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1 / 1)

()赵高在门外站住,回首微微一笑:“嗯,主意拿定了?丞相真是识时通变!”

李斯又惊惶地摇摇手:“啊,你……容我再……”

赵高收敛笑容,严厉地:“天亮之前,十八公子听你回话!”说完,转身大步离去。Www..Com

李斯愣愣地转过身来……

御榻上,静静地仰卧着经历了五十个不平凡的春秋,中断了豪雄帝业而死不瞑目的秦始皇帝。

惨白的灯光下,没有任何声音。

李斯丧魂失魄地望着前面,突然跪了下去,膝行着扑向御榻,抚着秦始皇帝的遗体,泣涕呼唤着:“陛下!陛下!……陛下临终前还说我是个忠臣……不,我李斯辜负了陛下的知遇之恩,国难当头,我……我却不敢为大秦而死啊!”

天色微明,灯油耗尽,终于熄灭了,留下一缕缕淡淡的青烟。

画外传来隐隐的鸡鸣声。

李斯不禁一个战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高和胡亥出现在他的身后。

赵高:“李丞相,十八公子来听你的回话!”

李斯惊起回头,胡亥以手按剑,杀气腾腾地逼视着他。

李斯缓缓地站起来,两眼欲哭无泪,仰天长叹:“天啊,你为什么生我这无能的李斯!”

胡亥威严地命令他:“李斯!快写诏书吧!”

赵高在案上展开竹简,把毛笔递给李斯。

李斯战战兢兢地接过毛笔:“这笔……还是蒙将军送来的!”

赵高冷冷地:“想不到,最后又用它送了命!快写吧,我好加封、用玺,让曲宫赶快送去!”

毛笔在李斯的手中颤抖着,颤抖着,终于落了下去……

写毕的诏书封卷起来,赵高取出那颗用和氏之璧制成的、雕着螭虎钮的御玺,深情地看了看,然后,郑重地按在诏书封口处的紫红色武都泥上。

御玺提起,武都泥上留下清晰的印文:“皇帝之玺”。

第六章

万里长城。

巨龙逶迤,雄关屹立,“秦”字大纛猎猎飞舞,披甲执戟的守城武士威风凛凛。

公子扶苏和将军蒙恬、卫兵鲁苍在长城上纵目远望。

鲁苍:“长公子,蒙将军!南方出现一支人马!”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扶苏和蒙恬看去,远远的一队车骑向北飞驰而来。

蒙恬兴奋地:“噢,是咸阳方向?皇帝陛下的诏书说,长城竣工,将亲自北巡,并且为长公子和仲姜姑娘完婚,”他望望扶苏,“这一天终于到了!”

扶苏激动地:“终于到了!”

鲁苍仔细瞭望:“呃?那不像是皇帝陛下的车驾!”

蒙恬:“也许前面是护送仲姜姑娘的人马,陛下的车驾随后就到!传令:全军列队、奏乐,迎接圣驾!”

长城脚下。

鼓乐大作,号角长鸣。全军将士列成整齐的军阵。多年筑城、戌边,风餐露宿的艰苦生活,把他们磨练得如同铜铸铁浇,皮肤黝黑,铠甲破损,但仍然士气高昂,手中的武器闪闪发光。

筑城的黔首们衣衫褴楼,形容枯槁,也面露喜色,簇拥在军阵旁边,等待着一睹皇帝的威仪。

南方的人马挟着飞尘滚滚而来。镜头猛地推成近景,为首的高头大马上坐着威风凛凛的御史曲宫。

扶苏、蒙恬兴奋地迎上前去。

扶苏:“啊,曲宫御史,一路辛苦了!皇帝陛下何时驾到?”

曲宫声色俱厉地:“皇帝诏书到!”

曲宫跳下马来,捧出诏书,向扶苏、蒙恬展示。

特写:诏书封泥上的印文:“皇帝之玺”。

扶苏、蒙恬匍匐叩拜:“臣接诏!”

曲宫展开诏书,厉声宣读:“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多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

晴空中炸响一声霹雳!

扶苏震惊地猛然抬起头!

推成特写:扶苏的脸,剑眉竖起,双眼圆睁,肌肉在剧烈地抖动!曲宫继续宣读:“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当赐死!”

蒙恬愤然抬起头!

推成特写:蒙恬的脸,怒发冲冠,目眦欲裂!

他们的身后,全军将士都被惊呆了!

曲宫威严地注视着蒙恬、扶苏:“接御剑!”

扶苏全身一震,慢慢地抬起双手。

曲宫手中的御剑。

扶苏的双手,向前伸去,伸去,颤抖着接过了御剑。

突然,一双粗壮的手抓住了扶苏的手腕……

蒙恬痛彻肺腑地一声呐喊:“长一一公子!”

全军将士跪倒在地,千万个声音一起呐喊:“长一一公子!”

扶苏推开蒙恬的手,缓缓地站起。

曲宫:“蒙恬!交出兵符!”

蒙恬昂然挺立,不予理睬。

曲宫厉声:“交出兵符!”

扶苏威严地看着蒙恬。

蒙恬无奈,伸出颤抖的双手,交出卧虎形的半边兵符。

曲宫将手中的半边兵符与之合在一起。

兵符特写,上面嵌着错金篆书:“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上郡。”

蒙恬痛苦地转过头去。

鲁苍冲上前去,嘶哑的声音呼叫着:“长公子不能死!蒙将军不能死!……”

将士和黔首们騷乱了,呼喊着:“杀我们吧,我们愿以数十万人的性命,替他们死!”

他们膝行着,向前逼进。他们脚下的土地上,洒满了泪水。

曲宫惊慌地:“本御史奉诏行事,谁敢违抗圣谕,杀无赦!”

扶苏从容起身:“曲宫御史尽可放心,蒙恬将军的部下,决无违诏之人。我与蒙恬,万死都闯过了,今日之死,不足惜!虽未死在战场,但能够死在长城,也死得其所!蒙将军!你我只有片刻的时光留在世间了,再看一看我们亲手建造的长城,再望一望大秦的帝都,就可以去了!”

扶苏手捧御剑,用目光向全军将士告别。

蒙恬木然地跟在他的身后。

将士和黔首们膝行着,紧紧相随。

曲宫一挥手,随从的卫兵冲上去,用长戟拦住众人。

将士和黔首们哭喊着:“长公子!蒙将军!”恸地哀号使卫士们也低下了头。

扶苏和蒙恬回首望望这些患难弟兄,愤然转身,悲壮地向长城走去。

鲁苍奋力扑过去,大叫着:“长公子!这样的诏书你也要屈从吗?皇帝怎么能下这样的诏书?”

曲宫厉声咆哮:“大胆贼子,杀无赦!”

卫兵们一拥而上,挺起长戟向鲁苍刺去,鲁苍顿时倒在血泊之中!

蜂拥的将士和黔首们被震住了。

雄关屹立。

坚实的石级上,一步一步,挪动着扶苏的脚。

长城上,一步一步,现出扶苏的身影。

扶苏据城北望,抚摸着一个又一个高高耸立的雉堞。

长城外,天苍苍,野茫茫,重重叠叠的云层下隐隐传来胡笳之声。

扶苏循城前行。

在他的面前,长城像一条巨龙伸向远方,望不到尽头。

一步一步,扶苏缓缓登上烽火台。他抚摸着长城那坚厚的砖石,据城南望。

镜头在升高,画面上的视野在扩展。

滚滚黄河,像一匹黄鬃烈马,从天外飞来,跳过秦岭,穿过秦川,奔腾咆哮,向东方驰去……

巍巍华山,绝壁千尺,奇峰万仞,像一把直指青天的宝剑,挺立在大秦的帝都一一咸阳的身旁。

画外,秦始皇帝亲切、慈祥的声音:“长城竣工之日,乃扶苏、仲姜完婚之时,朕将大酺天下,举国同庆!”

茫茫的景物中,现出仲姜的身影。她怀着深深的爱恋,久久的期待,凝望着公子扶苏。

画外,突然响起曲宫凶厉的声音:“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

扶苏一个冷战,幻象消失了。

蒙恬走上烽火台,来到扶苏的身旁。

扶苏看看蒙恬:“蒙将军,我们可以去了!”

蒙恬断然说:“不,长公子,我们不能死!我蒙恬生为秦将,死为忠魂,为国捐躯,万死不辞,但死要死得明白!这诏书赐死,突如其来,实在令人费解!公子是陛下的长子,深受爱护和器重,派你来监助我率三十万大军屯垦戍边,筑城御敌。如今,万里长城已经屹立边关,胡人再也不敢南犯,我们何罪之有?如今不见陛下登长城以观天下,励三军以壮军威,却由一个小小的御史将你我处死,我、我怀疑这诏书的真假!”

扶苏:“蒙将军!作为臣子,不该出口这种言语,也不该有这种念头。陛下的诏书、御玺封泥、兵符,还有这把御用的太阿之剑,难道会是伪造的吗?”

蒙恬:“长公子!那诏书上有一句话,说‘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这里的‘正’字犯了圣讳,令人生疑!”

扶苏神色肃然,思索着说:“但这是御诏啊,陛下本人当然不避圣讳!”

蒙恬执拗地:“即便诏书是真,也不一定出于陛下本意。我们在外多年,不知朝中情形,别人尽可以罗织罪名,栽赃陷害。我们决不可轻易自杀,应该立即返回咸阳,面奏陛下,若一切属实,再死不迟,也决不辞一死!”

扶苏叹息道:“不必了!君主要臣子死,父亲要儿子死,难道还有商量的余地吗?陛下是我的生身父亲,我深知他的禀性,他的命令是不容置疑,也是决不更改的!”

“刷!”扶苏抽出了太阿之剑!

蒙恬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把剑又插回鞘中,愤然说:“圣明的君主怎么能这样对待臣子?千古奇冤哪!”

扶苏极力自制,抚着蒙恬之肩,深沉地:“陛下是圣明的,十个蒙恬、一百个扶苏也不能和他相比。他像长城,而我们只不过是长城上的砖石!”

蒙恬深情地抚摸着长城上的砖石:“长城,你要为我们作证啊!”他昂首怒目苍天:“天!苍天!昏天!天理何在?道义何在?人间的是非功过,难道是这样评判的吗?”

扶苏:“作为臣子,只求无愧于陛下,何求自身的功绩?蒙将军,功、罪,让后人去评判吧!”

扶苏再次拔剑,蒙恬双手抓住剑刃,死死不放。

曲宫率领卫兵急急地追上来。

曲宫:“蒙恬!你要造反吗?!”

蒙恬双手仍然死死地抓住剑刃,回首厉喝:“造反?拥有三十万大军,要造反只需一声令下!但是,你忘了:我是蒙骜之孙、蒙武之子、蒙毅之兄,我蒙氏三代事秦,使乱臣贼子闻声丧胆!”

扶苏猛地从蒙恬手中抽出剑刃!

蒙恬双手鲜血淋漓,展臂惊呼:“长公子!”

曲宫的卫兵拥上去,反剪住蒙恬血淋淋的双手。

扶苏屹立在烽火台上,手持御剑,对着那寒光闪闪的霜刃凝视片刻,昂首长啸:“功、罪让后人去评判吧!”

蒙恬挣扎着厉声呼叫:“长公子!”

扶苏慨然挥剑,从容自刎!

画外,千千万万人的呼声:“长公子!”

苍天昏黑,黑云压城城欲摧!

扶苏伟岸的身躯缓缓地倒下,他的手安详地垂在烽火台的雉堞上,殷红的鲜血顺着长城的砖石流下来……

激昂、悲愤的音乐……

雄浑、苍凉的歌声:

伟哉长城,血肉之躯!壮哉长城,万古丰碑!

尾声

咸阳宫,大殿。

殿上竖翠凤旗,垂明月珠;乐师擂灵鼍鼓,奏钧天乐;群臣毕至,匍匐叩拜。

大殿正中御座上,端坐着秦二世皇帝胡亥,冕旒衮服,佩太阿之剑,和秦始皇帝当年的装束一模一样,只是全然没有帝王气度,沐猴而冠,扬扬自得。

鼓乐声中,群臣齐声高呼:“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推成胡亥的特写:冕冠上的垂旒十二串并排垂列的玉珠。

垂旒充满画面。

叠化:充满画面的铁栅。

监狱。

镜头从铁栅拉开。

画外,沉闷的雷声,刺目的闪电。

铁栅里,一个半死的囚犯的身影。他衣衫褴褛,头发散乱,两腿僵直,上身僵靠在墙上,闭着眼睛。这个人几乎不可辨认,但熟悉他的人仍然可以看出他是谁。

“哐啷!”铁门打开了,又一名遍体鳞伤的囚犯被推进来,铁门又关上了。

原来的囚犯仍然僵靠在墙上,并未被惊动。

新来的囚犯吃力地向他爬过来:“你……是谁?”

原来的囚犯迟钝地睁开眼睛:“你是谁?”

新来的囚犯辨认着,突然失声叫道:“啊,李丞相?”

李斯一惊,也认出了对方:“你是御史曲宫?你……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皇帝的特使吗?”

曲宫无限感慨地扑在李斯肩上:“特使?特使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李斯喃喃地:“是……完成了!公子扶苏死了,除了十八公子,二十多位公子和十位公主都死了,蒙恬、蒙毅死了,右丞相冯去疾、大将冯劫也死了,咸阳巳经血流成河!”

曲宫:“他们……他们都死在我的手里!”他面孔扭曲着,抖动着,突然伸手指着前面,“啊,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黑暗中,监狱里斑驳的墙壁上,清晰地现出公子扶苏、将军蒙恬和上卿蒙毅生前的形象。

扶苏的声音:“功、罪,让后人去评判吧!”

这声音在铁栅和砖墙之间回响……

幻象消失。

曲宫极度恐惧而又无限惶惑地:“他们……他们临死前都大呼:‘要死得明白!’可是,连我这特使也不明白啊!”

李斯悲愤地:“不明白的得死,明白的更得死,该轮到你和我了!”

曲宫:“丞相,你到底说些什么呀?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

李斯颤抖的双手掩住苍白的面孔,泪水从指缝中涌流出来,不堪回首的往事折磨着这个痛定思痛的人:“晚了!晚了!我早就说过: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我李斯从平民做到丞相,已经走到了尽头,该死了!现在,想重新当一个上蔡的平民,带着孩子们、牵着黄狗去打猎,都做不到了!”

“哐啷!”铁门又打开了。

随着橐橐的脚步声,几个人影走进来。

特写:一块写满血字的破布扔在地上,一只脚狠狠踏上去!

画外,赵高的声音:“李斯!这是你写的血书?”

李斯骤然抬起头一一

镜头从那双踏着血书的脚摇上去,骄横跋扈的赵高站在他面前,身后跟着几名狱卒。

赵高鄙夷地:“死囚无权上书!哼,什么‘统一天下、扩充疆土,设郡县、废分封,书同文、车同轨’,你还要为自己摆功啊?死到临头,不知罪吗?”

李斯死死地盯着赵高,两眼血红,嘴唇颤抖:“我有罪……有罪……”他奋力抬起右臂,指着赵高:“我的弥天大罪……就是屈从你赵高,在沙丘……”

赵高震怒,咆哮着:“堵住他的嘴!”

狱卒扑过去,把那张血书塞到李斯嘴里。

李斯扒开狱卒的手,扯出血书,使尽全力呼喊:“……沙丘改诏,杀扶苏而拥立胡亥!胡亥,胡亥!亡秦者……胡亥也!”

曲宫惊呆了!

疯狂喊叫着的李斯被狱卒拖出去……

赵高暴怒地挥着双拳:“割他的舌头!挖他的眼睛!砍他的手脚!把他具五刑、灭三族!”

铁栅里,曲宫绝望地大叫一声:“啊!”

宫中庭院。

当年扶苏舞剑时砍伤一枝的梅树,仲姜隐身的假山,秦始皇帝走过的幽径,历然犹存,却物是人非了。

二世皇帝胡亥在兴致勃勃地观看角抵俳优之戏,博士仆射周青臣和一些官员以及侏儒优旃陪侍在侧。

他们面前的空地上,两名硕壮的俳优,几乎**着身体,正在进行拼死的“角抵”,二人徒手相搏,勾心斗角,打得你死我活。

“角抵”打到激烈处,胡亥开心地站起身来,狂呼乱叫。

人群旁边,优旃满面愁容,抬头望望胡亥,无声地叹了口气。

画外,侍卫的声音:“赵丞相到!”

“角抵”骤停,胡亥和官员、俳优们一起回首

赵高气宇轩昂地走来,身后的侍卫牵着一只梅花鹿。

官员、俳优们看见赵高,都慌得伏地叩拜:“拜见丞相!”

赵髙对他们扬扬不睬,向胡亥一揖,说:“陛下!臣今天特来敬献一匹骏马!”

他一挥手,侍卫把梅花鹿牵到胡亥跟前。

胡亥和他身旁的人们都一愣。

胡亥笑道:“丞相真会开玩笑!这明明是鹿,你怎么说它是马?”

赵髙一本正经地:“这是西域进献的汗血马,怎么会是鹿呢?陛下的眼睛是不是……”

胡亥揉了揉眼睛,盯着那只鹿仔细辨认,仍然莫名其妙:“这……这……”他神情恍惚地看看赵高,又看看身边的那些官员。

赵高利剑似的目光巡视着官员们:“你们说,这是鹿,还是马?”

官员们看看胡亥,又看看赵髙,不知该说什么,嗫嚅难言。

赵高的目光落在周青臣的脸上:“周仆射!你是个有学问的人,当然识得名马!嗯?”

周青臣心惊胆战地抬头望着赵高:“丞相,这……”

赵髙咄咄逼人地注视着他。

周青臣一个冷战:“……丞相曾经掌管宫中车马二十余年,最善于相马,丞相说它是马,它当然就是马!”

赵高点点头,把目光移向那些官员们:“你们说呢?”

官员们战战兢兢,纷纷俯首说道:“是马,是马!它的确是马!”

赵高笑了,对胡亥说:“陛下,大家都说是马,陛下再仔细看看!”

胡亥走上前去,伸手抚摸着梅花鹿:“嗯,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马,看来定是一匹宝马、神马!”他又高兴起来,“送去御马监,精心喂养,朕改日要乘着它到上林苑去打猎!”

侍卫牵走了梅花鹿。

此刻,人群后面传出呜咽抽泣声。

胡亥恼火地转过脸去:“这是谁在哭啊?”

哭声骤然停止。

侏儒优旃惊惶地转过脸来,脸上挂着泪痕。

胡亥厉声问:“优旃!朕喜得宝马,你哭什么?”优旃掩饰地:“啊,没……没有啊!”

赵高怒喝:“看你满脸是泪,敢说没有?”

优旃擦着泪,灵机一动:“噢,我刚才看见陛下这么高兴,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一个梦……”

胡亥怒气顿消,好奇地追问:“噢,你梦见什么了?”

优旃:“唉,我……梦见了先帝!他说他在骊山陵墓中闷得慌,召我去说说笑话。我想起先帝生前对我的恩宠,这眼泪不知不觉就流出来了!”

胡亥哈哈大笑:“朕倒是忘了,先帝还留下了你这么一位大忠臣!”

优旃悲哀地:“陛下,请赐我死吧,把我埋在骗山脚下,也好朝夕陪伴先帝!”

赵高笑道:“优旃啊,先帝的骗山陵墓中,上象天文,以明珠为日月星辰;下具地理,以水银为江河湖海;珍宝奇器无数,又有姬妾美人陪伴,用不着你这小小的侏儒了,你还是留在陛下身边说说笑话吧!”

优旃垂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瞥着赵高和周青臣等人,不无嘲讽地说:“赵丞相!我这个人哪,一辈子没做一件正经的事,只说了无数笑话、空话、假话、废话,这对于陛下有什么用处啊?”

周青臣等人面有愧色,垂下了头。

赵高厉声说:“这就是你的用处!要好好地侍奉陛下!不然,我可就真要成全你,让你去陪伴先帝了!”

胡亥完全不明白他们话中的深意,百无聊赖地转身要走:“算了,算了,他的笑话我也听得乏味了,你再给我找点新鲜的乐趣!哎,赵丞相,你陪我到阿房宫去玩玩吧!那个地方,先帝在世的时候,总是不许我去……”

赵高随着他往前走着,笑道:“如今这一切都归陛下所有了!先帝崩逝之后,臣为陛下又把阿房宫加以扩建,规模比过去大得多了,占地三百余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确是个好去处!”

胡亥:“还有许多美人吧?”

赵高:“当然,美人成千上万!先帝的妃嫔姬妾,凡是未曾生育的,都没有殉葬,留在阿房宫里呢!”他突然灵机一动,“陛下,说到阿房宫,我倒想起了一个人……”

阿房宫。

连翩宫阙,金碧辉煌。

如泣如诉的音乐……

一扇画窗里,仲姜身披殷红的披风,怀抱琵琶,凄然弹奏着《无衣歌》,一只通体洁白的丹顶鹤陪伴着她。

窗外,胡亥在侧立静听,两名侍卫持戟站在门旁。

胡亥低声命令侍卫:“没有朕的召唤,不准入内!”

侍卫:“是!”

胡亥走进门去。

仲姜突然看见胡亥,大惊,琵琶失手落地!

胡亥笑道:“不必惊慌!朕喜欢你,才来宠幸你!”

仲姜不安地站起来:“陛下……”

胡亥笑眯眯地看着她:“好一位绝色美人!当年,你几乎成了我的母妃,又差点做了我的嫂嫂,现在……哈,真是天意啊!”

他张开两手向仲姜扑去,仲姜飞速闪开。

胡亥大怒:“你敢违抗圣意?”说着,“嗖”地拔出腰间的御剑,“这把御用的太阿之剑,杀人无数,连扶苏的首级都是它砍下来的,你不怕吗?”

仲姜一愣,回首注视着那把剑,无限的怀恋和难以遏制的悲愤涌上心头!

画外,《无衣歌》乐曲响起……

仲姜突然向胡亥扑去,夺剑在手!

胡亥大惊:“你……”

仲姜持剑在手,深情地凝视着,把脸腮贴在剑刃上,一串热泪涌流下来……

胡亥愣住了:“你……你这是做什么?”

仲姜突然举起御剑,直逼胡亥……

画外,激昂的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胡亥惊恐万状,连连后退……

仲姜挺剑向胡亥猛刺过去!

一剑刺空,胡亥瘫倒在地,惊叫着:“来人!来人哪!”

仲姜举剑再刺,“当”的一声,两把长戟挑开了剑锋!

侍卫护住胡亥,直逼仲姜!

仲姜抽剑向后退去,两眼闪着复仇的火焰。

侍卫步步紧逼……

仲姜退到了尽头,一面屏风挡住了她的去路!

仲姜举起御剑,向着自己的颈项奋力一抹……

“当”的一声,御剑掉在地下!

仲姜缓缓地倒了下去,鲜血顺着她雪白的颈项流下来,流在殷红的披风上。

殷红的鲜血,殷红的披风……

激昂的音乐,《无衣歌》的旋律……

软瘫在地的胡亥抬头看着仲姜,惋惜地:“可惜了一位美人!你们逼死了她,混账!”

侍卫扶起胡亥:“陛下,不要再顾美人了,大秦的江山巳经丢了大半,公子扶苏的队伍就要打到咸阳了!”

胡亥大惊:“什么?扶苏?他还活着?快……快去告诉赵丞相!”侍卫:“丞相早就知道,就瞒着陛下一个人!”

胡亥惶恐地:“你怎么不早说?”

侍卫:“早说,我就活不到今天了!”

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仲姜眼中露出惊喜之色:“长公子!你还……活着!”

她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丹顶鹤展翅飞去,飞出画窗,飞向长空……

镜头摇向殿顶,画面剧烈摇晃,仿佛巍巍秦宫就要倒塌了。

叠化:风起云涌的义军铺天盖地而来,一面大旗上绣着赫然四个大字:公子扶苏。

旁白:“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假借公子扶苏的名义揭竿而起。公元前206年,刘邦率义军攻陷咸阳。秦,像历史长空中的一颗彗星,在放射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之后,就迅速地消失了……”

叠化:亘古永存的万里长城。

剧终

(初稿《公子扶苏》发表于1981年第2期《花城》增刊,收入《霍达电影剧本选》,花城出版社1983年出版。根据此剧本改编的五幕十场话剧剧本发表于1986年第6期《新剧本》,同年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首演)

附一:剧中历史事件年表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帝二十六年I秦统一中国。

公元前215年(秦始皇帝三十二年):秦始皇帝第四次出巡,东临碣石;卢放出海求药;蒙恬北击匈奴。

公元前213年(秦始皇帝三十四年):秦始皇帝焚书。

公元前212年(秦始皇帝三十五年):卢敖叛逃;秦始皇帝坑儒,遣扶苏北去上郡监造长城。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帝三十七年):秦始皇帝第五次出巡,病逝沙丘;赵高、李斯沙丘改诏,立胡亥为太子,赐扶苏、蒙恬死。

公元前209年(秦二世元年):胡亥继位为秦二世皇帝;陈胜、吴广起义。

公元前208年(秦二世二年):李斯具五刑而死。

公元前206年(汉高祖元年):刘邦攻陷咸阳;秦亡。

附二:剧中有关官职说明

丞相秦丞相有左右各一人,金紫印缓,掌丞天子,助理万机,而以右丞相为尊。李斯曾任左丞相,冯去疾为右丞相。秦二世皇帝二年,废左右丞相而另设中丞相,赵高充此任。

上卿秦以“三公九卿”为中枢政治之中心。上卿系官位,而非具体官职。史载:“始皇甚尊宠蒙氏,信任贤之,而亲近毅,位至上卿。出则骖乘,人则御前。恬任外而毅常为内谋,名为忠信。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焉。”蒙毅位上卿,而具体职务,史书未载。又曰:“赵高有大罪,始皇令毅法治之。”由是观之,蒙毅所行使的当是御史大夫职权。

御史大夫秦以丞相、国尉、御史大夫为最高官。御史大夫,位上卿,银印青缓,地位仅次于丞相,而高于九卿,握有考课、监察和弹劾百官之权。胡三省注《通鉴》曰:“秦置御史,掌讨奸滑,治大狱。御史大夫统之。”

将军秦时武官,除国尉为最高官外,另设将军。秦有前后左右将军,位上卿,金印紫绶。又有大将军、上将军、裨将军等。蒙恬为将军。

廷尉掌刑辟。李斯曾任此职。

中车府令掌宫中车马。赵高曾任此职。

符玺令掌宫中符玺,其性质与后世之监印官相同。赵高任中车府令时兼行符玺令事。

博士秦设博士七十人,其职掌有三:一曰通古今,二曰辩然否,三曰典教职。淳于越、卢敖曾任此职。秦无太傅之职,故公孙述而相当于太傅,而官职为博士。赵高无博士之职,然私事胡亥,教之决狱,属业余兼职性质。

御史御史大夫之属官,其职权范围:或给事殿中,或举劾非法,或督察郡县,或奉使出外执行指定任务。曲宫曾任此职。

仆射(射,音yè)秦代始设,凡侍中、尚书、博士、谒者、郎等官职,都有仆射,意即其中的首长。博士仆射即博士之首长。周青臣曾任此职。

秦皇父子4_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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