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慕容冲开始帮腔:“这位是新上任的太守玄凝之,怎么会诓骗各位呢?各位没事就散了吧!”
有一妇人大着胆子问道:“使君,人多太挤,奴家的小娘子摔了一跤,能给看看吗?”
玄凝之点头,叫人唤医女出来诊治。穿豆绿色衣袍的医女见众人围观,极为紧张。第一次在这里行医万万不能出纰漏,元夕干脆戴上口罩换下医女。
农妇的两岁小娘子不过是膝盖摔破,并无大碍。元夕用糖哄她,然后用蒸馏水冲洗创面泥灰,再用盐水冲洗,待差不多干了,敷上药就行了。
妇人极为担心,“这位夫人,这药得多少钱?奴家一共只有三十文,怕是不够吧!”
元夕笑道:“给个五文钱就行了。只是小娘子这几天要小心,伤处不要再弄脏,也不要进水。”
妇人松了口气,拿出五文钱给元夕,元夕含笑收下道谢。
围观者觉得果真不收诊金,便进来几个人看伤口,无非是做农活时伤到的手脚或其他地方,行志带着学徒们轻松应对。
玄凝之责备元夕:“你怎么出来了?多危险啊!”元夕含笑不出声。
百里幸不解,“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偷看的,在门口堵着又不进去!”
元夕笑道:“这些人都是附近百姓,无非是没见识过,看西洋镜呢!”
精诚堂和建康食肆一炮打响,迅速成为交州旅游胜地,进城没有不去这两个地方瞧新鲜的!但凡见面打招呼,也都会问:“去过建康食肆吗?”
“用过精诚堂的玉郎洗面药吗?我用了以后,确实白了些。”
生意虽然热火,却因价低,远远不及在建康赚钱,这样不能养活玄凝之的手下。
元夕动起脑筋,用带来的蜀锦和丝帛换取附近郊外的地,又出钱买猪崽和其他家畜幼崽分给佃户,写下契约将来按价收购。阿漆虽不大明白这样怎么能赚钱?仍服从性极高地地跟着元夕做这些事情。
相较之下,玄凝之却不大顺利,杜姓、李姓等皆为当地大姓,各自都打各自的算盘。尤其玄太守的大郎百里幸是年十四,各家都盯着想联姻。而按照玄凝之的审美观,当地人的生活习惯、相貌、言行举止实在和百里幸不在同一条线上,这让玄凝之后悔没在建康解决百里幸的终身大事。
正焦急的时候,刘骞带着妻女和庞大车队来了。元夕多年未见梁弢,惊喜不已,立刻安排客院,设酒宴。
席间,刘骞对玄凝之说道:“连年战争,七叶谷不免受到影响,我和梁弢决定投奔你这里,所以连徒弟们一块儿带来了。”
玄凝之大喜过望,忽问道:“你会不会给马看病?我那骑兵里马匹不大好,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的缘故。”
刘骞瞬间郁闷,堂堂神医跑你这儿来给马治病!
刘骞唯有一女——刘箴,时年五岁,长相吸取了父母长处,五官立体,带着丝清冷冷的仙气。刘箴来到交州后对阿菍姊姊没什么兴趣,只喜欢盯着百里幸,非要跟着一起去习武,对小娘子喜爱的女工等一概无感。梁弢自己也不喜女工,更不嗜打扮,多年来还是穿着镶黑边的湖绿裙子,对此不觉得不正常。至于元夕,只当是友情没什么不好。
这便只苦了一人——少年郎百里幸,身后时刻跟着个小娘子,真是不自在!
刘骞自己花钱买了一处大宅院,开始向元夕借人修缮,然后哭穷:“又搬家又买房子,都没钱了!我得出去找病人去。”随即一个多月不见踪影。
元夕对梁弢说:“他一直都这样说不见就不见的吗?”
梁弢回答:“我自幼见他就是这样,不奇怪!”
元夕暗自庆幸玄凝之能天天相伴。
刘骞回来后自称在外治了个奇症,得了不少财帛。于是豪爽地买下城中另一家大药铺,当起了掌柜。
元夕苦着脸上门诉苦:“你这么一弄,我的精诚堂就没法活了!”遂两家约定:外伤都归精诚堂治疗,其余的都归刘骞。
这日子没过多久,城中为数不多的几家药铺纷纷倒闭,只剩下精诚堂和刘骞的药铺。
忙碌中,一年到了头,众人聚在元夕的食肆里宴饮。
酒至微醺,刘骞忽指着玄凝之放话:“师弟,我要与你做亲家。”
众人皆惊。
百里幸瞥了眼正在换牙的刘箴,吓出身冷汗,弟妇是这个缺牙的小娘子?见三岁多的阿聿和阿慕打着呵欠,恍然不觉,顿时心生同情。就听爸爸玄凝之镇定道:“我就知道你看中阿幸了!”
我?看中我?百里幸无异于五雷轰顶,不会吧!一定是我听错了。
元夕一脸懵,过了会儿说道:“你家阿箴还小,万一以后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刘骞冷峻的脸上露出笑意,百里幸从未感到过笑容可以如此瘆人。就听他笃定地说:“不会!我家阿箴一眼就看上你家阿幸,要不怎么能天天跟在他后边?”
梁弢笑道:“我看阿幸也很好,是个良婿!我家阿箴有眼光!”二人旁若无人地对傻眼的百里幸品头论足。
元夕急了,“等等,他们差着九岁呢!等你家阿箴长大,阿幸都半个老叟了!”
刘骞没了笑容,“这是什么话?我和阿弢都是快四旬才成亲生女,你是说我俩老叟和老妪成亲?”
“呃,不,不是,当然不是。”事发突然,元夕没法招架。
玄凝之道:“师兄,你我觉得不错,不能说他俩长大后会觉得好,不如等阿箴及笄再定。”
一直端坐不动的刘箴忽然从席上起来,行了一礼,说道:“阿箴听父母的。”
刘骞惊喜地大笑,“今日就定亲,就这么定了!”
总比当地那几个人选强多了,玄凝之笑道:“也好!”
笑声中百里幸心情很不好,二娘子心情更不好,要是母亲在,早就为我提亲了吧!二娘子悄悄退出热闹的屋内,站在无人的街道上仰着脖子,瞪大眼睛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