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正好读禁书,亦杀人放火好时机,松软的雪可以让呼声消失殆尽,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冬日里跋涉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亏的现在才开始冷,雪也还没有封路,每日只是北边来冷风呼呼的吹着。
这是多少年不见的冷了吧?上一次还是世宗皇帝大行的时候有这么冷,天地同悲吧,难道国家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了?
朝中奸佞当权,走了一个张晔,又来了虞亿,听说那虞亿升任太师了,比张晔还不堪呐!
这也许是天爷惩罚妖孽乱政的手段,可是我们有什么罪过?
两个砍柴的樵夫一边吃着饼子,一边吃着雪,头顶还冒热气,一旁还有一队人马,看着是商队,也不知运的什么,道路上车印压的深深的,他们从羊皮囊倒出水在锅子里,然后捧来雪化,没一会就化了一锅水,水里放了腊肉干,放了米面,煮了一锅糊糊,看着不好吃,却闻着极香的。
樵夫一旁看着肚子咕咕的响,他也不知道无聊八卦让他们错过了一次大餐,须知向来奉行处处留情的原则的马振藻今儿不爽了,虽然他觉得东家一家是妖孽,可从别人口中听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世道确实不好,但天下所有人都在受,不是那一个人在承受,两个樵夫还絮叨叨的说起虞尧的八卦,非常不堪,那虞少师的女儿人称窑姐儿……这便是那次自损的后遗症了,那一次虽然让孙昊张晔等人背上构陷捏造的罪名,但传出去的谣言还是在发酵收不回,这种自污以自保的事,到底是下策,不是谁都能这样做,就像姚舜禹出门都不会排场讲究,免得被那些小老百姓认出来,指指点点还好,就怕出声又出手的,庶民也有庶民的狡黠,他们能把握好如何染好一匹布什么时候下种打豆腐时候点清的度的时候,他一样能把握相对的度去恶心攻击相对的人。
一路南行,一行人心情愈加不好,而南方商人们不太清楚北方情况,但也能从南方文人诗文里斯文的雪得出北方恐怕日子难过,也望风而动购粮,南方粮食价钱抬的极高,但他们毕竟是小头,比不得实力雄厚又有背景的姚氏。
马振藻马不停蹄的在南方收购了两个月的粮食,便悠哉悠哉的逛孙氏的杂货铺子,孙氏今年也不免俗,去购了粮食,杂货铺生意不好做,但有人却是愿意做杂货铺子生意,马振藻买了几船红糖北上,而徐贞吉他们并未碰面,只是和王慎仪会晤了一面,说是徐贞吉下南阳了,是偷下,出洋的只有官船,私船是没有的,只是他的目的地不是深入,而是诸越,陆路走不通死亡率比海路高。
说实在出洋买粮食,姚舜禹是反对的,成本太高,他手上船可金贵了,保养船工一应等都可以在本国买很多粮食,现在手上船是烧钱的,这个窟窿一直都补不齐,但没做声也有积攒经验的意思,也许国外购粮是可行的,到时候也是一条路子。
尽管可预见来年收成并不好,但朱门黄门里的人家并不受影响,他们抱怨陈米难吃,但也舍不得借给贫农,而且他们本身不吃陈米,况且这里是种麦子的,稻谷是永远都还不了,从城西跑到城东的孩子们拿着网兜笼子,从大户人家的下水道捞米面油菜,油熬一熬,米面菜晒一晒都是可以吃的,就算条件还可以的,也会选择把米面喂鸡喂狗儿子,把油留着点灯念书。
姚舜禹喂了很多鸽子,厨娘每日洗碗都会用筲箕将米粒菜渣面疙瘩漏出来给鸽子吃,他家吃的又清淡,下水道自然捞不出油水米粒,小孩子气不过,偷偷骂虞家吝啬鬼,这也怪不了虞家吝啬,人家危机感厉害,虞亿那种铺张浪费的暴发户都舍不得扔掉饭里的谷子,开始忆苦思甜了,厨娘眼睛不好,他家姑娘天天绣花织布,眼睛熬坏了,做出来的饭里是有很多没有脱壳的谷子的,每次虞亿都会把谷子挑出放在一处,无聊的时候剥着吃,没错!剥谷子吃,而姚舜禹最见不得那东西,只要不小心吃了一颗,那一顿饭就等于白吃了,因为会去吐鲁番,他受不了牙齿咬在谷壳上那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所以他每次喜欢让厨娘给自己煮面疙瘩吃,说实在他曾经最恨面疙瘩,因为姥爷是个面疙瘩迷,恨不得天天吃,一度他看着就吐,姥爷还颇为鄙视他,年轻孩子真不懂事,没挨过饿,面是那么好吃,说的他是贫下中农的儿子似得,都是舔观音土捋树叶长大的,最后小舅妈回家坐月子后,屋里勺子落入姥姥手中才算得救。尽管如此面疙瘩还是有难处,那就是厨娘做面疙瘩的时候会做其他事,比如用手敲她家姑娘头,或者提裤子,或者赶走姑娘自己去烧火,当然他没看到过,而是看见厨娘端面疙瘩出来的时候裤子缩腰带沾了面粉,姑娘头发丝带细面疙瘩,而不是面粉,厨娘手背掉落的锅底灰没有吹走残留手背的顽固份子,比起让他吐出胃酸的谷壳,这样的面疙瘩还是要好些,他总是告诉自己,自己也是经过辣条地沟油……洗礼的,自己终极武器眼不见为净,让母亲大人给母女俩做了裙子制服,雇一个男人烧火,他家灶是烧火炒菜两间房的那种也冲撞不了什么。
在虞家没有让仆人吃剩菜的习惯,也没有多少可以够顿的剩菜,这也是过去的烙印,须知以前他家闲话多,好多保姆习惯性把他家八卦和其他阿姨交流交流,尤其是他的事情,从土地来的阿姨们除了把勤快的双手带来了,还把一张嘴也带来了,不是说歧视,而是职业道德的问题,他们一点不认为雇主家事是应该被保密的,而是可以喝一上午的早茶的谈资,可能他们是保密的,只是不对雇主阶层人说雇主家事,而是对同圈子阿姨说,就像去旅游的人们回到单位总会拉些听众听他讲风土人情少见多怪的事,他们一点都不知道旅游只是他自己的事,关别人个毛线,他们一说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且还能添油加醋或者像某些股市砖家一样煞有介事的去评论去预测,然后其他人在两两选一,总有一个是有意思对的,然后他的传闻越发离谱了,而阿姨也愈加离谱,回来了,竟然拿个本本记录他一举一动,然后验证早茶某个心理学博士阿姨的论述,或者旁敲侧击获取更多新闻资讯,有的直接来个洋葱压惊,以他家保姆身份捏造他家故事,奇葩事情还很多,也不便一一赘述,总之基本上他家保姆都没干长久的,后来家里请了一不爱说话的保姆,每天也就蒸条鱼炒个菜洗个碗,都被供着,送购物卡,送新衣服,送红包啥的,换了环境,也不大可能理所当然的去打压施舍什么,因为做任何事都是先经过大脑考虑了一下,像有些东西属于渣子,过滤不出来,连自己心都打点不了,何况出口去打点人,只是制定自己标准,让人不要触及底线而已,做饭讲究一顿吃完,以前他走过亲戚,那真的超级热情,一大桌子菜,没吃四分之一,主人还觉得招待不周,实际上这让客人觉得自己真的给主人家添麻烦了,本来要玩个四五天的,但架不住每日不重样的桌子让人坐立难安,待了一天就走人。
天寒地冻的,各地紧粮的人们都会拖男带女的出门讨饭,有的家里是妇孺在家,青壮出门讨饭,等收庄稼了再回家收粮食种地,今年他们却十分难过,连讨饭的劲都没有了,难得一见的寒流冻死了来年的收成,意味着他们要多在外讨饭吃几月,而京城是天一脚下气度不凡,每年冬春两季都有人在城外施粥,施粥基本上成为一年一度大户人家的科考必修课,有人是实打实的粥,有人是稀饭还有人是米面汤,或者是霉变米,高低错落没有标准,说明这只是形式上的事,而虞家拿着国家超额俸禄的人家没理由不支一个锅。
虞家的粥实打实可以立著,这不是让人称道的重点,而是虞家不立牌子,有人问掌勺的,掌勺的说,他家主人赠粥不是为了别人感谢,而是满足自我虚荣心,各取所需没必要立明目,这很坦诚,但更坦诚的是虞家的女儿虞尧,另外支了锅,立了姚字旗,人家有人问,你与令尊不曾分家,为何要分设粥店?还冒姓姚?父母是父母与他无干,道不同不相为谋!母亲姓姚,也入了姚家族谱,有一半头发姓姚,况且在外行走便是姓姚,怎么能是冒姓?若是姓虞,人们只知父亲虞亿,而不知有虞尧,不得彰己,虞尧说,且他亦有所求,他现场招聘织工男女不限,有人说巧取豪夺,有窃时盗利之嫌,他只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给他,我有钱我不缺,我叫施舍,他叫乞讨,他给我做事,我缺人他做事,吃饭是本事,扶贫不如扶志,若是年年饥时来饱时去是无用功,周而复始年年乞讨见者生厌,人不能自食其力而乞求他人是无志,无志之人不如饿死算了,我曾三日不曾吃饭,也不曾不劳而获吃人善心饭,别人不欠你却给你,是别人善良,你不劳动而食是没志气。如此一说也没人非议他趁火打劫发饥荒钱,反而称赞他行事有方,但也把他与父亲虞亿争先后当笑谈,还有人作诗讽刺了,对不指名道姓的不理会,对大张旗鼓指鼻子瞪眼睛嘲笑他的人亲自一顿暴踢,还告诉他,当年说人是非的时候也应该考虑到可能会挨揍,事后有人问他为何如今如此计较?“我家都是风头浪尖之人,说不定哪天打了滚,没机会打击报复,反成一顿笑料,所以报仇要争朝夕,再说老娘不欠他话帐,没事找事纯属讨打,冬天天冷打人能热身,被打能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