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1 / 1)

()巍哦雄伟的群山。//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沿着山脉的横亘起伏,万里长城断断续续,已略具雏形。

漫山遍野的筑城军民密密麻麻,远远望去,如同蝼蚁。

伐木的“丁丁”声,采石的“咚咚”声,“咳唷,咳唷”的号子声交织成一部庞大的乐章。

画外,雄浑、悲壮的《筑城歌》:

采采山石,日夜不息;伟哉长城,血肉之躯。

采采山石,岁岁不息;壮哉长城,白骨堆之。

歌声循环往复……

歌声中,无数的筑城黔首,半裸着身体,艰难地搬运着建筑用材,或推或拉,或担或抬。

陡峭的山崖上,一队黔首攀援而上,他们或四人,或六人合抬一块石条。石条长达六尺,重约千斤。

镜头推向抬石的黔首,肌肉隆起的、苍黑的肩背,浸透着汗水,在蓝天下闪着紫光。

极度用力的脚,蹬着山石,腿上的筋肉都在抖动。

“咳唷!咳唷!”他们连呼号子,极力迈开寸步难移的脚。

巨石下,八只**的脚都在抖动。

“啪!啪!”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夹杂着监工粗暴的吆喝声。“咳唷!咳唷!咳唷!”八只脚又在用力。

巨石上,绳子开始断裂……

绳子断了!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巨石压住了鲜血四濺的躯体!

画外,《筑城歌》声:

采采山石,日夜不息;伟哉长城,血肉之躯!

黔首们奔向巨石,哭喊着,推抬着。

“劈啪”的皮鞭又抽在他们身上,监工在咆哮:“滚回去!”

画外突然一声怒喝:“住手!”

监工猛然停住了手,气势汹汹地回过头去一一镜头从一双战靴缓缓上摇:坚实的铠甲,威武的佩剑,黑色的披风……最后现出扶苏英武严峻的脸。

镜头拉开,扶苏身边站着将军蒙恬。

监工大吃一惊:“蒙将军!”

蒙恬厉声说:“这位是皇帝陛下的长公子殿下!”

监工惊呆了,“扑通”跪倒!

面目枯槁、神情麻木的黔首们露出惊喜之色:“殿下?!”

一名士兵激动地奔向扶苏:“长公子!”

扶苏认出了他,伸手扶着他的肩膀,惊喜地:“鲁苍?我们……又见面了!”

鲁苍满脸汗污被泪水沾湿:“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长公子!”

扶苏感慨地转过身,看着衣衫褴褛的筑城黔首,看着那块带血的巨石。

他走到巨石旁,俯下身去:“他……叫什么名字?”鲁苍凄然地说:“万喜良。”

扶苏:“年纪轻轻,就这样送了命!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鲁苍:“听说,他还有年迈的爹娘、年轻的媳妇!成亲当天,他就被抓来了!唉!”

扶苏站起身来,沉痛地:“把他……埋葬在长城脚下吧,让他看着我们把未完的长城修好!”

蒙恬苦笑道:“长公子还不知道,这长城工地上每天都有大量死伤,数年来何止千万?若要一一埋葬,哪里忙得过来啊?殿下请看!”

蒙恬挥手指着前方一一

山谷之中,堆满了累累白骨,乌鸦盘旋,争食腐肉。

画外,《筑城歌》声:

采采山石,岁岁不息;壮哉长城,白骨堆之!

扶苏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蒙将军,我大秦地大物博,黔首众多,然而黔首并非牛马,如果黔首尽死,长城难道靠你我能筑得起来吗?”

蒙恬深深地点点头。

扶苏看了一眼匍匐瑟缩的监工:“今后监工应由黔首中的长者担当。像这种恶吏,让他们去运石筑城!”

长城,夜。纷纷扬扬的雪花。

大野洁白,一望无垠。大雪装点着北国河山,装点着雄伟的万里长城,犹如茫茫云海中飞起的一条玉龙。

朦胧的夜幕下,一座烽火台,又一座烽火台,隐隐传来刁斗之声。

深夜巡查的扶苏从执戟守城的士兵身旁走过,风雪隐没了他的飒爽英姿……

咸阳,宫中庭院。

黎明时分,仲姜手持竹帚,默默地扫着院中的积雪。洁白的丹顶鹤伴着她慢慢地迈步,在雪地上留下一片片竹叶似的爪印。

仲姜怜爱地看看丹顶鹤,喃喃地说:“可怜的白鹤,你也被关在这里!你有你的伙伴,你的家乡,在那里,虽然有觅食之难、迁徙之苦,却来去自由,可以爱你所爱、恨你所恨!而在这里,虽然有膏腴之食、华屋之居,却不能展翅高飞!唉,可惜你遍体洁白,顶上一点丹红!”

晶莹的泪珠从她明净澄澈的眼睛中滚落下来,落在洁白的鹤羽上。

院门外,优旃从这里经过,停住了脚步,看着仲姜。

优旃:“仲姜姑娘,一清早就忙着扫雪?这些事情自有人去做的,还用你亲自动手吗?”

仲姜看了他一眼,说:“自己走的路,应该自己扫。”

优旃走了进来,若有所思地:“嗯,你这话说得很有意思。不过,像你我这样的俳优伶人……唉,不要说你我,就连长公子那样的赫赫皇子,要走什么路也由不得自己啊!”

仲姜的感情猛地被触动,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长公子!”但是,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不慎,恢复了平静之态,似乎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怎么比得了长公子呢?不要说笑话吧!”

优旃的眼睛中闪出一种由于不被人理解和信任而产生的哀怨。他想立即走开,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抬起头,望着仲姜说:“仲姜姑娘!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不配和你说话。我丑陋、矮小,言语鄙俗,没有人把我当人,我只是人间的一个怪物!而你,是这样年轻貌美、歌喉婉转、舞步优雅,连皇帝陛下都要爱慕!”

仲姜惶惑地看着这个矮小的怪人,猜不透他这番既挖苦自己又刺伤别人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优旃向她蹒跚走近,笑了笑,说:“可是我呢?我也能用奇丑的相貌、颠三倒四的语言博得皇帝陛下的捧腹大笑!你看,香花和莠草其实是一样的用场,我们都是一样的玩物、一样的牛马,任人驱使、任人摆布!”

仲姜心中一震,默默地看着他。

优旃收敛了笑容,接着说:“我们用自己的血泪作陛下的笑料,换来自己的苟活;而在他一笑之后,却又随时可能一怒而断送我们的性命!唉,我们何曾走过一步自己的路?时时都在苟活啊!”

仲姜情不自禁地被这面目奇丑的侏儒感动了,突然觉得这个极其矮小的人竟是这样高大,他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秘密,说出了别人说不出的哲理!

仲姜:“优旃先生,我还是第一次在深宫禁苑中听到这样的真话!”

优旃摇着他那硕大的、与身体极不相称的脑袋:“真话说不得噢!像周青臣那样惯于阿谀奉承的人,至今活得好好的,而公孙夫子、淳于博士直言犯上,却丢了性命!唉!长公子也是因此被逼得远走边塞,中车府令还不肯放过他,总是在陛下面前说他的坏话……”

仲姜吃惊地:“中车府令?他不是被处死了吗?”

优旃苦笑道:“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得了呢?本来,蒙上卿奉圣谕判了他死罪,他必死无疑了!可是,行刑之前,他在狱中上书陛下,为自己辩解说:他教给十八公子君臣之礼,皇帝称‘朕’,臣子称‘臣’,这并没有错,是十八公子年幼无知,说错了。他还举荐了一个方士徐福,说此人神通广大,一定可以把长生不死之药弄到手。你知道,陛下最怕的是死,听了这句话,当然动心了,就放了他,让他召见徐福,用仙药将功抵罪。就这样,一个行将杀头的死囚立即官复原职,如今仍是中车府令!唉,远在边塞的长公子还不知道哩!”

仲姜不禁打了个寒战。

优旃:“唉!可怜的长公子,连我这最可怜的人都觉得他可怜!陛下的臣子,没有比他更忠的了;二十几位公子,没有比他更孝的了!可是,又有谁知道他的心呢?”

仲姜深深地叹息!

优旃凑到她的身边,压低声音说:“他临走之前,还对老乳母说起过你呢,仲姜姑娘!”

仲姜的心突突狂跳:“说起我?!”

优旃有些不好意思:“这……当然是我偷听来的了!”

仲姜急切地:“他说什么?”

优旃:“他对老乳母说,他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把你带回咸阳,却万万没想到,这反而害了你!他……对不起你!”

仲姜的泪水涌满了眼眶:“噢,他是这样说的……”

优旃:“长公子还说,他有一个愿望,一个难以做到的由衷的愿望……”

仲姜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期待地望着优旃,像面对命运之神那般虔诚。

优旃凑近她的脸,耳语般地说:“他说,他希望你能设法逃出去,逃出这牢笼!”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仲姜的预料,却比听到她期待的话语更为激动,久久徘徊在眼眶中的泪水涌流下来:“逃……逃出去?!”

她抬起泪眼,惆怅地望着被那高高的宫墙切割成方块的天空。

长城脚下,黎明。

下了一夜的大雪,给山野、大地都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茫茫的绒毯。

雪地上,僵卧着一个女子。她几乎被雪掩埋了,只露出凌乱的黑发和瘦弱的肩背,看不清面目。她衣衫单薄,冻僵了的、毫无血色的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布包。

筑城的黔首发现了她,向这里跑来。

长城上,扶苏和鲁苍巡夜归来。

鲁苍看着前面,突然说:“长公子!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

扶苏抬头望去:“噢?”筑城黔首的窑洞里。

扶苏、鲁苍和黔首们围着那个冻僵了的女子,她渐渐苏醒过来。

鲁苍端过一盏灯火,照着她的脸。扶苏大吃一惊:“啊?!”

特写:女子的脸。尽管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她的相貌却是扶苏、鲁苍所熟悉的。

鲁苍惊讶地:“怎么是她?她逃出来了?”

扶苏激动地:“仲姜姑娘!”

女子神情恍惚,微张着眼睛,呆滞的目光中泛起一丝光辉,喃喃地:“仲姜?我的仲妹,你在哪儿?……”

梦境般的往事出现在画面上……

弥漫的征尘,纷乱的马嘶人喊,夹杂着凄惨的哭叫……

躲避战乱的老幼残弱,互相搀扶,踉跄奔逃。人群中可以看到一对面目极为相像的少女,其中之一就是当年的仲姜,怀抱着一面琵琶。

一支败逃的人马像潮水般地涌过来,从人群中穿过,马蹄践踏着跌倒的老弱妇孺……

仲姜的哭喊声:“姐姐!姐姐……”

姐姐的哭喊声:“仲妹!仲妹……”

弥漫的征尘充满了画面……

呼叫“仲妹”的声音一直不断……

遍体鳞伤的姐姐在尸首狼藉的野地里艰难地支起双臂,挣扎着爬行,不停地呼叫:“仲妹……”

她爬向山林……

她在荒草野树间吃力地穿行……

默默流淌的山泉,沾着血迹的石块,散乱的马蹄痕迹。

泉边,一支带血的箭,几片破碎的布条。

她捡起布条,辨认着,哭喊着:“仲妹!你在哪儿啊?”

哭喊声在山林中回响……

画外,她的声音:“我到处找,也找不到你!后来,乡亲们告诉我……”

朦胧的画面上,仲姜和扶苏骑着战马,并辔而行,在金黄色的夕阳映照下,像是一片透明的云彩在飘动……

画外,姐姐的声音在继续:“……你没有死,你救了秦军的一位将军,哦,就是秦王陛下的长公子!他把你扶上白云一样的战马,披上彩霞一样的战袍,一路唱着歌儿,带你到天堂似的皇宫去了……”

长城脚下,筑城黔首的窑洞里。

扶苏百感交集,在听着这位女子梦呓般的诉说。

女子:“……仲妹,我的仲妹!你再也不会受苦了,是那位长公子救了你啊!你遇到了那么好的好人,我打心里头感谢长公子,对着苍天为你们祝福!”

扶苏不禁发出一声呻吟。他的心灵遭受着强烈的冲击、痛苦的折磨,他的热血在冲腾,周身在战栗,为这赞颂感激之辞而深深愧疚!

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的……仲妹呢?”

她奇怪地看着周围的人:“我……这是在哪儿呀?”

瞬间,两颗泪珠滚落下来,眼中的希望之火又熄灭了:“噢,我这是做梦呢,仲妹怎么会在这儿啊……”

扶苏的嘴唇抖动着,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向仲姜的同胞姐姐陈述事情的始末,袒露久久积郁于胸中的情怀,鞭笞自己那负罪的心灵!

鲁苍的嘴唇嚅动着,泪眼望着扶苏。

黔首们神色不安地望着扶苏。

扶苏一个冷战,他清醒了。他不忍击破这位善良的农妇美好的梦境,不能展示仲姜所遭遇的残酷现实,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剖析自己身为皇子的内心世界。他痛苦地咽下了千言万语,只说了一句话:“你……这是要去找你的仲妹吗?”

女子从梦中醒来,长长地叹息:“皇宫哪是我去的地方?这一辈子,我再也见不着她了!我……是来找我的丈夫的,他被抓去筑长城了!”

鲁苍:“长城?这儿就是长城啊!”

女子惊喜地:“噢,总算找到了!你们认识他吗?”

鲁苍:“筑长城的有几十万人呢,他大号叫什么?”

女子郑重地:“万喜良。”

众人大吃一惊,鲁苍失声叫道:“万喜良?!”

女子振奋地:“你们认识他?”说着,从布包里取出一件千补万纳的棉衫,“我是来给他送寒衣的!他在哪儿啊?”

窑洞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黔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言语。

女子急切地:“他在哪儿啊?”

长城脚下,漫天风雪。

扶苏沉痛地:“他已经和千万个同胞一起长眠在这里,守卫着长城!”

女子疯狂地扑倒在城墙上:“喜良!”

山谷中回响着妻子对死者的呼唤:“喜良!喜良……”

她哭诉着:“喜良!你看看我,看看我呀,我是孟姜!爹娘都饿死了,你知道吗?他们临死前还叫着你的名字,你知道吗?我跑了几千里路,吃尽了人间的苦,给你送来了寒衣,你看一眼,看一眼啊!”

纷飞的雪花,扑打在孟姜的身上,扑打在坚厚、冰冷的城墙上。

孟姜双手痉挛地抓着城墙,指尖磨出了鲜血,在城墙上划满了凌乱的血痕……

突然,她的头向城墙狠狠地撞去!

画外,《筑城歌》声:

伟哉长城,血肉之躯;壮哉长城,白骨堆之!

歌声中,镜头缓缓摇过连绵不断的、坚厚凝重的城墙……

画外,伐木的“丁丁”声、采石的“咚咚”声和黔首们艰苦劳作的“咳唷”声又响起来,与《筑城歌》的旋律融为一体……

扶苏步履沉重地登上长城,蒙恬默默地随在他的身后。

扶苏:“这就是我们大秦的黔首!从十几岁的娃娃,到六十岁的老翁,服这样繁重的劳役,粮米不足,还要自带衣服。万喜良还有孟姜为他送寒衣,那些无父母、无妻子的人,又去指望谁呢?”

赵高:“仲姜姑娘留步,陛下宣召!”

仲姜陡然止步,惊恐地回过头来。

寝宫,皇帝卧室,夜。

秦始皇帝斜卧榻上,虽有几分酒意,却并无醉态,依旧容光焕发,兴致勃勃。

仲姜怯生生地走进来:“陛下圣安!”

秦始皇帝笑容可掬:“罢了,这些俗礼都免了,你只管大胆进来,不必那样拘谨。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中,光天化日之下,朕是天子,是皇帝,至高无上;你是歌女,是臣民,卑贱微小。可是在此刻,你我却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样的人!”

仲姜低头不语。

秦始皇帝站起身来,悠闲地踱步,望着窗外:“今晚的月色真是难得的好!我记得……扶苏临走之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般月朗风清!”

仲姜眼睛一闪,脱口而出:“噢,那确是一个难忘的月夜!”

秦始皇帝脸上陡然变色,堆满疑云:“嗯?那天朕与扶苏彻夜长谈,并未召见你,你怎么……”

仲姜自知失口,心里猛然一震,慌乱地抬起头来。窗外,一轮明月当空。

刹那间,仲姜控制住了自己的慌乱,从容说道:“陛下,那明月是不吝惜清光的,何止照着陛下和长公子?而是人人可见的呀!”

秦始皇帝笑道:“噢,是了,是了,月光是普照天下的,你看,你我两人不都在这普照之中吗?”

他微笑着向仲姜走来。

仲姜恐惧地连连后退。

秦始皇帝:“不要怕,不要怕!这是后宫里多少姬妾美人所翘首以望的,只可惜我太忙了,她们只能听着我的车轮声隆隆远去,却难得见我一面,甚至抱憾终生!你是幸运者,只等了九年……”

秦始皇帝越逼越近,猛地推成特写: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

特写:仲姜苍白的脸,恐惧的眼睛。

仲姜失神地扑倒在秦始皇帝脚下:“陛下,不能……不能啊……”

秦始皇帝的双手像雄鹰的巨爪向她伸过来:“哼哼!天下还有朕不能做到的事?在你的前头,已经有多少人因为违抗圣意而断送了性命,就连扶苏的母亲也未能幸免!”

仲姜绝望地闭上双眼,用微弱的、颤抖的声音嘶喊着:“长公子……长公子啊……”

特写:秦始皇帝的脸。他突然笑意尽扫,须发竖起,目眦欲裂:“你……在喊扶苏?!啊,果然如胡亥所言吗?你说!”

“刷”的一声,寒充闪闪的太阿之剑抽出了霜刃!

窗外。

纷披的花木遮掩下,侏儒优旃站在阶前苦苦地谛听。他万分焦急地竖起了耳朵,张大了嘴巴,颤抖的手捂着自己突突跳动的胸……

夜风吹过,花木飒飒作响,淹没了室内传出的声音。

皇帝卧室内。

镜头从寒光闪闪的御剑猛然拉开一一

秦始皇帝手握剑柄,神色严峻地注视着仲姜:“你……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仲姜匍匐剑下,安详地闭上双眼,她吐出了胸中的块垒,仿佛完成了一生中的一件大事,显得无比平静:“有生以来,我还没有说过一句假话!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了陛下,如果我这微小的生命有损陛下的圣威和长公子的英名,妨碍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那么,请出剑吧,我死而无憾了!”

“刷”的一声,太阿之剑插回了剑鞘。

秦始皇帝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激动之情,他弯下高大的身躯,伸出双手,扶起视死如归的仲姜:“好姑娘!朕从未见过如此纯洁坚贞的女子,从未听过这样肝胆照人的真话!你……回去歇息吧!”

皓月当空。

秦始皇帝临窗对月,俨然一尊青铜塑像。他眉宇郁结,双唇紧闭,面如冷霜,眼若寒星,宽阔的胸膛随着急剧的呼吸而起伏,扶在窗上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画外,他的内心独白:“天啊,我险些铸成大错!这是上天的安排吗?我贵为天子,为什么还要受天的愚弄和折磨?这些年来,我为什么一直听不到这样的真话?这是谁的过错?”

他的声音由低而高,由缓而促,由弱而厉。

镜头推向窗外。空中,一片乌云在侵蚀皎洁的明月,渐渐地全部遮没,清冷的余晖在云层四周进射。

画外,秦始皇帝的内心独白在继续:“这是赵高的罪?是他在我背后密谋策划了这一切?”

镜头摇向一望无际的宫殿,参差错落,鳞次栉比,明灯盏盏,繁如群星。

画外,秦始皇帝的内心独白在继续:“不,天下宫室、钟鼓、美人皆归我所有,这是我的命令!赵高奉诏行事,何罪之有?”

镜头突然拉回窗内,这个向来无所畏惧的人,此刻却由于自责而感到恐慌。

特写:秦始皇帝充满恐惧的脸,大而无神的双眼。

画外,秦始皇帝的内心独白在继续:“这是……我的罪?让天下的人都骂我是无道的昏君?不!我向全国明令‘禁止淫浃,男女絜诚’!我法令森严,连我自己的……”

他猛然用颤抖的手掩住双眼!

画外,秦始皇帝的内心独白在继续:“连我自己的母亲——皇太后行为失检,都未得到宽容!”

秦始皇帝失神地遥望夜空,喃喃地:“那么,扶苏,这是你的错!你本应该向我陈述这一切,而你却没有这样做!为什么,我的儿子?你是爱我?还是怕我?是怕我的尊严受到损害,还是怕我的命令不可触犯?我竟是如此可怕吗?使你在生身之父面前都不敢说出真话!你远走天边不给我片言只语的书信!你是在恨我吧?你忘了,我虽然是天子,是皇帝,但也是你的父亲,也是人!人,又怎能无情?”

强烈的情感使他不能自已,环顾室内,感到一片孤独、空虚,跌坐在书案前,望着那标着万里长城的地图:“我的儿子!在你的幼年,我杀死了你的母亲,夺走了你的母爱;战争频频,国事繁忙,你早早地为我分忧,多年来却极少得到父爱!难道我要让你痛苦一生吗?扶苏?”

往事如烟,空留惆怅。他抚摸着地图,激动不已。

月光射出了云层,照在他脸上,威猛冠世的秦始皇帝第一次流下了真诚的泪水。他展开案上的竹简,拿起毛笔……

长城脚下,扶苏行辕。

扶苏在含泪捧读皇帝诏书,蒙恬动情地挨在他身旁观看。

画外,秦始皇帝的声音在继续:“……父子之情,万古不废!天理昭彰,使我发现及时,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愿你在边塞读此亲笔诏书时,能得以些许安慰,望与蒙将军携手共进,长城竣工之日,乃扶苏、仲姜完婚之时,朕将大酺天下,举国同庆!”

扶苏热泪盈眶,深情地望着南方:“陛下!父亲!”

蒙恬:“长公子,陛下圣明啊!我们不辞肝脑涂地,也要早日修好长城,以报皇恩,以迎佳期!”

扶苏拭去脸上激动的泪水。

画外隐隐传来筑城黔首的号子声:“咳唷,咳唷……”

蒙恬从扶苏手中接过诏书,仔细地重读,寻思着:“呃?我们曾经上书要求增调粮米衣物、免去筑城黔首家属的赋税,这诏书上为什么只字未提?”

扶苏双眉微蹙,沉吟道:“难道陛下没有收到我们的奏章吗?”

画外,“咳唷,咳唷”的号子声越来越响……

第五章

秋高气爽,万里晴空,碧蓝深邃,一行大雁“嘎嘎”地鸣叫着,展翅南飞。

无边的大地,一片金黄,又是秋熟季节了。

五十步宽的驰道伸向远方,浩浩荡荡的车队在轻快地奔驰,响起急促的车轮声、马蹄声、铃辔声。

桃弓苇矢的“辟恶车”后面,是天子乘坐的“金根车”,羽盖华爪,黄屋左纛,黑旗皂旒,驾六匹玉勒金衔的骏马,迅跑如飞。簇拥着“金根车”的是八十一辆副车,各驾四匹骏马,车上装饰着金玉翠羽和无数旌旗。

旁白:“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帝第五次出巡,南达云梦,于九嶷山望祀虞舜墓;东上会稽,祭大禹陵;又渡海北上,经琅邪,到达之罘……”

之罘,海岸。

浩瀚的大海翻卷着滔天巨浪,海空中堆积着浓重的阴云,如铅似墨,越压越低;成群的海鸥贴着海面低飞鸣叫,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一队高大的宝船,落帆抛锚,泊在岸边。为首的御船上,竖着“秦”字大纛。

楼舱里,秦始皇帝豪情满怀,凭栏远望,李斯、赵高、蒙毅、胡亥、曲宫侧立在侧。船舷边一排手持连弩的侍卫,严阵以待,为皇帝警戒。

秦始皇帝:“看到这大海,朕不禁想起上次碣石之行,转眼已经……”

李斯:“已经五年了。”

秦始皇帝突然感伤地:“五年了!卢敖叛我而去,那长生不死之药……”

赵高忙说:“陛下不必忧虑!臣不是又派徐福出海求药了吗?等他回来……”

秦始皇帝:“人心难测啊!这个徐福……可靠吗?”

赵高:“陛下放心,我举荐的人,是一定可靠的!”

秦皇父子4_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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