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夜上海。
就算是不夜城,在这个时间也褪去了繁华的躯壳,陷入难得的宁静。
灯华依旧灿烂,人声却已暗淡。
三辆黑色passat如鬼魅在夜色中疾驰。
笑尘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闭目凝神,离开“八色酒香”之后笑尘就没再说过话,看得出心事很重,坐在旁边的子一相信,比起一会儿很可能会遇到的四爷,笑尘更加担心的是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的王玉。
这伙儿人里面最了解笑尘的就是子一,沈丹曾经说过,是子一让笑尘变得不那么孤独。
子一望着窗外的夜色,心静如水。
上海是没有秋天的,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夏天再赖着不走一个月,天气就该冷下来了,到时候,常青的叶子依旧长青,另外那些则会随着陡然离开的夏天而黄的很快。
上海的冬天怎么说怎么看都算不上可爱,湿冷的气候让不多见的取暖设备显得力不从心,无数的北方汉子在这里冻成了小男人,而南方小男人则裹着一条毛毯睡得心安理得。
见识过这里冬天的人都清楚,真正怕冷的,是北方人。那种一直侵到骨子里的湿冷是长久生活在北方的人所无法想象和理解的。
子一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懒得去想,兵来有将,水来有土,见招拆招,足够了,现在胡思乱想只会徒增烦恼,增加心理负担。他也没有去打扰旁边的笑尘,他知道笑尘现在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今晚的事情太突然,饶是笑尘也需要时间去思考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去处理。子一甚至在想,在“八色酒香”里废掉贝勒是笑尘早就做好的决定还是因为看到了贝勒无耻的样子然后想起了医院的王玉进而的一时冲动?笑尘不是个冲动的人,但这有一个大前提,就是不能触碰笑尘那为数不多的底线,或者极少数的几个雷区。
很显然,那个不知死活的贝勒碰到了,而且碰的很瓷实,于是平地炸雷,将其炸成一个废人。
现在的子一的脑袋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无论笑尘接下来会去哪,决定做什么,他跟着一起便是了。
充当司机的周南突然笑道:“还真是被摆了一道呢!”
子一回过头疑惑道:“怎么了?”
周南尴尬笑了笑,然后说道:“咱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我开始就让人打探过了,因为那算是四爷最长待的宅子了,可返回来的结果说四爷不在那里,我也就没多想。总是念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谁想真到这时候了,反而想不到了。”
子一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也可能对方根本就没觉得会有什么危险,甚至根本就没把咱们当回事也说不定。”
周南不置可否,然后问了一个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几辆车?”
子一重新托起下巴看向窗外,有些无聊又有些口齿不清道:“两辆吧,跟了有一会儿了。”
周南问道:“需要处理下么?”
子一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是在问笑尘的。
笑尘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用管,直接去目的地。”
周南还没来得及应答,就看到本来行驶在最前头的那辆赵斌的车突然减缓了速度,从旁边经过,然后落在了最后面。
这时候子一的电话响了起来,子一嗯嗯啊啊挂掉电话之后说道:“斌让我们先走,他处理完后面那两辆车之后会跟上来的。”
笑尘下意识望了眼窗外,问道:“是斌开的车么?”
子一嘿嘿笑道:“出发的时候不是他开的,这会儿嘛,八九不离十他要自己来了。”
周南看了眼后视镜,问道:“需要让安然他们过去策应么?”
笑尘沉默片刻后说道:“不用了,我们直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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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passat急停在马路中间,赵斌从后排出来,坐进了驾驶位。
两辆A6L从旁边经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赵斌入座后,车上其他三个人都默默地系好了安全带,对他们来说,比起一会儿要去见的那位成名已久的上海滩大佬,还是此刻坐赵斌的车来的更恐怖一些。
他们还记得不久前从乐人间“护送”一辆的士去少爷所在的那所大学的时候,亲眼见到赵斌是如何把那辆尾随着的士的福特蒙迪欧给逼进了路边的花坛里,事后蒙迪欧架在了花坛上动弹不得,可是赵斌那辆美洲豹却毫发未损。
每个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圈子,每个圈子里又有大大小小的名人,以他们为支点,绘成一个个交际圈。
单看街面上的名气,赵斌自然要比其他几个人大得多,他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扣着“学霸”、“混混”之类的帽子,家里不管,学校管不了,久而不久,在初中还未毕业的时候,就跟其余两个变态一起被称为“浦三少”。到了高中以后,声名飘过黄浦江,整个上海半大不小的野孩子都开始听说这个名字。
但若是论台面上的名气,王玉比起赵斌却是丝毫不差,熟悉的人都喜欢称王玉是“玉哥”或者“小玉哥”。王玉成名比较晚,是高中以后开始声名渐显。王玉成名主要是因为王玉开的一手好车、改的一手好车,脾气又很好,在所谓的贵族圈有极高的声誉,很多圈内的手残族公子哥都喜欢跑去找王玉帮着拾掇那些新买来的豪车,后来甚至到了若是能开一辆王玉亲手改装过的车都算一件很荣幸的事情的地步了。王玉是为数不多的scc和sscc的双会员,任两家俱乐部闹得不可开交,王玉却从未理睬过,也没有任何一家俱乐部敢以此威胁其站队,每次有活动也都会及时通知他参加。另外一个比较知名的双会员是刘心,关于刘心的传闻,街面上流传的很少,大家只是很明确的知道刘心是个货真价实地地道道的公子哥,至于是个多大的公子哥,没人给出过确切的让人信服的答案。
在赵斌换位置的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另外四辆车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赵斌没系安全带,只是说道:“要下车的趁现在。”
三个人都没说话,但是都不约而同的抓紧了身边可抓的地方。
如果现在有人站在路边,不会相信一辆passat的起步速度会如此之快,而事实上是,经过无数次试验,这辆车的百米加速接近五秒。
和王玉一样,在改装车辆方面,赵斌是个货真价实的行家,只不过因为性格的原因,不是太多人清楚这件事,他的那辆美洲豹F-Type就是个很成功的例子,丝毫不比王玉那辆911差,王玉所谓的从上海到北京甩开赵斌两个小时,外人可能信以为真,但知情人都只是当个笑话听了。因为两人之间彼此的不服气,以往都是各改各的车,但也很偶尔的合作过几部,其中最成功的就是前面笑尘坐的那辆,其次就是赵斌现在开的这辆。这几辆车都是在认识笑尘之后改的,笑尘说过一次,有时候车太显眼会很不方便,可若是性能跟不上去又很麻烦。他这才和王玉改了这几辆看上去普通可放在行家眼里绝对是至宝的passat。
副驾座的毕大鹏清楚的听到赵斌嘀咕道:“既然你不在,老子就代你让他们开开眼!”
两辆A6L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他们接到的指示简单而明确,就是跟着少爷的车,至于刚才那辆passat为什么会突然停下,他们不关心,也不想去关心。
路面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巨响,跑在前面的A6L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结果没看到本应跟在后面的另外一辆A6L,反而是刚才那辆莫名停下的passat以非正常的速度跟了上来,然后直直的撞上了A6L的屁股。
没人怀疑这是故意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又都心照不宣。
两辆车都很默契的没有停下,passat撞完后来到A6L左侧,开始将A6L向路边逼近,一直到两车相距不到20公分的车距时,passat的副驾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而又张狂的面孔。
A6L上的人似乎打定注意不去计较,可无论他们陡然加速还是陡然减速,甚至有意无意去反逼对方,都始终无法甩开那辆毫不起眼的passat。
毕大鹏看着旁边那辆故作沉默的黑色奥迪,嗤笑一声,不知是嘲笑它的不自量力还是自寻死路,笑声淹没在夜风中,只留下一张笑脸。他掏出一根半米多长的铁棍,探出半个身子,开始疯狂砸向奥迪的车窗。
驾驶座的车窗很快被砸碎,挡风玻璃也被砸成了蜘蛛网。
不知道是实在忍无可忍了,还是因为驾驶员失去了正常的视野,奥迪开始减慢速度,试图停车。可似乎是不想给它这个机会,passat一个急停,再加速后便来到了奥迪的右后方,在奥迪试图靠边停车的瞬间猛然撞向车尾,整辆车如失去了引线的陀螺,在宽阔的马路上打起了旋转,发出刺耳的吱吱的摩擦声。
Passat缓缓停在了最终横在路边的奥迪旁边,从车上下来四个年轻人。
不久后奥迪的车门打开,也下来了四个人,都是黑色西装,三四十岁的模样。
赵斌望着从后排下来的一个人,本来只是冷漠的眼神突然混进了愤怒,他看着那个人右手缺少的无名指,冷笑道:“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毕大鹏也感觉到了赵斌猛然间生出的那不合时宜的怒气,可当他看到了那个为首的三十出头的人右手残缺的无名指,立刻明白了缘由。
面上面下传的沸沸扬扬的七浦路那件事,他作为赵斌这个圈子最核心的人其实不是非常清楚,唯一确定的就是当时那个坐镇七浦路,号称年轻老练手腕毒辣后台通天的维族人被少爷卸了一根指头,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毕大鹏联想起之前笑尘在181跟贝勒说过的话,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就很清楚——伊尔卡提。
年龄不大可在四个人中明显分量最足的伊尔卡提看到赵斌后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微微笑道:“有谁会不怕死呢?怕的要死要死的!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喜欢吓唬人!”
毕大鹏有些迷糊,当年这个人不就是被赵斌他们卸了一根指头么,怎么现在还会这么嚣张?脑子坏掉了?
赵斌嗤笑道:“当年笑尘脾气好,只卸了你一根指头。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算你倒霉。”
既然跟丢了少爷,伊尔卡提很清楚任务是完不成了,不过也无所谓,不出意外那个少爷会自己送上门去,跟不跟都没什么太大意义了,最终是死是活要看四爷的心情了。贝勒现在八成是半死不活了,按照四爷对贝勒的宠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今晚也不会有甚么善果。他看这个眼前这个有过过节的年轻人,回想起当年的事情,怒意横生,用那只残缺不全的右手捋了捋半长的头发,森森道:“不凑巧,我心情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