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离别最是伤感,尤其是这样的生离死别。
&12288;&12288;茯苓心里闷闷的回了家,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和盘缠,骑上从隔壁村借的枣红马,尾随接童子的马车队,一路风餐露宿、走走停停,捱了数十日才终于到了京城。
&12288;&12288;茯苓此行的目的除了不死心想等一个侥幸的时机救回二小以外,也想亲眼见识一下所谓的京城的繁华,为自己和弟弟妹妹的以后做长远的打算。即便此行没有救回二小,茯苓也问心无愧了,毕竟对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一般的孩子,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12288;&12288;京城的繁华果然和北疆苦寒的边塞之地不可同日而语。
&12288;&12288;来不及逛逛京城的十里长街,更无心品尝京城风味的小吃,甚至没有仔细看一眼周围的景致,茯苓心心念念的都是林二小的行踪。
&12288;&12288;眼看着童子的马车进入了朝天门外的一处驿馆,一同进入的还有各地、各州各县的童子马车,看来这是各地童男童女的集聚地。
&12288;&12288;茯苓便在周边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平价的“云来客栈”暂时栖身,以便进一步观察驿馆内的动向。
&12288;&12288;看似普通的客栈,一个普通的单间一晚竟要价二两纹银,尽管茯苓心疼白花花的银子,但也只得交了五两银子给掌柜的,暂且先付了两晚房钱和一两银子的住店押金,毕竟从千里之遥的家乡一路餐风饮露,早已人困马乏,总得好好安置一下。
&12288;&12288;原本以为茯苓小小年纪衣衫粗陋,必定无钱打尖住店,势利的掌柜便一副爱理不理的傲慢神情。
&12288;&12288;待白花花的银子“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掌柜的便立刻换了副嘴脸,满面堆笑的殷勤招呼着茯苓,边吩咐店内的伙计把马牵下去喂食草料,自己亲自带着茯苓入住了楼上的一个临街的小单间。
&12288;&12288;房间不大,除了一张床只放得下一张小方桌和两只方凳,推窗望去,街对面的驿馆大门却刚好映入眼帘,茯苓不动声色的察看了周边的情况,对这个视野极佳的房间相当满意。
&12288;&12288;晚饭时间,茯苓吩咐小二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红汤白面满满一大碗,上面飘着些许葱花,早已饥肠辘辘的茯苓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12288;&12288;有饱饭暖了胃,又美美的用热水泡了个澡,洗漱干净之后换上带来的干净衣服,茯苓感觉整个人都格外神清气爽。
&12288;&12288;幸好早有准备带了两套单衣,不然可得热坏了。这才刚农历九月,京城仍是秋高气爽、骄阳似火,而北疆的家乡却已然是寒风乍起的初冬景象。
&12288;&12288;入住客栈的第二日,九月初六这天的午时,驿站外络绎往来的马车和人流才终于安静了下来,想必是各地的童男童女都已如期送到,据说再过两日的九月初八便是先皇入帝陵大葬的日子,若是有人耽误了先皇的吉时可是灭九族的重罪,没有人敢在这件事情上有任何差池。
&12288;&12288;客栈外的廊檐下,几张支起的旧木桌,一个卖豆腐脑的大叔正在招呼着食客,茯苓便找个了靠墙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碗豆脑一个馒头,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12288;&12288;邻桌的食客有几人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茯苓支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12288;&12288;原来这几个食客中有人的亲戚在驿馆当差,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说是这些孩童近日竟然得了一种怪病,传染性极高,患病的孩子先是高热不退,头痛难忍,接着满脸和全身上下长满疱疹、脓疱,甚至有严重的已经昏迷了,两三天内就已经死了十几个孩子。
&12288;&12288;主事的礼官悄悄的使了银子找名医诊断后,得出的结论是“天花”。
&12288;&12288;得天花的孩子即便没死,满头满脸的疱疹、脓疱,也不能再用于祭祀,如若刻意隐瞒便是欺君,皇帝知道了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12288;&12288;驿丞和负责祭祀的主事官就慌了,地方官交上来的孩子都是好好的,这短短几天内就发生这样的事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交差的。
&12288;&12288;无耐之下,主事的礼官只得先遵从那位名医的嘱托,先令驿丞把得病的患儿单独隔离后,于夜深人静之时把感染了天花的患儿死的,没死的全一鼓脑儿连夜运出城,扔到京郊的一处乱葬岗。
&12288;&12288;为了弥补童男女的空缺,只得花高价加上威逼利诱从京城外的一些穷苦人家买来一批孩童,才终于凑够了皇帝要的人数。
&12288;&12288;空穴来风,未必无声。
&12288;&12288;或许这批被丢弃的孩子里面就有林二小也说不定。茯苓仔细询问了乱葬岗的位置,回客栈牵上马,一路策马飞奔,不认识的路便向附近村民打听,天快黑时才终于找到了众人口中所说的乱葬岗。
&12288;&12288;荒凉的山坡上,不见人烟的野地里,长满了及腰深的蒿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坟包连成一片,几棵零星散布在荒野里光秃秃的老树枝桠像挣扎的手掌,扭曲狰狞的指向苍茫的天空。
&12288;&12288;一弯新月撒下的清辉漠然的笼罩着这个凄凉的地方,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像是在控诉着什么,如泣如诉。几只眼睛里泛着绿光的野狗在坟堆里撕扯、啃食着这些丢弃在荒野的可怜的孩童尸体。
&12288;&12288;饶是茯苓早有心理准备,这里的景象仍然让她毛骨悚然。戴着帽子和面巾、手套,借着月光,茯苓一手提着从老乡家里借来的马灯,一手挥着一只驱赶野狗的木棍,一座一座坟包的找,尸体散发的恶臭和乱飞的苍蝇及蛆虫在茯苓手中的马灯映照下着实让人恶心又恐惧。
&12288;&12288;从小到大,茯苓在自己的那个时代生活了三十年,从未经历过如此场景,但人命关天,再害怕也得坚持下去。
&12288;&12288;最后终于在成堆的孩童尸体堆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林二小。再晚来一步,二小就将成为那些野狗果腹的晚餐了。
&12288;&12288;来不及细看还有没有其他幸存的孩子,即便知道还有人活着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夜色中,茯苓背着林二小踉跄的离开了乱葬岗,在附近村子边废弃的土地庙中暂时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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