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眼失明的芳芳在艾美珍翻来覆去地劝说下,最后还是被张东阳搀扶着,走进了油麻地医院的后花园里。
芳芳在刚开始苏醒过来,发觉自己忽然成为了一个盲人,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使她一时间心里上确实无法接受;与其在黑暗的世界里苟延残喘,不如就此做一个了结,早早自杀了,乃自一了白了。然而,艾美珍的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除了是对人的生命负责以外,更多的是对身临不幸的人,生命的一种救助,这不能不说,她尽然地诠释了人生灾难;也就是说,既然这样的一个残酷的现实已经摆在你面前,你应该要逃避现实吗?不敢面对这样惨然的命运吗?自己和守一多少天来,同生死,共患难,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风雨,度过了多少坎坷,其间相遇相知的患难与共,是多么酣畅淋漓的人生快事,自己如果仅仅因为双眼瞎了,而悄然放弃生命,那以后守一去到哪里相寻自己;何况,正如艾医生所说的那样,面对突发的灾难,应该不能轻言放弃,自己坚强些,自信心更为浓厚些,也许挺一挺就会迈过这道坎,甚或时日不长,两眼就会复原如初。
想到这些,芳芳心中的消极念头顿时已然散去,一种强烈的生存欲望充塞在她的心间。
这时被张东阳搀扶着,行走在芳香扑鼻的花园里,虽然眼睛看不到园中美景,可是身体同样可以感受到此间的美妙。
“我叫何芳芳,你叫什么?”芳芳忽然问。
“我叫张东阳,你现在可好多了啊!”张东阳有些高兴。
“其实,张东阳,虽然你开车撞了我,可是这责任不应该你来负。”芳芳道。
“怎么不怪我?不是我,你会失明吗?”张东阳道。
“这件事主要是因我而起,我不横穿马路,会有如此大祸临头吗?其实对于你来说,大可不必过于责备自己,你是一个好人。”芳芳道。
“可是----可是----?”张东阳不知如何应答。
“张东阳,现在我已经苏醒了,我的命算是保住了,你也可以安心回家了。”芳芳又说。
“你的一举一动都需要人照料,我回家去,谁来照顾你?”张东阳道。
想到自己从此以后,将是一个需要人时刻扶助的无用之人,芳芳禁不住泪水淌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这样对眼睛不好。”张东阳关切地道。
“你一会儿就回家去,不要再管我了。”芳芳继续言归正传。
“我不会回去,我要伴着你,直到你痊愈了。”张东阳固执己见。
“你真是傻子,你知道你陪伴在我身边,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吗?”芳芳道。
“我不管,反正祸是我闯下的,我就必须要敢于担当。”张东阳道。
张东阳这样说,一时让芳芳无言以对,只好默默无语了。两人就像姐弟一般,缓缓沐浴在阳光下,谁也不愿再出言打破这融融的氛围了。
就在芳芳和张东阳缓缓漫步于花草丛间的时候,在两人身后50米出,一个圆形的花丛背后,一个人在窥视着他们。
这人正是桑坤,他继续受韩俊的驱从,在后花园里尾随着张东阳和芳芳,伺机再次下手,杀死芳芳。
此刻,单臂韩俊正坐在后花园外面的桥车里,观察着桑坤的一举一动。
张东阳和芳芳两人年龄相差无机,谈起话来甚是投机,一时间其乐融融,哪里会料想道危险已经悄悄来临。
说来也真是机缘,守一和芳芳此时正乘坐着桥车,因为这里是一个圆形的花园,车的速度只能缓下来,慢慢绕行。
那日在火花山山洞里,守一忽然看见潭水中间裂开一个大洞,一时间莫名其妙,本来依他目前的身手,纵身跳跃上来,简直犹如挥手之间,可是芳芳和师姐这时已然被黑洞吸入了进去,想想若果自己只身逃出,哪逃得一时性命有何意义,不如大家一同共赴危难,要死大家一起死,要生大家一起生,正在他孤疑不定时,身体不由自己被吸了进去。在黑暗中恍若度过了好几个小时,等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师姐一个人了;他看了看周围四处,顿时忽然无比欢喜起来,现在他和师姐身处洪兴社大堂,其手下弟子门多日不见掌门人,这时看见王守一悄无声息飘身而来,情不自住大喊:
“王大哥好,兄弟们想死你了。”
一些堂口的掌事人不免一些嘘寒问暖,也自是让惊魂未定的守一激动万分。尽管这样久别重逢的场面使他兴奋不已,其实在他心里,更为要紧的事情,还是尽快要想办法找到芳芳和桑坤。
他把靓坤叫至身前,在他耳旁低语道:“靓坤。我有一件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事情交予你,你必须要办妥。”
“大哥,什么事?我竭尽全力而为。”靓坤看见守一神色凝重,朗声道。
“你还记得以前和我身影不离的桑坤和芳芳吗?现在他们又一次失踪了,你就是把香港给我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他们来。”守一给靓坤下死命令。
“大哥,你放心,你的目的不就是找人吗?我吩咐下去,不出三日,定有消息。”靓坤道。
三日以后,依据靓坤所打探的消息,说有人曾经在油麻地医院见过芳芳。而说到桑坤,竟是音讯全无。
守一得到消息,即刻驱车和师姐一起前往油麻地医院。
“师弟,你看这花园,景色多美啊!”荷花坐在右驾驶位上,用右手指向花园。
王守一驾驶着桥车,听见师姐这样一说,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
“这里应该是油麻地医院的后花园了,想不到此地竟有如此般风景旖旎的妙处。”守一赞叹道。
“师弟,你把车停下,我怎么感觉前面的哪个人,其身影恍若芳芳,你停下,让我看清楚。”荷花神情有些紧张,如果前面的哪个人真是芳芳,那就太好了。
守一熄火停下了车,两人从桥车里走了出来。
身在暗处的桑坤,此时看见前面芳芳的背影,顷刻间加快了步子,离暗杀目标越来越近。桑坤思索着下手的时机已然成熟,果断地从身上掏出了一把乌黑的手枪(韩俊所教)。
桑坤打开枪击保险,抬起右手,瞄准前面的芳芳扣动了扳机。
守一和荷花两人绕道这时已经走进了花园的小道上,依照师姐之说,守一也认为前面的那人极有可能是芳芳,这时候,想想又要再次和芳芳陌路重逢,不禁百感交集,其中酸甜苦辣,自是不言而喻。
“芳芳,芳芳,是你吗?”荷花病体痊愈了很长时间,此刻一口真气提身,猛然亮出嗓子,中气尽吐。
芳芳和张东阳两人行走迟缓,步履维艰。
听到有人在大声呼叫芳芳的名字,走在张东阳前面的芳芳,猛然脑子一打激灵,依稀分辨出了声音来自的方向,同时,也知道了这是谁发出的喊声。这不是荷花的声音是谁的?
芳芳兴奋至极,欣喜若狂,急切间转身过来。
“荷花姐,我是芳芳,是芳芳,我在这儿。”芳芳急不可耐,情不自禁举起双手摇摆起来。
张东阳听见有人大喊芳芳,一时间还无所反应,猛然看见芳芳举起双手,兀自摆动个不停,即刻想要闪身在芳芳后面。
可还是迟行了一步,一颗呼啸的子弹闪电而来,张东阳的右臂被击中了,猝然间,猩红的鲜血从右臂上流淌了下来。
荷花走在守一的前面,她突然听到一声近乎于暗器之类的声音,不由得身形疾纵起来。
桑坤看见一枪未中目标,而且竟然打伤了旁边哪个男人,沮丧之下,再次举起枪来。
荷花真气提身,其身法飘纵如风,就在桑坤的第二枪即将扣响的时候,一招蝴蝶霹雳手直指桑坤的右手,桑坤措手不及,右手中的手枪被掌风扫落在地。
荷花顿住身形,想要看清楚面前这个人,谁知猛然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个人不就是她和师弟苦苦相寻的台湾客吗?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想要杀死芳芳?
桑坤看见手枪被扫落在地,不免惊慌失措起来,哪里还能顾得了许多,先逃下性命再说。
守一此刻早已站在荷花身边,其本意是要截住这个杀手,谁知就在师姐不明缘由的时候,他同样也惊奇万分起来。请不自己大喊:
“桑坤,桑坤,你怎么也在这儿?你能停下来吗?”
桑坤在急速地跑动中,忽然听到这样似乎熟悉的声音,大脑无法抑制的又一次闪动起来,可是仍然没有触动他的记忆神经,仅仅是缓了一下步子,又再次疾步如飞了。
“桑坤,桑坤,我是王守一,你不认识我了?”守一再次狂喊。
桑坤这次好像充耳不闻,犹自在狂奔着。
守一真是奇怪之至了,桑坤竟然和他形同路人,好像以前谁也不认识谁,这不真正匪夷所思了。
然而仔细想想,也不仅于此,难道桑坤忘记了从前?桑坤把以前他们所有经历的事情全然忘了?那么假如桑坤真正失忆了,他又会是谁指派而来,暗杀芳芳的?
诸多疑问涌上守一的心头,他停下追赶的脚步。
他顺着桑坤的身影望去,桑坤骤然上了一辆黑色的桥车,隐隐约约中,在黑色桥车的副驾驶座位上,依稀坐着那个曾被断去一只胳膊的韩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