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峥脸色铁青，精神略微有些恍惚。
车窗外飘过的白色世界显得格外刺眼，他深深吸了口气，颤声说：“是你？”
“嗯。”
戚将军点头。
方峥心里感到无法言语的悲凉，先生倒的茶并没有毒，是戚将军把茶端给方峥的时候，他手上的戒指碰到了杯沿。毒是戚将军下的，他想杀了方峥。
“……”
方峥张了张嘴，他想问为什么？但话没出口又被他吞了回去，戚将军要杀他的理由非常充分，换做是他，他可能也会这么做。
车里的暖气很足，方峥却是手脚冰凉，下意识地坐向了旁边，他不愿意跟戚将军靠太近。那个精力旺盛的老男人全身都是刺，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也许守夜人那句“对不起”并不是单单背叛了戚将军那么简单，难道他早就看出来戚将军的杀意？方峥越发觉得非洲兄弟的可爱，舍己救人，做了好事还不留名。
一外国人都开始学雷峰了，咱自己人却成天窝里斗。
这时车速突然慢了下来，就看不远处红绿灯的地方有几辆警车将他们拦住。戴着棉帽子的俄罗斯警察示意前面的车把车窗摇下来，嘟嘟嚷嚷地询问些驾照之类的事情。
戚将军坐在车里没有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不需要他出面，而且在官方的信息上，他们都是清白的。
一辆警车缓缓在街对面停住。身材高大的男人由车中走出，踩着厚厚的积雪向他们走来。那人穿着黑色皮衣，里面是白衬衫，扎着一条蓝黑色的领带。
“开车！快！！！”
方峥急忙按住戚将军的头，让他蹲在座位下，大声催促道：“快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追了方峥一路的尤里。
吴军神色冷峻，握住方向盘的手异常稳定。他在后视镜里看着戚将军，直到戚将军对他点头。他才猛打方向盘，汽车像脱缰野马一般冲了出去。
站在路中间的尤里立刻掏出枪，对着他们就搂了一梭子。子弹打破车窗，钻进了座位里，绽开一个窟窿，露出里面的填充物。
车窗被打出个烟头大的小洞，风声顿时像哨子似的尖叫了起来。
身后的两辆越野车已经被警察包围，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尤里果然还是他的一贯作风，像狗皮膏药一样追在后头。警笛声忽大忽小，两辆疾驰的汽车引起两旁行人的注意，有些人掏出电话报警，有些人则赶紧抓拍。
尤里探出身子，开枪朝他们射来。打得车身上像被冰雹砸过一般，咣咣咣响个没完。
“把枪给我！”
方峥躺在车座上不敢露头，伸手跟开车的吴军吼道：“枪，你的枪。”
吴军仍然是冷酷到底，用眼神询问戚将军
“不能开枪，我们身份特殊，会引起纠纷。”戚将军被方峥护住脑袋，嗡声嗡气地说。
“纠纷？”方峥都快气哭了：“命都要没了，还怕纠纷？”
后挡风被子弹射成蜂窝，冷风带着大雪狂飙进来。
戚将军狠声道：“小军，把枪给他。”
“是！”
吴军应了一声，动作又快又稳，在手套箱里拿出枪带扔给方峥。
枪带上插着支92，还有两个弹夹。
方峥抽出枪，对着身后的警车一通爆射。就看警车猛地摇晃起来，一团血花溅在玻璃上。没过几秒钟，警车重新稳定住，一只大脚将破碎的玻璃纸给踹了出去。
尤里坐在那，旁边是一个捂着胸口的俄国警察。
他看着方峥，方峥也看着他。
“你妈的！”
方峥破口大骂，举枪又打。
急风大雪，加上颠簸的路面，这种环境是很难保持准头的。子弹在警车前盖上带起一溜火星子，尤里歪头袋躲避，不时对方峥还上两枪。
这时他们来到一处十字路口，是红灯，左右车流穿行而过。
吴军咬了咬牙，一脚油门冲了出去，身后的尤里也没犹豫，紧紧跟住。
横向开过的车流顿时跟他们撞在一起，两辆车就像皮球一样转来转去，被顶得七扭八歪。
方峥把戚将军紧紧护在身下，一只手死命抓住扶手。车门凹进来一大块，所有玻璃全都碎裂开来。极大的撞击声接二连三，金属磨擦的尖锐声刺激得人们头皮发麻。
叫喊、咒骂、鸣笛、警报。
半条街在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吴军鼻尖微微皱起，如鹰隼般的双眼扫视四周。他扭动方向盘，汽车跑了个S形，带着巨大的冲击和晃动跳进了对面的直行道。
方峥喘着粗气，看戚将军还活着，也算放了点心，起码戚寒玉不会跟他玩命了。他探头往后看，见尤里满脸是血的追在身后，副驾驶上的警察已经不见了，可能是在刚才的撞击中被甩了出去。
“还在后面！”
方峥对吴军提醒道，让他注意。
警车突然发出一阵咆哮，像野兽似的猛窜过来，眨眼的工夫就跟方峥他们并排。
路上的行人逃命似地跳开，店铺前的灯箱、桌椅和垃圾桶等等杂物被他们撞得满街乱飞。
尤里把手枪横在大腿上，子弹穿透车门，对方峥三人一阵扫射。
吴军肩膀和肋下连中两枪，鲜血喷出去老远。但他目不斜视，闷哼一声继续驾车。
“坚持一下。”
方峥放低身形，躺在座椅上，让尤里看不见他的位置。他慢慢调整呼吸，让握枪的手稳定下来。
“砰砰砰……”
方峥对着车门开了三枪，子弹透门而过，打在警车的轮毂上。他缓了缓，手指抠动，又是三枪。子弹在车门上留下三个孔洞，直钻进警车的车轮里，轮胎立刻爆掉，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地面被犁出深深的痕迹。
警车完全失去控制，尤里拼命握住方向盘，使车辆没有翻滚。而是转着圈的向前打滑。
吴军冷哼一声，猛撞在警车中间，程T字形推着它往前跑。
警车在地面拖出漆黑的焦痕，扭曲到极限的身车发出痛苦地呻ying声。尤里解开安全带，居然要从车厢里爬过来。
旁边的行人吓得摔倒在地，小孩子在哭闹，打扮时尚的女人瞪大双眼捂着嘴唇。
吴军把油门踩到底，两辆车如同失去控制的坦克，碾压过凹凸不平的街道，疯也似地撞向一栋写字楼。
这是一家咖啡厅，此时还不到中午，店里客人并不多。坐在落地窗前的情侣突然扔掉杯子，掉头往旁边跑去。
“轰……”
落地窗应声爆裂，警车横着被顶了进来，桌椅像玩具一样被推翻。随着人们的尖叫声，吴军将这辆警狠狠地撞在粗大的承重柱上，车身立刻挤压变形，像个被人捏扁的罐头盒。
安全气囊弹了出来，给吴军和方峥三人做了缓冲。
吴军只喘了口气，就将气囊割掉。
尤里夹在车座当中，挣扎着向外爬，用恶狼一般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吴军。
“今儿送你上路。”
方峥抄起枪，一把推开车门就要去结果了他。
突然身后的警笛声惊醒了他，他不得不回到车内，放弃这个念头。
吴军倒车，冲破另一面的落地窗，拐了几个弯消失在莫斯科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