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日在斗鸡场上,韦青看到的更多,不过也真的没有办法对小九儿讲出来。
等对面的鸡抱出来,场上发出略显失望的‘噫’声。那是一只老杂毛芦花鸡,鸡冠子还挺大,就是疤疤瘌瘌布满伤痕,也显见是久经沙场了。杂毛老芦花鸡没什么精神,上场就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都不肯转一下。只看着黑鹰左右走动,气场十足。
“贾公,押黑鹰?”李瑁先问贾昌。贾昌摆摆手,这一局竟是要放空了。李瑁和诸人本都看着贾昌的眼色,见此有些失望,很快都押在黑鹰的身上。
韦青不动声色,看了一会儿,在开赛前才招手叫人过来,把钱都押到了杂毛芦花的身上。李瑁不由得惊诧,韦青也不解释,只管看斗鸡。
果然,黑鹰上场就连发攻势,很快就把杂毛芦花给压制住了。杂毛芦花的大鸡冠子受了伤,甩得场地上点点滴滴都是血点子,看得人心情。看热闹的都大声叫嚷着,给黑鹰打气。
那杂毛老芦花,虽然一直处于下锋,因为下盘稳,并不见败势,时间略长,黑鹰就有点体力不支了。诸人都是行家,看出名堂,只管嚷着让黑鹰的主人控场。可是黑鹰从出道就是一条血路杀过来,讲的就是先声夺人,只能硬着头皮拖时间。
那杂毛老芦花似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突然挺身,松乱的毛下突现两只筋骨粗大的黑爪子,指甲尖尖向前伸着,力道非凡。押了黑鹰的人都知道大事不好,偏那黑鹰从来不知道进退,只是莽力向前。杂毛老芦花上去几下狠琢,黑鹰就负痛要逃,斗鸡中逃为大忌,黑鹰乱了阵脚,杂毛老芦花哪里肯放过,直追过去。就在它的尖椽狠狠琢向黑鹰的鸡冠子时,形势瞬间急转直下。刚还又稳又狠进攻的杂毛老芦花鸡,受了惊吓一般,腾翅向后退了几步。黑鹰找准战机,扑过去就是狂琢,杂毛老芦花露出下盘,被琢了几次要害,奄奄一息了。黑鹰仿佛还要出刚才的气,一下不肯放松。
场上鸡斗得难解难分,场外也出了不和谐的声音,那边突然有人叫道:“这黑鹰用了药,胜之不武!”
韦青本来是觉得胜券在握,满脸得意,见杂毛老芦花突然败下阵来,也有些诧异,现在听人一喊就明白了,登时也气不过,帮着叫那庄家出来评理。场上押黑鹰的是多数,怎肯让步,一时场上吵成一团。
因为斗鸡打架的场面,韦青见得多了,本都是热血男儿,打打架动动刀剑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他一眼撇见身边惶恐不安的小九儿,就知道有麻烦了。
一路上长安,虽然小九儿也见过些打斗场面,但今天这样地处狭窄,难免有磕碰。韦青不能让小九儿涉险,原只为带她散散心,不想惹上麻烦了,看热闹都看不痛快。
韦青不及说话,过来扯了小九儿就往人群外挤去,小九儿被人撞来撞去,有一下正撞在鼻梁上,登时眼泪就下来了。韦青带她到门外,他们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只是车夫不见了。
“你去车上等,不许下来。”韦青嘱咐完,不由分说把小九儿塞进车里,转身就往回挤。没等他进门,里面就冲出一股人流,有人乱叫,杀人了!打架了!
韦青一愣,看来里面已经失控,这样时候再进去有点自讨没趣,他转身往车的方向走,可是没几步又停下来,他想到了李瑁。李瑁的身份虽然是皇子,却与那些皇子不同,多了些憨厚,为人要实诚得多,跟韦青一向最聊得来。他扫了一眼,宁王府的车还在,李瑁应该没出来。以李瑁的柔弱,只怕留在里面要吃亏。韦青转身大步冲向酒楼,他横冲直撞进到里面,原来两伙人已经火拼起来,满屋狼藉,矮几不是被掀翻了就是被踩得乱七八糟,酒水菜肴淋漓在地。打架的人手中多有兵器,不是刀剑,就是棍棒,飞来飞去。
李瑁果然没有逃掉,他被堵在里面的角落,脸色苍白,只剩下哆嗦了。韦青一矮身从两个举棍对磕的家伙身边过去,把李瑁从墙角拖出来,掩护着他往外走。韦青只顾注意前面的闪避,忽地觉得手臂一沉,回头一看,李瑁没有跟上来,被一只矮几绊着,大半个身体都摔在地上。
就在那电光交错的刹那,韦青见一个用帏帽蒙面的人突然从后面举剑向李瑁的后心刺去。韦青身手机敏,一脚把李瑁踹开,趁着那人扑空,拉住他持剑的手臂向前一带,那人站立不稳,韦青已经把剑拿到他手中。那人踉跄着想过来夺剑,韦青把剑向前一送,刺向蒙面人,蒙面人身体一闪,这一剑贴着他的肋间过去,他竟然负痛用手臂把剑一夹,不肯放开。
这时如果韦青转一下手腕,蒙面人都要重伤,可是他犹豫了,只是眼睛的余光一扫,剑柄上的龙纹图案已经灼痛他的眼睛,几乎同时,他松开手中的剑柄,蒙面人失重,向后跌去。在这个空档,韦青已经从地上拖起李瑁,向肩膀上一扛,竟自踹开窗户跳了出去。
这时外面比屋里还乱,官府听到消息围上来,正在调兵。韦青咬了咬嘴唇,四下张望找出路,被官府堵在里面,也会有麻烦,更何况刚他看到了不应该看的东西,脱身是最重要的。李瑁的车已经不知去向,本来他带的人就少,估计都滑脱去玩耍了,谁能预见出这么大的事呢?车被急着出逃人所用也有可能。
韦青正焦急,忽听到熟悉的声音叫他,转头才看到小九儿坐在车上拼命向他招手。韦青大步冲到车前,把李瑁向里面一塞,就要往车头跳。
“你坐里面去!”小九儿说得果断,韦青也不辩驳,进了车厢,没等坐稳,马车已经狂奔出去,外面道路还算宽,虽然人群很乱,马车疯了一般冲过来,也没有不闪躲的道理,就借着人群闪出的这条路,小九儿把马车驾离了长安北门。
绕了两条街,小九儿才敢把马车驶向宁王府。宁王府修得气派占地也大,长安人没有不知道的,小九儿闲逛时见过,路还记得。
暂时脱险,韦青才有心情看李瑁。李瑁手抖得都掀不起车帘,只顾不停问:“到哪了?到哪了?快回王府。”
“寿王,现在本是贵妃娘娘让您好好在府里休养的时候,您私自出去,人都没带两个,闯了这祸,也要受责罚吧?”韦青款款而谈,李瑁听了更加害怕了。
“这事你知,我知,我们不说出去,谁也不知道,寿王您听我的吧。”韦青说得中恳,李瑁点了点头。可是显然他根本没有听进去,李瑁涣散的眼神把他的情况都出卖了。
韦青有点急,这样下去只怕要把他拖下水,宫中之争虽然是暗中进行的,在朝的哪有不心知肚明,他好心救个人,倒要把自己搭进去不成?
“王爷!看着我!”韦青断喝一声,李瑁一怔,还真没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过话,这样一来,精力集中了一些。
“王爷,这事关重要,您要想好了。只要您把遇刺的事情泄露出去,只怕明天长安北门就要血流成河,你明白?”韦青死死盯着李瑁的眼睛说道。
“怎么会?”李瑁慌张的想避开韦青的眼睛,韦青伸手搬住李瑁的肩膀。
“王爷是仁慈心肠,这事儿就算了,听我的。”韦青继续劝道。
“可是,万一阿娘问起……”李瑁自小就怕武贵妃,从来不敢跟她说谎。
“你不说,没人会问。你要是提到这事儿,只怕就问起没完了,到时你想不说都不行。”韦青松开李瑁,坐回到座位上。这句威胁起了作用,李瑁垂下眼帘在沉思。
“宁王府到了。”小九儿把车停稳,过来掀车帘帮着韦青扶李瑁。宁王府有家人看到,忙接过来。
“九儿,你送他进里面吧。别惊动了王爷王妃。”韦青不放心。
“你们王爷喝醉了,让这丫头扶到后面去吧,也不用你们喊人出来接了。”韦青话是对家人说的,家人们看了看步履不稳神色异样的寿王,又看了看胡服打扮的小九儿,有点将信将疑。
小九儿只好一狠心,把头上的钗子拔出来,本来刚颠簸头发都要散了,这么一来一头乌云披散下来,把下人们眼都看直了。小九儿也不管他们,架着李瑁就往里走。
小九儿把李瑁连拖拉直奔后面,刚到庭院前,就见杨玉娘从西面走过来。这些天苏朵报病,也不肯见她,把她落了单,今天不死心又去了一次,结果还是闭门羹。她心里正在不爽,见李瑁突然出现,神情古怪,今天还跟着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不由得大奇。
李瑁乍见亲人,差点哭出来,只顾拉着杨玉娘的袖子往里走,连小九儿也不顾了。
韦青在外面等了半天,才见小九儿出来,听说是交到了寿王妃手中,韦青算是长出口气,他和寿王妃打过交道,也是个省事的。寿王这两口子都是没什么心机没太多**的人,很好相处,但愿这件事就此平息。
他突然想到剑柄上的图案,不由得暗自打了一个冷战。不知蒙面人是不是已经猜到,韦青知道了他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