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泠身形一晃,抓着青音的胳膊,声音颤抖着问:“五通街哪家?”
青音也很焦急,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烧了半条街!”
许泠差点倒下!被眼疾手快的白英扶住了。白英刚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城西五通街?
她募地想起昨日自家姑娘可不就是去了那里吗!就是在读了晋北程香姑娘送来的信之后去的。
莫非程姑娘眼下就住在那里?想到这里,白英觉得自己明白了自家姑娘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自家姑娘本就是个纯善的。
“姑娘!”辛夷一声疾呼,白英去看,就见青音以掩耳不及惊雷之势接住了许泠将将倒下的身子。白英抚了抚胸口,还好扶住了!
而许泠,已经晕过去了。白英的一口气又提起来了,悬在胸口,呼吸都喘不过来。
所有人都乱套了!
一众丫头们开始掐人中,有的跑去请大夫,有的跑到顾氏那里报信,还有的去了许桐任职的地方报信。不多时,顾氏就红着眼眶赶到了,她看着女儿苍白毫无血色的小脸就是一顿恸哭。
许沁也到了,她比较镇定,她一边安抚顾氏,一边询问着当时的情景。
辛夷还算口齿清楚,她复述着当时的情景,刚说到听几个婆子躲在树下议论人是非,顾氏就一跃而起,指着在旁边唯唯诺诺站着的几个婆子就是一顿痛骂。
“养你们这些刁奴做什么,主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那几个婆子惴惴不安,立马就跪下求饶,却被顾氏一瞪眼就不敢乱动了。
罢了顾氏还吩咐下去:“今日就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子们发卖了,她们的男人、孩子一并赶走,我们许府留不下你们这些奸仆!处处议论我女儿的是非,我女儿这样好的孩子就被你们这样糟蹋!”
顾氏还以为这些婆子在诋毁许泠的名声,被许泠听到了,气急才晕了过去。
那几个婆子也不敢说话,有心辩解几句,但无一例外的都被顾氏发火的样子瘆到了,一个个的都变成了锯嘴的葫芦,连个求饶的话也说不出了。只有一个胆大的口中一直不断的喊冤:“夫人饶命呀,奴婢哪里敢议论主子的是非......”
被顾氏踹了个窝心脚,兀自捂着心口,再也不敢说话了。
辛夷接着说:“阿容去提醒那几个婆子,回来时就很惊慌的告诉三姑娘,说是城西五通街走水了,三姑娘问了烧的是哪家,阿容说完烧了半条街,三姑娘就晕倒了。”
青音扑通一声跪下,也不求饶,也不说话,只顾着流眼泪。顾氏看到青音因为许泠晕倒哭得这么狠,心里的怨气稍微消了一点点。
顾氏把目光放在青音身上,沉声问她:“昨日是你陪着三姑娘去的五通街?”
青音忙不迭的点头。
“去那里做什么?”
青音咬着下唇,艰难道:“晋北程姑娘暂住在那里,听说她是三姑娘在晋北时的玩伴。”
顾氏的脸色还是不很好,她心里只当女儿是担忧程香的安危,才惊得吓晕了去。她看了看旁边畏畏缩缩的几个婆子,总算没有再迁怒。但一想,若不是她们嘴碎,她女儿肯定还是好好的,不由瞪了她们一眼。
“派些人去看看五通街的情况,若是程姑娘无事就把他们接过来,若是出了事,能治就治,不能治就......”
这时候大夫也请来了,大夫仔细的问诊之后,下了个结论:“这位姑娘只是休息不好,再加饮食不善、思虑过多,又受了惊吓导致的急血攻心,只要好生休息就无事了,且要注意饮食。我这里有个方子,抓了药每日煎服即可。”
众人的心这才放下。
这里离许泠的院子最近,所以顾氏指了几个壮实的婆子把许泠抱回了她院里,她和许沁都在床前守着。
许泠沉沉的睡着,眉头紧锁,顾氏见了,又是一阵心疼,伸手把女儿的眉心抚平了。
许泠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惊恐的乱转,陡然发现前方有一丝光明,她就循着那丝光亮走了过去。
越走,越亮,直到听到些许人声,许泠才发现自己终于摆脱了黑暗,走回了人群里。她四处一看,却发现场景有些熟悉......那不是她昨日去过的五通街吗!
许泠浑身一震,又想起有人告诉她,五通街走水了。她慌乱的四处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哪里烧起来。
这条街比别处都安静许多,因为这里有大半的房子是空着的。不过还是偶尔有走街串巷的货郎,走到哪里都高声吆喝着;有卖花的小童,他手里新鲜的木槿花还带着水珠,看起来娇艳无比;还有偶尔经过的马车、行人......并没有人多看许泠一眼。
她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正思索着,抬头间就看到街中央的一处院子里升起了青烟,哦,这是程香住的地方,她家下人应该是在做饭。许泠去过程香那里,所以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程香暂住的地方。
她也没有在意,又扭头去看其他的地方,当她往南看的时候,她看到了高高悬挂的日头。
不对,太阳明明是在她的左前方,这时刚到半晌午,程香家做的是早饭还是午饭?
许泠猛地回头,不是做饭,是程香住的地方着火了!
再去看时,那刚开始的点点青烟已经变成了浓浓的黑烟,火舌把黑烟推举到更高处,黑烟在片刻之间就吞噬了红墙青瓦的房子,许泠捂嘴大叫着。
“救火呀,救火呀!”可是没有一个人理她。许泠这才发现四处一片寂静,只有火舌吞噬木料的声音——方才看见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离开了,偌大的街上只站着她一个人。
许泠惊恐万分的去拍程香住所的大门,但却没有任何回应,许泠一阵绝望......
睡了半日,许泠才施施然醒了。她眨了半天的眼睛才缓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她看了看身边的人,辨认了片刻,才知道方才只是做了个梦。
她开口干涩的喊了句:“娘,二姐~”
顾氏和许沁都拥上去,顾氏更是喜极而泣,她摸着许泠的发顶,柔声道:“哎!娘在这呢!醒了就好,娘的乖女儿,以后饭可要多吃些!”
许泠弱弱的应了。
“娘,五通街那里怎么样,程香怎么样?”许泠有些焦急地问,事关赵显和程香的生死,她又做了个那么不吉利的梦,也不管身体的难受了,直接问了。
她现在脑海中还都是刚才做的那个梦,梦境真实的她差点都醒不过来了。
顾氏的眸色闪了闪,然后她握住许泠的手,道:“烧的都是没人住的空房子,倒没有几个人受伤,程姑娘也是好好的!只是可惜了城西李富人,听说那里的府邸都是他的私产,将来留作卖给新入京人的,结果被这把火烧了个精光。”
许泠长舒了一口气,又问了许沁一遍:“真的?”
许沁看了顾氏一眼,也点点头:“骗你做什么。”
那就好!许泠这才感觉到一丝乏意。
外面又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守在门口的小丫头道:“老爷和小公子也过来了!”
帘子一掀,许桐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泠姐儿如何了?”
许湛跟在许桐身后,他从国子监下学回来,从下人口中知道了三姐晕倒的消息,也是颇为担忧。刚好在门口遇到了许桐,他们父子俩就结伴来了。
许湛先跟顾氏她们问了安,又探了探头看了看许泠,见她已经醒了,他有些欣喜的从放着书的褡裢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三姐,这是湛儿给你买的芙蓉糕,我不舒服的时候祖母就会让人给我做这个吃,每次吃了我都会好的很快!”
许泠噗嗤一笑,脸上才算有了些血色,她浅笑着喊了人。许桐点了点头:“无事就好。”
顾氏把许湛搂在怀里,点点他的额头:“小机灵鬼!你倒是有心了,不过你姐姐如今正病着,不能乱吃东西。”
许湛懂事的点点头:“湛儿晓得,那三姐就早日好起来吧,到时候我还给你买芙蓉糕。”
许泠浅浅一笑,摸了摸许湛的头,许桐和顾氏、许沁也都笑了。
“也怪我,没有照顾好女儿,看她吃的少也没有管过她。”顾氏有些自责,许泠拉了顾氏的手,低低撒娇:“娘,是女儿不好,让您担忧了。”
许桐笑道:“瞧你们,倒一个个的认起错了。依我看,以后好生照顾着泠姐儿便是,哪有这么多怪罪!”
压在心头的大事不在了,许泠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阿容呢?”许泠环顾一周,发现她的丫头都在,只有青音一个缺了。
“那丫头不够火候,我让她在院子里跪着呢!”提起青音,顾氏的心情就有些不太好了,但又思及她是女儿身边的丫头,也就没有苛责太厉害,为怕女儿多想,她还补充了一句,“估计再过半刻钟就跪好了。”
许泠点点头。
顾氏她们见许泠醒了,面色也不似之前那样苍白了,心知她是好了,就结伴离开了,走之前还交代了一大堆。
许泠这才有机会让人去院子里唤青音。没想到白英却一脸为难:“夫人走时把阿容也带走了,说是要把她带在身边调、教几日。”
许泠虽然疑惑,但也不难理解,毕竟顾氏爱女心切,谁都拦不住。她想了想,与白英说:“明日你就去母亲那里领人,就跟母亲说我要自己管教,她会同意的。”
白英低声应了。
许泠虽醒了,但还是有些乏,不大一会儿又睡着了。睡梦中,她迷迷糊糊的听到白英在教训其他几个小丫头,还说什么让她们不该说的就别乱说。
翌日,白英果然把青音领回来了。但青音好似被顾氏狠狠磋磨了一顿,整个人都蔫了,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
许泠有些心疼,关怀了几句,但是青音就跟失魂了似的,许泠看着更心疼了,摆摆手让她回去休息。
青音听到让她回去的话,倒是有了些反应,她神色复杂的看了许泠一眼,嘴唇张开了,看了看一旁的白英,没说什么又闭上了。
许泠把一切收入眼底,尤其是青音的犹豫,和她眼底的忧伤。许泠心里突然涌上一抹巨大的恐慌。难道......她的梦是真的?
许泠捂着胸口,觉得那里疼的厉害,用早膳时手都是软的,差点都拿不住筷子!
她随意的吃了几口,本就半点胃口也无,吃了两口就饱了。她又说想睡一会儿,就屏退了众丫头。几个丫头相互看了看,就无言的退出去了,走之前还替许泠关了门。
不过窗子倒没关。
许泠侧躺在床上,也没有盖锦被,也没有闭上眼,她就一直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刻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许泠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看了窗子一眼,把被子摊开盖在了身上,睁着眼看着床上的帘幔发呆。
如果有事的话,青音会来寻她的,青音是赵显给她的人,会武艺,能护她安全,所以翻个窗对她来说是很随意的是。许泠又猜测:既然青音没来,那就是无事?
许泠正想着,忽的听到窗边有一丝丝动静,她猛地起身,一看,青音果然翻窗进来了。她的动作很利索,半人高的窗子她一下子就跃进来了。
许泠的心一凉,然后就见青音红着双眼,跪在了她面前。
“三姑娘,摄政王和程姑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