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熙身上的桌布即将被揭开,下一刻她就要和吊灯之男正面对视的时候,吊灯男的行动突然停止了,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生硬地扭头看向其他地方,然后八只足肢飞快地在墙上爬动,下一刻就隐没在穹顶的阴暗之中向另一个方向爬去……
袁熙将桌布稍微掀起一角露出眼睛,看见她刚刚进来的大门那里传来一道手电的灯光照进幽暗的大厅,那门里竟然恰巧在这个时候走进来三个叽叽喳喳的女生,正是为首一个短发女孩在用她手中的手电在大厅里乱晃,她们身上都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套裙,袁熙记得这似乎是临杨市唯一的一个省重点中学临杨一中的校服,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三个高中女孩,而且刚好是在袁熙即将被吊灯男发现的时候?
“天呐,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啊?”用手电在大厅中央那些雕塑上照射的短发女孩捂着嘴惊呼。
“趣÷阁仙不是说可以实现我们的心愿吗?在这种噩梦般的地方能实现什么心愿啊?”跟在短发女孩后面的一个长发清秀女孩似乎快要哭出来了,她的右脚受伤了,用校服衬衫上撕下的碎衣服勉强包扎,但是还是有些鲜血透过布片渗出来,被另一个戴眼镜的娇小女孩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着。
“我们快点逃出这个地方吧,我们至少要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去求救啊!”戴眼镜的女孩用手机一次又一次在拨打什么电话,但是始终打不通。
在这种地方还这样旁若无人地交谈,还肆无忌惮地打手电,袁熙不敢想象她们会有什么下场。
“愿望什么的先不要想了,命都没有了什么都是空!”戴眼镜的女孩一次又一次地拨打着手机,在地上焦急地踱步,手机却没有任何反应。
吊灯男似乎无声无息地爬到三个女孩头顶去了,为了不引起她们注意,头部的灯光还暂时熄灭了,而地上随处可见的碎镜子伴随着这些女孩的交谈,开始细微地颤抖起来。
袁熙现在只是个羸弱的小姑娘,她并不是什么圣母,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手段能救她们,只能在心里默默为这些女孩祈祷一声,感谢她们为自己吸引走了两个怪物的注意力。
伴随着女孩仍然没有意识到危险逼近的交谈声,袁熙继续弓着身子披着桌布,缓缓逼近通向注射房的房门,努力保持冷静和谨慎,不去听身后那些女孩的声音:
“这里为什么这么多碎玻璃?而且这些雕像好像活人啊?”
“记得趣÷阁仙警告过我们,要远离镜子、虫子、铃铛和灯光吧?”
“谁知道趣÷阁仙是真是假,我现在已经不敢相信它了。”
“安雅……你,你,你的头顶有东西……”
“等等,不要前进,镜子,镜子都是活的!”
“乔楠,乔楠怎么不见了?”
“啊!!!沈佳宜,救我!他抓住我了!”
奔跑声,惨叫声,镜子破碎声,搏斗声,挣扎声,啜泣声,交错响起,还有不断乱晃最后熄灭的手电灯光,然后是将大厅照的一片幽蓝的吊灯光辉,最后伴随一声低沉的叹息:
“我们应该相信……趣÷阁仙的……”
一切归于沉寂,只有什么东西被缓缓拖动的声音,手电掉落在地,它的光芒熄灭……
袁熙走的每一步都摇摇欲坠,每一步都惊心动魄,终于,她站在了注射房门前。
袁熙将身上的桌布掀开,直起身子。
面前是一扇陈腐的木质大门,门上部的毛玻璃一片朦胧,透过它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门牌上标注:“注射室”。
她微微颤抖着,身体僵硬地推开木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
进入注射房后,她又转身,尽力在发出最小声音的情况下将门关上。
她始终没有回头。
因为她看见了背后悄悄逼近的巨大阴影……
刚一进入注射房,袁熙就感觉有无数目光看向了她。
注射房里没有丝毫光亮,在无尽的黑暗中无数道微弱的光闪烁起来,貌似都是属于人类的目光,这些目光都冰冷、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
“咳,咳……”黑暗中有人沙哑的咳嗽声。
“呼……”有人沉重的呼吸声。
“咕咕咕咕……”有人细微的吞咽口水声。
“咯咯咯咯咯……”有骨头轻微的挪动声。
“咕咚咕咚……”还有无处不在的液体流动声。
袁熙知道她一进入这个房间,就有无数的存在发现了她,所以她保持谨慎和隐蔽都没有任何意义,下一刻她可能就会被突如其来的危险杀死,种种诡异之极的死法马上就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但她死前,一定要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杀死她的!
她从腰间拿下手电,在极度恐惧和一些近乎变态的兴奋状态下打开了手电,照向注射房内。
她的手电先照在一张干枯腐朽、眼睛外凸、一头乱发的死人脸上,这个看上去死的已经发烂的男人圆睁双眼,嘴一张一合地竟然还在喘着粗气。
袁熙的手电在注射房内转了一圈,她的瞳孔猛地放大,被眼前这充满了视觉冲击力的一幕震撼了。
无数的病人坐在一排排木质长椅上接受注射,手上扎着吊针,这本应该是医院里很正常的一幕。
但当这些数量至少上百的“病人”除了少数老人穿着寿衣大多赤身裸体、肌肤白的透明到可以看见里面暗红的肌肉和内脏、不论男女老少都身上都流动滴落着透明的溶液、肌肉萎缩、血肉干枯、散发着腐臭、有的身上甚至长着暗红色的尸斑的时候,他们还在接受注射,这就远远不能只用诡异来概括了。
这些看上去似乎是尸体的东西现在却瞪着没有神志的眼睛,都在通过腐烂的瞳孔直直地看着袁熙,好像他们还是活的一样。有一个生前似乎是个小女孩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转过头看向袁熙,正在艰难地移动头颅,下巴还滴着身体上溶解的粘液,脖子里传来骨骼扭动的僵硬吱嘎声。
这些“尸体”的手臂上一根根刺针透过他们几乎腐烂成透明可以看见里面血肉的皮肤刺进体内,连接针头的导管里不断有绿色的液体流淌注射进他们略显臃肿的身体。
袁熙用手电顺着一根根导管照向它们的源头,这些导管都是从开裂的天花板上伸下来的,不知道通向何方。
袁熙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幕吓得浑身都僵住了,她足足被吓呆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然后立刻被扑面而来的被尸臭熏得趴在地上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现在她的肚子里却没有任何食物,只能一口口吐出昏黄的胆汁。
这些已经腐烂溶解的难以见到人形的“尸体”还保持着一些活人的特征,有的还在呼吸,有的在咳嗽,一直在一刻不停地发出各种喧闹的声音,但他们并没有什么攻击的欲望,大多只是看了袁熙一眼就兴趣缺缺地转过头去,一动不动地靠着座椅发呆养神,仿佛袁熙根本不存在。
袁熙一直吐完最后一口后才头晕目眩地从地上勉强爬起来,撑着墙深呼吸几口,又回复几丝理智。
袁熙一直没有发现,已经看见了这么多远远超出常人接受能力的东西,她却一次又一次地能这么快的回复理智,她本来竟然是这么勇敢坚强的人吗?
现在让袁熙回头是不可能的了,出去面对镜子和吊灯只是死路一条,她只能沿着墙靠着远离尸体的地方,打算慢慢摸到注射房另一头通向广播室的走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要在医院接受“注射”,注射他们的液体来自何方,袁熙不想思考,也不敢思考。
可是袁熙的大脑却根本不听她的话,在她行走的时候,仍然不断对她看到的那些景象发出疑问。
这些被注射的“尸体”大都赤身裸体,也有一些像是老人的“尸体”穿着大红的喜庆寿衣,有孩子穿着白色的丧服,有女郎穿着漂亮的长裙,千奇百怪,但是他们中所有人右脚边都绑着一个白色的纸质小标签……
袁熙一直走到广播室门口,这些“尸体”都对她熟视无睹,她临进入广播室前索性壮着胆子把手电照向最靠近她,离她只有两米远的一具赤裸尸体的右脚边,这具尸体生前似乎是一个年轻男人。
她又突然沸腾起来的好奇心逼她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标签。
她那双视力分外好的明亮眼睛看见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东西:
“编号28,性别男,26岁,松弛尸态,急性心脏病致死,2016年1月12日入档,临杨市第一人民医院”
再照向男尸身边属于一个穿着寿衣的老者的另一块标签:
“编号36,性别男,65岁,僵硬尸态,哮喘致死,2015年6月27日入档,临杨市第一人民医院。”
袁熙明白了。
这些是停尸房给死者编辑归档的标签!
现在坐在这里的一百多具尸体全部都来自停尸房!已经死去的他们却在这间病房里,正像是活人一样接受注射!
不,不是注射!袁熙看见那些扎进他们手臂的针管,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这是在他们体内源源不断地抽取某些黑色的液体,连接着开裂的天花板,通过导管一直收集到注射房上方的某处……
袁熙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诡异的念头……
这是一个加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