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胥听了这话,脸顿时沉了下去,说道,“这两日战事稍缓,再过几月司月国又再来敌,梁炎宇不是省油的灯,我可不能保证你的性命。到时候你父皇拿我问事,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区区司月国能奈我何。”顾间莫不屑地冷哼一声。
“关远大陆现在最为强大的就是司月国,我不能保证你毫发无伤的回宫,再者你父皇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你这人真是跟小时候一样爱说教。”
“……顾间莫!”
顾间莫见石胥像是暴雨前的乌云似的脸,只好佯装不满,叹了口气说道,“哎,那就算了吧。”一双低垂的双眼转头穿过帐篷罅隙的一角瞥向蓝灰色的天空,眼中的狡黠清晰可辨,在晴朗的白日的对比下泛出淡淡的光。
视线所落之处,唐姝正在在洗一口比她还要大好些的锅,她眉眼很平淡,眼睛里却亮着专注地柔光。
“实在是有趣啊……”顾间莫把手掌展开,那一串金铃铛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累啊……”忙了一天的唐姝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每一天都过的十分忙碌。伙头军一共只有不到二十个人,却要管理上千人的伙食,自然是忙的脚不沾地,甚至一度忘记她说要制盐的事情了。然而她自觉生活除了忙碌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武副渐渐的竟然会和她开玩笑了,自己已经能有条不紊的处理自己的任务了,而且还利用自己在现代时从菜谱上学的东西用仅有的食材做出一些还算不错的食物,也因此迅速奠定了自己在伙头军的……大厨地位。就连丁宝有时也要向她讨教呢。
唐姝有时候会想起自己车祸的那一天。
那个陌生的男子惊慌的从车上下来,那张面容很模糊。唐姝可以说对那个人唯一的认知就是他是个男子,穿着黄色的印花卫衣,还有他伸过来的那双手,右手手掌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可是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呢……想不起来啊。唐姝只能拍了拍脑袋心里默默的叹口气,劝慰自己说,“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也回不去了,哎,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唐姝有时候会想起在校场上救她一命的那个俊美非凡的,笑起来时令人昏眩的男子,她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许就永远不会见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短暂啊。
唐姝想着摇了摇头,继续择着菜叶子。
“大家!”是丁宝的声音。
他跑过来,胖胖的脸颊渗出细细的汗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副官让我们今晚做些好的,明天就要出征了。”
“这些能做出来什么好吃的呀!”有人抗议道。
丁宝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我还没说完,今日朝廷拨了新的食材,而且种类还很多呢!”
大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丁宝走到择菜择的忘乎所以的唐姝面前,说,“唐姝,今日你主厨。”
“啊?有福利吗?没福利不干呀。”唐姝很有底气地说,看吧,这就是作为一个“技术人员”的任性。
丁宝无奈的看着她,“哎,你怎么这么滑头……”
唐姝眨巴眨巴眼睛。
“准你一天假。”
“谢谢粮官大人!”
夜色寂静。槐花香顺着温和的夜风拂过肌肤,恰似温香柔荑。
时至三更,除了正在打盹的按时站岗的人员的呼吸声之外,一片湖一样的寂静。
星辰微明,照亮前路。唐姝绕过帐篷,行至整座军营的最南边。那里是后山。白日里唐姝偶尔清闲时也会去那里采一些蘑菇野菜野果之类的,有时候恰是这些简单的东西会成为一顿饭之中最大的亮点。
槐花味道幽香,引着唐姝穿行。
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掩的茂盛的密林之中传来。唐姝循声而去。
走到不远处时隐约可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飘来荡去如同幽魂,唐姝心里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再定睛一看才可见一个身穿月色长衣的人,手中舞剑,行云流水一般,他前面是一群黑衣人,一个个将面孔遮掩在黑色面纱之中。那个白衣男子转身躲过一招,反手一剑,只见那个黑衣人就想短线的木偶一样缓缓倒地。转头的一刹那,唐姝看到了那个白衣男子的脸,张大的一张嘴不由得说出,“石将军?”
只见石胥整个人犹如白衣鬼魅一般,不消一会就地上倒了一群黑衣人。石胥一手执剑,直指最后仅剩的那个黑衣男子,用唐姝从未听过的肃杀的口气寒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个黑衣人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沫,说道,“石将军受皇家恩宠,自然树敌极多,将军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说完,一掌击向自己的天灵盖,双目僵直而亡。
“天哪,这也太惨了吧!”唐姝忍不住用袖子捂着嘴巴说,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转身要走,如果被石将军发现我偷看他杀人……天哪天哪,唐姝胡思乱想着,慌不择路之下一脚踩空,顺着陡坡滚落在一个大土坑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这不是我挖的坑吗……”唐姝欲哭无泪。半月前,唐姝想给军营升级一下口味,特地跑到后山花了好几天时间挖了一个洞,结果猎物没捕到,今天到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唐姝忍不住吐槽自己。
正当唐姝第N次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通之后,月光突然暗了下了。唐姝一阵警铃大作,抬起头,只见石将军正顶着他那张白月光似的脸和白衣,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嗯,且容唐姝这么想吧,毕竟刚才见到他杀人如麻的样子。
月光映衬之下,石胥的面颊少了几分冰冷严酷,多了几分洁净柔和。只是唐姝无心欣赏……如果她不会被灭口……
石胥看着足有两米深的坑里抬头仰望着他的唐姝,月光下玉漆的面容,比平时看上去颇为……秀气,石胥有点鄙视自己居然会如此端详一个男子,于是心里十分不屑地想着,“这个唐姝真是没有一点男子气概,真不知道顾间莫是怎么想的,一定要从此人身上找线索。”如此想着,口气也有一些不耐烦,“你呆看着我干什么?不想上来了吗?”
“……你不杀我灭口?”
石胥脸上仿佛挂了三条黑线,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凶神恶煞逢人必杀吗?好吧,那就……石胥突然学着顾间莫似笑非笑的样子,两眼微眯,声音压得低沉,“你要是不想上来……”嗯他自己觉得自己还是学的十分像的,自小与顾间莫在一处‘插科打诨’,虽没他那几分阴险的韵味,但是自信模样也是学了几分的。
然而效果却……只见唐姝脸上一喜,十分开怀的咧开嘴,“好呀好呀!”
石胥突然不想拉她上来了。
事实说明将军大人是个任性的人。
唐姝顶着满脸僵硬的笑容看着将军莫名其妙沉着脸拂袖而去。
“喂!将军!石将军!我真的不是故意……偷看你杀人的……”
可惜那声音已经渐渐远去了。唐姝深感大人物的喜怒无常,心里暗暗诅咒着石将军也像他一样摔坑里。
树叶娑娑,林中暗影随着月亮流动。唐姝三番五次试着爬上去结果只是摔了一身泥。她突然想起离她不远处还有好几具尸体,说不定还没完全凉了呢。四周除了蝉鸣只有黑,只有寂静,只有越来越深的恐怖。唐姝觉得太安静了,为了舒缓自己的恐惧,她就自己跟自己说话。越说越觉得委屈,穿越离家的悲伤,感到自己在这里命如草芥的绝望,让她忍不住哭出声。夜里只有自己压抑的哭声——因为小时候孤儿院院长跟她说哭声会招来鬼魂。
唐姝一边哭一边抽抽嗒嗒的痛斥说,“这个将军真不是个人!我不就是无意中看了不该看的吗?是将军了不起呀,气死我了,他怎么能把我一个弱女子扔在这荒郊野岭!就算我现在好像是个弱男子,他也不应该把自己的兵说扔就扔了吧!我还这么年轻死在这可怎么办呀……我还要造盐呢,我才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这就要英年早逝了……呜……”
“你哭什么哭,又没有鬼。”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没有,我都能穿越到这么个鬼地方,有鬼有什么稀奇的?”唐姝头都没抬没好气地说。
“什么穿越?”
“啊?就是……”唐姝这才慢慢抬起头。只见身着一身白衣的石胥的手指上挂了一个陶罐,静静的深潭一样的眼神带了一丝困惑,探究的看着她。
唐姝转过身不说话了。
没错,唐姝很生气。就算是将军,唐姝也很生气。人生要有骨气,就算对手了不得。
然而唐姝还是唐姝,什么叫神气不过一秒,啧啧。
唐姝认命的转过头,虽然口气还有一丝‘凶巴巴’,但是可怜兮兮的眼神已经出卖她了。唐姝双手交叉在胸口,说出的话与其骄傲的风姿十分不符,“你能拉我上去吗?”
任是石胥铁石心肠,也不禁冒出这样的想法:这年头的新兵都这么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