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云啼笑皆非,给她揭开谜底,“让你失望了,不是饼干,是……”
盒子一打开,陶然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怎么是拼图啊。”
“不喜欢?”
陶然郑重其事说道,“凡是需要用到脑子的玩意儿我一律都不喜欢。”
“很好,”顾淮云唇角的笑意流露了出来,“凡是需要用到脑子的玩意儿我一律都喜欢。”
陶然一听,感觉大事不妙,以最快的速度往被窝里钻,“我困了,我不能玩这个,我不要玩。”
“脑子就是要用起来才不会生锈,起来。”
几分钟后,陶然生无可恋地陪着玩拼图。
“顾老板,你为什么喜欢玩这个?”在她看来,拼这玩意儿没有太大的意义。
陶然看着眼花缭乱,无从下手,顾淮云教她,“你先从边缘拼起。”
这个她还是懂的,边缘好认。
“这个只需要自己一个人玩就好。”
这句话是回答她刚才的问题的。
但是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的孤独。
之后,两人安安静静地拼着,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却又好像什么都懂,任何的语言都是不必要的。也许原因就在于他们在做同一件事。
一个小时,两人才拼完两个区域。
顾淮云将拼好的拼图装进透明包装袋里,“明天再玩,现在去睡觉。”
陶然竟有几分的意犹未尽,说话的语气就不同了,“还以为这个有多难,看来也不过如此。”
顾淮云眼神冷漠地看着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不打击,“嗯,你好棒。”
陶然躺在床上,拗了一个造型出来,“我一般不轻易展示我的智商,怕你会吃惊。”
“说得挺吓人。”顾淮云拿着装好的盒子,在她的头顶胡乱抓了一把,“我去热牛奶,等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被养成睡前喝一杯牛奶的习惯,而她也逐渐接受了原本不喜欢的奶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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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是睡到半夜醒来的,迷迷糊糊中习惯性地去找身边的男人,结果扑了个空。
睡意顿时消散。
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夜灯的光,但这个光足以让她看清楚男人并没有在房间里。
陶然起身。
理智上,她知道这个时间点,他如果不在卧室里,最大的可能性是在书房,或者下楼去厨房,也许去了卫生间。但绝不可能在不告知她的情况下,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小洋楼里,自己出门去。
但找不到人,这个觉,她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果然,甫一打开书房的门,她就看到了顾淮云。
一团乳白色的烟雾后,顾淮云也看到了她,干哑的嗓音开腔道,“怎么醒来了?”
陶然光着脚走过去,刚睡醒的声音绵软娇嗔,“你不是跟我一起睡的么?怎么坐在这里抽烟?”
在她到他身边前,手里的烟便被顾淮云捻熄在烟灰缸里,皮质座椅往后滑开,揽住了人。
“突然想起还有一份文件没看,就起来了。”
陶然的目光往堆满了大半烟头的烟灰缸一看,心底沉了沉,两只手臂都往男人的脖子上挂去,身体坠在了男人的怀里,撒着娇,“那你现在陪我睡觉。”
“好。”夜色浓厚,男人低醇的嗓音像一层纱蒙在她的心头。
话落,他起身的同时,她也被抱了起来。
深棕色的水曲柳桌面上放着一张纸。
刚刚她还没注意到,是顾淮云走到书桌旁时,她因为被打横抱着,高度不过比书桌高一些,桌面上的那张纸这才进入她的眼帘。
陶然顺手拿过那张纸看。
只一眼,她便知道了。
是她第一次做三维立体超报告单。
顾淮云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很快又转眼和她对望。
陶然抿了抿唇,问道,“你怎么还留着这个?”
他把她所有的孕妇装都拿走,连婴儿房里的东西也搬得一点不剩,就是不给她留下一点怀过孕的印记,但自己却留着时时刻刻都能提醒他伤痛的报告单。
顾淮云垂着眸看她,若无其事地回道,“之前放在书桌的抽屉里,还没来得及处理掉。”
“是吗?那我现在撕了它?”
顾淮云不置可否,但他的眼神安静地告诉她,敢撕一个试试看?
“干嘛这样瞪着我?又凶我了,是不是?”报告单在她手里,撕不撕也就是分分钟的事,陶然觉得自己应该能横得起来。
顾淮云快步回到卧室,把她放在床上,探过手,从她手里拿过报告单。
“以后再有了孩子,等他长大,我要拿着这个告诉他,他曾经有个哥哥。”
陶然从床上滚了起来,“哥哥?”
“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顾淮云的表情瞬间变得柔软,甚至还有一丝可以称作父爱的温柔。
“我看看。”陶然重新慎重地看向那张报告单,黑白的一团,不管怎么看,她都看不太懂,“哪里看出来他是男孩?”
“是白忱告诉我的。”报告单很快就被他收了起来,“睡吧,别看了。”
躺在男人的臂弯里,陶然眨了眨眼睛,毫无睡意。
“睡不着?”男人的胸腔在她的手掌底下微微震动。
陶然抬起头,“嗯?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不困。”
她不困,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刚刚睡过一觉,但他没有。
怕她难过,他把所有有关于孩子的痕迹全都清理干净,自己却沉湎在丧子之痛里不肯走出来。
深更半夜,对着一张刚刚成型的胎儿的彩超单,抽了大半烟灰缸的烟。
其实从她出事后,两人一直闭口不谈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
失去孩子,除了悲痛,还是悲痛。
而有时候悲痛会沉重到真的无法说出口。
陶然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要是睡不着,我们来聊聊天好不好?”
“想聊什么?”
陶然平躺着,望着朦胧的天花板,让沉淀在心底的伤痛切割着她的神经,“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一个意外,当时我也没打算要,你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孩子又走掉的呀。”
“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顾淮云的手臂用力地收了一下。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过后,陶然率先开了腔,“顾老板,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来着。”
“嗯。”
“对不起。”
她冷静的情绪只能维持到她说出这句简短的话,至于为什么对不起,她怕说出来后情绪容易崩溃。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陶然一直知道他是一个隐忍的人,至少现在他的声线还是平淡沉稳的,“你知道这几天我最害怕的是什么时候吗?”
顾淮云兀自说了下去,“是那天我看到你面无血色地坐在车里,你的裙子上全部都是血,那时候是我最害怕的时候。”
“陶然,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但是只有你,是我最害怕失去的。”
陶然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擦在他的睡衣上,笑道,“顾老板,你怎么这么会哄人?”
“没有哄你,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男人叹息道。
陶然撇撇嘴,“那这些话之前你怎么都不说,今晚要不是我先聊起,你是不是还是不打算说?”
“说了也就这样,”顾淮云轻笑出声,“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
“那你不要再难过了好吗?我最受不了你这样。”
顾淮云浅浅一笑,“受不了我哪样?”
“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睡觉。熬夜也就算了,还抽烟,抽一堆的烟。”说起这个,陶然是真的气了,她爬起身看着男人,“以后不开心时不准一个人偷偷躲起来。”
他的眼形狭长,静静地看着她的时候,总是有很多情,“知道了。”
也许是气氛好,又也许两人将自己的伤痛都坦诚在彼此的面前,陶然就把自己的真心话也掏了出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
顾淮云淡淡一笑,“对不起?”
陶然摇摇头,视线大胆地望进男人的眼里,轻声说道,“我爱你。”
说完,陶然笑了笑,“其实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但是就是觉得有些话这辈子还是要说一遍给你听比较好。”
好半晌,男人都是木讷的,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了,傻掉了?”
哪怕他们早已心意相通,但这样赤裸裸的爱意宣之于口时,陶然不可避免地,还是感到几分羞涩和难为情。
在她壮起胆子表白后,他居然无动于衷,陶然暗暗叹口气,觉得这个“白”表得有点失败。
“说话啊,干嘛这样看着我?”陶然脸烫熟了,埋进了男人颈窝里,“你要是想笑就笑吧。”
男人没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陶然倒有点想笑了,“顾老板,我现在在跟你表白啊,你说句话啊。”
男人还是没说话,但下一刻,她被他紧紧勒住,吻劈头盖脸地就下来了。在一起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他吻得这么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