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说的她是豆卢氏,她只是豆卢氏救下来,欠了她人情的众多人等中的一个。她们第一次见面时,豆卢氏还只是几岁的孩子,因生在名门望族,从小就可以涉猎宫廷的活动。那时的阿来是韦后的御用女巫,每日陪在身边。韦氏是个有野心的狂热女人,她不得找阿来卜算,看她离王位还有多远。
每个女巫都要效忠自己的主人,可是她们为了保护自己,也会对主人说谎,像阿来,她明明看到韦氏被乱刀砍死,却不能说,只捡无关紧要的胡乱应上几句。真相压太多太久了,就像噩梦般纠缠着她,不肯停歇。
第一次见豆卢氏,是宫中的夜宴。阿来在前面吃了些酒,困意袭上来,想回去睡一会儿。刚出殿门,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走过来,她的手中拿着四朵花,每一朵都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特别,都是香料。她走过阿来身边时,阿来闻到了一阵似兰似麝的香气。阿来记得这个味道,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这个小女孩是她的同门。
豆卢氏不止是她的同门,还辈份很高,是她的师叔。只是豆卢氏学的门派不同,不是占卜,是治香。阿来明白,所谓的治香,不过是下盅的一种。豆卢氏显然天生对治香有独到的见地,在宫中,看似毫无力量的小女孩,用手中的香,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她一眼看出阿来的结症,赠她一枝花,许她一夜安眠。
韦氏倒台时,豆卢氏已经进宫为妃一段时间了,她没有利用手中的便利使自己得宠,依然做个小透明。阿来却成了丧家之犬,她侥幸逃出第一次清洗,宫中并没有放过她。御用女巫的名头太响了,天罗地网布下来,只等她现形。
阿来敲开豆卢氏的门时,并不奢求得到她的保护,只是想把身上带的东西留下,即便她化灰化烟,有入门的信物在,同门就能为她收尸安葬。
豆卢氏不声不响接过香囊看了看,站起身,向阿来招手。
阿来不明就理,跟在豆卢氏身后。豆卢氏睡的是一个竹榻,比正常的床榻要高一些,她掀开被褥和床席,用手一点,露出下面的箱体。
“进去吧,不会有人找到你的。”
阿来在竹榻下藏身近半年,总算是风声过去了。她重得自由后,混进宜春院,换了一张新面孔,重新开始。她欠了豆卢氏一份人情,而豆卢氏当年只跟她说一句,这人情还给阿瞒吧,只管照顾阿瞒就是了。
可是阿来不甘心,豆卢氏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阿瞒,阿瞒呢?为了后宫的安宁,为了息事宁人,看着武惠妃对豆卢氏下手都装作不知,他可恶。
“你要对付李隆基?”凌仙仙听得惊心动魄。
“怎么能食言,当初答应她的,没理由过去都护了,现在反倒去伤害。李隆基不能动,有人却是一定要付出代价。”阿来说着,把脸转向窗外。凌仙仙咬住嘴唇,对,有人必须付出代价。
李瑛三王伏诛,并未给武惠妃带来实际上的好处,反倒有引火烧身之嫌,立李瑁为太子的事,被无限搁置了。武惠妃日日盯着空出的两个位置,虎视眈眈,又无计可施。
最近李隆基明显有些冷淡,来得也少了。武惠妃在后宫已经没有敌对,却无边寂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明明就在眼前,却摸都摸不到,这是深深的绝望。
宫女们都小心伺候着,前天连凝霜都有了不是,别人更不用说了。武惠妃刚坐到梳妆台前,四柄铜镜前后左右就围了过来。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武惠妃都是一个憔悴的妇人,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美貌已经被岁月吞噬,再也找不回来了。
“照什么照!照妖哪!”武惠妃大怒,挥手间,宫女和铜镜四散,把困在中间的她解脱出来。
“娘娘!快,郑国夫人……”凝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武惠妃从她的脸上读懂了一切。
她最终没有见到阿娘的最后一面,已经换好殓衣的郑国夫人如生前一般安详,念奴一身缟素跪在棂前,阿端娘子面无表情,张罗后事。虽然早有准备,可事儿真出了,还是手忙脚乱的,没有阿端不行。
凝霜把呆在原地的武惠妃扶到棂前,她才突然醒过味来,扑上去大哭起来。这委屈,这委屈啊。只有躺在这里的这人最懂,可是她不能说话了。
李隆基过来的很快,按理是不需要的,封号和封赐随即也到了,武惠妃收敛悲声,过来陪着李隆基。
“你这里忙乱,朕且回宫,用什么你只管去领就是了。”
武惠妃众人送走皇上,凝霜眼中有话,武惠妃不用问也知道,李隆基并没有直接回宫,他去了宜春院。这些天李隆基天天往宜春院跑,本以为茅小九儿进宫是早晚的事,可却一直没有消息,连临幸都没有。
“这土妮子可不简单,亏着李隆基面前怎么把持的。”凝霜感叹。
“有什么?不过是换个套路罢了。”武惠妃嗤之以鼻。无外乎两个结果,一个是李隆基玩够了扔到脑后,小九儿老死宜春院。还有一个就是进宫,这女人上了床,也就没新鲜劲了,还是早晚就扔到脑后。
“她到是跟她五姐不同呢,还蛮痴情的,听说是跟韦青……”凝霜的消息灵通。武惠妃听到韦青的名字还是有些意外的,原来这世间真是公平,再聪明的女人也要折在男人的手中。
小九儿听说郑国夫人的事,心里正焦急,念奴总算要回来了,一走三个月,把小九儿落了单。
“看朕给你带什么来了?”李隆基每次来必有新鲜物件拿来,小九儿的屋子都快堆满了。这次带来的东西不用送进屋,占了半个院子,是个刷了红漆的秋千架。
太监们七手八脚开始装秋千,小九儿喜得围着乱转。
“过来看,别碰着你。”李隆基不放心,招手让小九儿过来。
“这院子越来越小了,什么时候能搬个宽畅地方住。”茅大娘小声嘀咕着,李隆基的恩典一日重于一日,可都不实再,哪有直接给个封号进宫的好?宫中的地方大,别说一个秋千,就是摆上十个也不成问题,偏李隆基就要费这事儿,也真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