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看望大头(1 / 1)

初六,天刚亮英梅就起来忙活,大头的棉裤棉袄棉鞋装了一大包袱, 又包饺子又捣蒜, 弄好以后把刚出锅的饺子用两只碗扣上,再把家里所有的枕头布擦脸布都包在碗外边,最后用纳鞋绳子十字八圈的缠紧,坐在炕上等齐会计来接。

她不会骑自行车,家里也没有,去年她说过让大头买辆自行车,还从专门娘家借了二十块钱,可大头总说:

“印贤的车子又不怎么骑,俩人伙着骑吧,一块出门都是我驮着他,他出财,我出力,两顶,谁也不欠谁”

到现在借娘家的钱没还上,自行车也没影儿。

齐会计来了,穿着军大衣,车把上也挂着个小黑布包袱。

英梅把孩子送到三九家,让他跟着三儿玩儿,背着包袱抱着饺子坐上齐会计的自行车,俩人出西口往南上了滏阳河堤。

刚刚进县城,齐会计就停了车,把车子推到道边,他对英梅说:

“英梅,让我先去打探打探,你先别去,你现在可是坏分子的家属,大头的事儿也不知道审理到哪一步了,你一露面万一再给扣上个同案犯帽子抓起来,咱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听齐会计这么一说,英梅吓得差点坐地上。

“就是,就是,印贤叔,你想的真周到,我再被捉起来俺家疙瘩可就成孤儿啦,还不得冻死饿死啊!我可不能去,可不敢去”

“可不是,喜子家有三九这半个娘们给支应着就能往下走,你可不能再出点啥差错”

“印贤叔,你可是俺家的救命恩人,等俺家过了这道坎儿,我可得好好报报你的大恩”

“好了,看你客气的,别一口一个叔的叫了,我刚比你大三岁零四个月,叫名字就行,不拘束”

齐会计真不愧自称三户营小诸葛,连别人家媳妇儿的岁数生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齐会计骑着自行车驮着大包小包走了,留下英梅一个人在道边傻傻的等。

日头上了正南边,阳光也温暖了很多,快冻僵的英梅感觉身上血化开了,她把两只手揣到袖筒里用自己胳膊的体温温暖自己的手,脚还是麻的,用力在地上跺几脚只感觉到膝盖被震得发软。

早起给大头准备的饺子她一个都没吃,除了给她家疙瘩拨了半碗都给大头扣碗里了,自己仅仅吃了两口昨晚的剩煎饼和两碗煮饺子汤。

英梅饿极了,她溜着墙根走过来走过去,向着齐会计离开的方向望了一千遍,远处过来的每一辆自行车她看着都像齐会计,远远的就盯着,一直盯到车子从自己眼前骑过去。

四周的房顶上冒起缕缕炊烟,天空中回荡起零星的炮声。

英梅隐隐的闻到粉条熬菜的香味,可四周却空无一人,对面的店铺也都关门闭户人去屋空,其实,英梅布袋里连一分钱都没有,即便对面街边的饭店开着门,无论卖的是素蝶子还是温汤肉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干咽吐沫,除非,她肯拉下脸来跪在桌子前面冲人家吃饭的伸手。

英梅,三户营村长夫人,这会儿一直都在犹豫一件事,去不去旁边的人家讨一块干粮或者半碗熬菜。

去还是不去?穿的又不太破,又没个要饭的破碗,怎么张口,怎么说!

太阳又转到了西南,英梅还在心里编排怎么要饭的说辞。

大头回来了,自行车上没有驮着装满大头衣服的包袱,英梅慌慌的迎上去,大头没下车冲英梅小声说了句:“上车子,快走!”

英梅早已冻僵饿透的身子突然有了活力,跟着车子跑了几步,拽着会计的大衣一蹦,上了车。

自行车摇晃了几下,加快速度向县城东边方向离开。

自行车跑出县城七八里,到了故城桥头。

齐会计停了车,没有说话,推着车子从桥的南边往河堤上走,上了河堤又把车子往桥下面的河滩上推,英梅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车子推到桥下的河滩,她这会儿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思想,像一条听话的狗一样不管主人走到哪她都紧紧跟着。

齐会计把车子支好,坐在地上呼呼喘气,英梅焦急的问:

“印贤叔,见到大头了吗?他怎么样,有没有被子盖?让不让吃饱?我包的饺子够他吃吗?”

英梅一口气问了一大堆,中间连齐会计回答的时间都不给。

“英梅,你也坐下,来坐这儿,听我给你慢慢说”

“今天可真够玄乎的,我能回来可真是命好,”

“叔,出啥事了,怎么还不让你回来了?跟你有啥关系,你又不是大头家属”

“唉!你说这点儿背的,我刚去,给了看门的五块钱还有一盒官厅烟,还没等说事儿赶上当官的过年后头一天来检查,我想走都走不了了,被弄到里边好一顿审问”

“叔,他们打你没?真对不住,让你也跟着大头背锅遭罪”

“打,倒是没有打,问清以后放我走时倒是踢了我一脚,还骂了我个 滚 ,士可杀不可辱,要不是为咱大头我可不受他的”

“那后来呢?东西送进去了没,衣服给谁了?”

“送进去啦,我是谁啊,拿了我的钱,抽了我的烟,给我办不了事我可不干。

出来以后就等着吧,等当官的走了以后我又去找那个看门的磨叽,他开始不敢,要把五块钱退给我,可那盒烟他都打开抽了,我当然不干,我就在那给他嚷嚷,你猜怎么样,我一嚷嚷他但怕了,把咱送来的东西收下了,”

“那饺子呢?给大头吃了没?”英梅都晕了,明明她装饺子的包袱就挂在车把上。

“没有,人家说吃的喝的一律不许送,说是怕咱送的东西有毒,把大头给药死了,这不,我给大头打的一斤酒也给扔出来了,真他娘的混,娘们儿药死老头在炕头上就办了,还用经过他们?真他娘的不透气”

听到这,英梅总算舒了一口气,不再追问,坐在河滩上傻傻的瞅挂在车把上的饺子。

齐会计把挂在车把上的两个包袱打开,把一大碗饺子一瓶酒摆在地上:

“英梅,饿坏了吧,从早起到现在天又快黑了,天又冷,给大头的饭咱俩吃了吧,我也饿一天了”

英梅真是快饿疯了,抓起两个饺子一手一个往嘴里塞。

“英梅,看这急的,先喝口酒暖暖身子,慢慢吃”

大头把打开的白酒递给英梅,英梅不喝,齐会计一直举着不放,英梅喝了一小口,把瓶子递过去,齐会计接过瓶子还是在英梅面前举着:

“抿这么点不顶事儿,再喝点,”

英梅又接过瓶子喝了一口。

英梅活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喝酒,辣,涩,苦,这味道她说不清,反正是不好喝,开始嗓子火燎的一样顺到肚里,过了一会儿火辣辣的感觉就消失了,只剩着肚里一股暖暖的感觉。

齐会计也从碗里捏了两个饺子,吃一个饺子,喝一口酒,又把酒瓶递给英梅:

“来,英梅,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英梅又喝了一大口,这次的感觉没第一口那么难喝了,辣味似乎小了许多,肚里的温暖大了,这热热的感觉开始扩散,从后背向上热到头顶。

齐会计的劝酒词又更新了:

“吃饺子不喝酒不如喂了狗,看,咱今天饺子,酒都有了,光吃不喝不成狗啦!”

英梅感觉脸上热热的,整个身子也都完全暖和过来,头晕晕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看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正在动,却看不清他动的方向,她也知道他正在说,可他说的话她却听不清听不懂了。

正月初六的前夜,滏阳河上空的天上没有月亮,河面上的冰凌反微微的白光,尽管冰下的暗流还在不停的涌动着,但河面上却是死一般宁静,就像现在的英梅一样,看上去她安静的睡着了,可在她的心里,恐惧,忧伤,还有无尽的思念的暗流念无时无刻不再纠缠着翻滚着经久不息。

此时此刻的滏阳河,又何尝不像坐在河边的这男人,他也是一个人无声无息的静坐着,可在他的狭窄胸阴暗的胸膛里边,狡黠,诡诈,贪欲的暗流不同样也是同流合暗流滚滚吗?

千户营小诸葛齐印贤,把英梅搂在怀里,把他龌龊的手伸进英梅的棉袄里边,他摸到一个绑腰带的绳头,拉了拉,腰带没开,摸到另一个绳头又拉,还是拉不开,小诸葛纳闷儿,难道她把裤腰带系成了死疙瘩?

呜呼呀!这小女子不简单阿!

此番对决,竟然比我小诸葛多看了一步棋。

看来我需要谨慎行事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误了我小诸葛的锦绣前程。

小诸葛抱着英梅,他把眼睛的位置拉进到离英梅的鼻子三寸远的距离,斜视着英梅微微隆起起起伏伏的胸脯,感受她从鼻子呼出的温热的酒气,整个身体的骨头都酥了,血管里污浊的血液掺着白酒一鼓一鼓的往脑袋顶上涌,他用颤抖的嘴唇努力兜住即将溃坝口水,一口一口的猛往肚里咽。

齐印贤毕竟是齐会计,齐会计毕竟是三户营小诸葛,小诸葛毕竟不是一般凡夫俗子,他硬是悄无声息的生生吞咽了一斤口水,忍住了随时突发的脑溢血,把英梅蹑手蹑脚的放到河滩上,心里默念着: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行大事不可冒进,计长远不争一时

不知道英梅睡了多久,小诸葛真就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等着。

等她哼了一声,快要醒来时,小诸葛慌忙把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轻轻盖在英梅身上,推推她:

“英梅,英梅,醒醒吧,咱回家睡去,别冻着了,”

英梅坐起来,看见齐会计还坐在原来的地方冻得发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着他的大衣,她借着大衣遮盖把手伸进裤腰摸了摸腰带上的死疙瘩,起身给小诸葛跪下:

“印贤叔,你真是个大好人,俺英梅以后就是用命也得报答你今天给俺的恩德”

半夜以后玄月的光比前半夜亮了许多,滏阳河堤上的土道也放出点微微的光芒,在这遥远的黑夜里英梅的心里莫名其妙感到一丝安慰,她感觉自己在这个漆黑漫长深夜里看清了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找到了一个肯陪她度过艰难困苦的忠实伙伴。

齐会计默不作声的蹬着自行车,他窃喜自己今天导演的这一场好戏,赞叹自己在剧中念的每一句台词享受自己表演每一个细节。

忽然,他脑子一紧。

哇呀呀!纵有百密必有一疏忽。

我把大头的衣裳包袱扔进滏阳河里,会不会冰化开以后被顺着河水漂到三户营?

哇呀呀!亏我小诸葛细密周到足智多谋,天一亮我得就二下隆平县消赃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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