立旁边的老人,微笑道:“老哥,你说现在这样子,我能进屋吗?”
老人没有反驳,只是微微低了低头,以示恭敬。
席地而坐的男人左手拿着一块木头,右手握着一把匕首,细致的雕琢着。
虽然还看不到最后的样貌,但隐约可以看出是一张人脸,一张姑娘的脸,一张美人的脸。
突然,垂手而立的老人将目光投向墙外,席地而坐的男人也停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望向门外。
只听墙外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嗓音:“四爷,晚辈梁笑尘前来拜访!”
然后听不到任何嘶吼和叫喊声,只听到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井边的男人站起身,把手里还未雕刻完的木头轻轻放到水井旁,动作温柔的仿佛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然后提着那把匕首朝门外走去。
四爷坐起身,把毯子盖在腿上,却依旧握着那把明显已经没什么用处的蒲扇。
打斗声很激烈,可以听到跑动的声音,可以听到倒地的声音,还可以听到刀与刀碰撞的金属声,唯独听不到人声。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时候人的时间概念总是很稀薄,或许只有五分钟,或许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墙外的声响渐渐的小了,到最后又归于平静。
两位老人盯住门口,纵然历经沧桑几度浮沉,但还是压抑不住内心那份激动的心情,垂垂老矣已多年不见神采的双目竟是充满生气。
久久的平静,仿佛历时了几个世纪,然后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两个年轻人!
四爷突然紧紧握住手里的蒲扇,身体因激动而些微的颤抖着,而另外一位老人则绕过藤椅来到前方站定,神色依旧平和。
子一嘴里那根狗尾巴草已经没了狗尾巴,只剩下一根不长的青色草茎含在嘴里,笑眯眯的望向两位老人。
笑尘走近后说道:“好久不见啊,四爷!”
对于两个年轻人的出现,四爷并未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只是有一点点的意外,笑道:“竟然是你,这还真是出乎老夫的意料啊!”
曾因一次偶然的机会,四爷顺手救了因为英雄救美而陷入困境的笑尘,只是当时的他不可能想得到,那个只是让他觉得有些意思的小毛孩儿有一天会赤手空拳的杀到他的面前,来要他的命。
笑尘开门见山道:“今天来不是跟您谈旧情的,是来讨要点东西的。”
四爷乐呵呵道:“要什么,说来听听?老头子不是小气的人,只要给得起。”
笑尘走到井边坐下,不讲分寸毫无规矩的说道:“您的命。”
四爷一愣,表情有些不悦,他身前蓄势已久的老人向前挪了半步,与此同时,从石屋里窜出三个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手枪。
子一见到如此,下意识哟了一声,笑尘则视之如无物,顺手拿起身旁那块还未成型的木头,把玩着。
突然,一直神色平和的老人气势暴涨,让几乎已散去殆尽的杀气再次布满整间庭院,而在这之后的一瞬间,三名持枪人在意识到情况有变想要把枪口对准四爷身后的时候,竟是在完全来不及防备的状态下被莫名的夺去了手里的家伙,再是眼前一黑,噗通噗通噗通倒下了。
一把刀子悄无声息的横在四爷的脖子前,然后一个声音从四爷身后传来:“吁……如果您不想跟门口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一样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的话,最好不要乱动,刀子不长眼的。”
刀上还沾着未干的血,四爷可以清晰地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站立着的老人在听闻这句话后暴涨的气势被强压了下去,可杀气却丝毫未减。
子一随意摆弄着手里三把刚缴来的手枪,悠悠道:“传闻四爷治兵有道,手底下的人手艺好,懂规矩。难道您没有教给他们,手枪最佳的使用范围?四米之内,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枪口最好不要离开目标,很容易被敌人缴获的。”
四爷虽然已是刀斧加身,却是毫无惧色,望向笑尘和子一的眼神中竟是充满了欣赏之意,此情此景中竟是笑道:“比起传闻,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只是不知道你们要我这个大半截身子已埋进黄土的老头子的命有什么用处?我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我这条老命还能值几个钱。”
笑尘没有去理睬对方是不是在装神弄鬼,放下手里的木头,甚至仔细放到了原来的位置,这才抬起头望着四爷狠狠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有个朋友,拜您手下的贝勒所赐,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生死未定,医生说,如果天亮前还醒不过来的话,希望就不大了。我的来意很简答,到了天亮,他醒不过来的话,那么您和贝勒,以及今晚我遇到的这些人,通通都要陪葬。”
四爷没有生气也没有动怒,只是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精气神问道:“你可知道如果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笑尘冷笑一声:“堂主若死,本帮兄弟可尽一切式法为其血仇,黑白两道都不得阻挠。其他堂口也必须共同协助完成此事,否则视为同罪。换句话说,如果杀了您,就相当于得罪了整座上海滩的黑白两道。”
四爷笑道:“既然知道如此,你还是执意这么做?”
笑尘冷笑一声,洒脱道:“您放心,等送走了你们,再清理了跟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我不介意跟着一起下去,咱们在底下再把恩怨好好算上一算,到时候我会把你们从头到尾再杀一遍,看看阎王他还收不收你们。至于那些堂口会怎么做,整座上海滩会怎么样,与我何干?”
四爷望着笑尘,看不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只是冷声问道:“你真的觉得能杀的掉我?”
笑尘回道:“晚辈愚钝,还请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