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儿匆匆回到李龟年府上时，发现已经晚了。李龟年站在空着的柜子前，面色铁青。
“师傅回来这么早啊！”小九儿挤出一个笑，把团扇藏向身后。
“拿出来！”李龟年向她伸手，小九儿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好把团扇向前一递。
李龟年看着团扇上的水渍，心疼得眼睛都要喷火了，一时看着小九儿不知要如何把火气发出来。
“师傅，这扇子是坏了，可人我给你找到了，也要将功补过吧？”小九儿怯怯地说道。
“人？谁？”
“师叔啊，我敢肯定，素言娘子就是师叔了！”小九儿把拿团扇试探素言娘子的事讲完，从始自终李龟年整个人就呆坐着，一言不发。
“你出去吧，这件事，不用你管。”李龟年总算挤出一句话来，他的脸绷得紧紧的，不敢动，一动，眼中的泪水就要决堤。
“师傅，徒弟有句话一定要说！师傅是活得中规中矩的人，从来没走过板儿？可这样的师傅不委屈吗？难道你就不能任性一次？”小九儿实再不甘心这样的结果。
把李龟年拖出来，小九儿一步不敢放松，她知道李龟年的胆怯，如果她放松一下，他就会逃走。
坐到去豆卢氏府上的马车，小九儿暂时松口气。
“师傅，我真不明白，你用情那么深，为何不敢见她？难道是介意她的脸？”小九儿心里一惊，没考虑到这一点，糟糕！
“非是。当年为了能再见妍妹，我不惜求助巫师，只要能见到她，是人是鬼我都认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李龟年的身体随着车身摇动，无力自主。
“那师傅怕什么？”
“我怕是假的，我怕再落空，我怕再失望！”李龟年说罢泪已倾盆，这些年，他已经把自己的一颗心活活杀死了，为什么还要让它活转过来呢，他伸手去掀车帘，他要逃。
“师傅！再给一次机会，就一次！错过这一次，会后悔的。”小九儿死死抱住李龟年的胳膊。李龟年无力挣扎，跌坐回去。
小九儿是豆卢府的常客，找人通传并不难。因她一向行事古灵精怪，所以叫素言娘子来门口说句话这样无礼的事，于素言娘子也不过是一笑罢了。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宠着这个野孩子，就因为她是某人的徒弟。
素言娘子来到后门，见小九儿并不下马车，掀了车窗招她过去，还想嗔怪，小九儿伸手用力一拉，她已经登上马车了。
“你们聊，我去看老夫人。”小九儿说完跳下车去，素言娘子这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人，看清来人是李龟年，她已经抖得说不出话来了。
“妍妹？”李龟年哽咽着挤出两个字。
“不，不是！”素言娘子慌忙转身想跳下车去，不想被李龟年用力一扑抱在怀中，她竟无力挣脱，这是日夜思念的人，现在活生生就在眼前，这一抱哪怕只有一刻，也是曾经不敢祈盼的温暖，让她怎么推得开，造物弄人啊！
“真的是妍妹，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李龟年已经确认，怀中的女子就是沈妍，心里一阵狂喜，抬手间，帏帽被碰掉了。
这是素言娘子最怕的事情，毫无防备就发生了。她绝望地盯着李龟年的眼睛，看到他刹那的惊愕时，心都碎了。
可那只是短暂的一刹，李龟年的眼中已经尽显柔情。
“妍妹，不要怕，再没人能伤害你了，有我在。”李龟年伸出手，抚开素言娘子被泪水粘在脸上的乱发。
“你，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脸？”素言娘子已经泣不成声。
“当年，为了能再见你，我不惜找人收魂，连你是个鬼我都不怕，更何况你现在是活生生的人？哈哈哈，为什么当年收魂不成，原来你还在，你还在！”李龟年又哭又笑，素言娘子心中一阵痛楚，紧紧抱着他，不肯再放开了。
小九儿不知车里发生的事，想返身回去，又怕惊扰他们，只好自顾往豆卢氏的院子走。远远的，她忽见前面有个女子，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身段上看，就是素言娘子，她端着一个托盘，正往屋里走。
这下小九儿可纳罕了，素言娘子这就回来服侍豆卢氏了，那师傅怎么打发的？她拔腿刚想往外跑，忽听屋里的动静似有不对。
豆卢氏一向喜欢清静，所以平时除了她召唤，身边的人很少，很多时候只留素言娘子一人。
小九儿进到屋里时，素言娘子正在给豆卢氏喂药，听到有人进来，二人把目光齐射向门口。最近小九儿来得多，跟她们也熟悉了，虽然豆卢氏一口一个小蹄子捉狭鬼的叫，可心里是喜欢她的，素言娘子的温柔体贴更不必说，小九儿早就不拘束了，此时却觉得屋中的氛围十分诡异。豆卢氏平躺在榻上，素言娘子的大半个身体倾压在她的身上，手中拿着一个小药瓶，正向豆卢氏的口中倒去。
电光交错的刹那，小九儿突然扑向素言娘子。素言娘子措不及防，被她掀翻在地。药瓶掉到地上，素言娘子的左手露出来，竟然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她不及对付小九儿，举起匕首向豆卢氏刺去。小九儿本来扑到素言娘子后站立不稳，也倒在地上，现在也顾不得许多，扑上去抱住她的腿。素言娘子受阻，挥匕首刺向小九儿。小九儿闪身一躲，胳膊被划了一条血口子，鲜血喷出来，剧痛袭来，她突然醒过味，大叫救命。
素言娘子听到她乱喊，登时慌了，举着匕首乱刺，小九儿肩膀又中了一下，慌乱中松开手。素言娘子向豆卢氏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双目紧闭，似乎已无呼吸，夺路而逃了。
小九儿满身是血，扑到豆卢氏的面前，哭叫道：“娘娘！娘娘！”
“好孩子，拿好……”豆卢氏睁开眼睛，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把一件东西塞到小九儿的手中。
这时外面忽啦啦涌进很多人来，见状都吓得不知所措了。
“快请郎中！快！”小九儿说完，就觉得天旋地转，昏倒前她依然记得，一定不要松开手，一定不要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