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虽上了年纪,可却老当益壮,眼睛炯炯有神的。一说话,也是中气十足。
“清於,这就是宜儿的女儿吧!我看着这身打扮,这相貌,倒和你小时候是如出一辙啊!”
可贞这时候若还不知道这老人就是苏氏的父亲苏铸,那就是个棒槌了。
忙把藤条马鞭塞在了莺时手里,上前两步,大大方方的屈膝行礼,唤了声“外伯祖父”。
苏铸显得很高兴,唤了可贞起来,又向白氏大笑道:“这性子也像你!”
白氏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夸可贞像她,一听这话,自然很得瑟,上前牵了可贞,笑着招呼众人进屋。
而此时,林氏和苏铎也得了消息,分别从偏院内院赶了过来了。
苏铸老远的一见苏铎,就让他别动,立马扶开了苏怀远苏氏搀着自己的手,大踏步上前,扶了苏铎,问他的腿怎么样了。
苏铎哈哈一笑,连道不妨事,说着又走了两步给苏铸看。
虽然走起路来还有些一深一浅的,可比起可贞头一回见,已然是好了许多了。起码,背不驼了,人的精气神自然而然的也就提了起来了。
苏铸看得分外认真,上下打量了半天,“不妨事儿,我带了大夫过来,待会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苏铎虽无所谓,不过苏铸的心意,他自然领了。
可贞挑了挑眉,这二人之间的相处,好熟悉的感觉啊!
林氏那看二人停了口,也赶忙上前请安。
苏铸看到林氏亦是很高心的,连连问了她好些话。
众人就这么齐齐站在天井里说话,还是白氏开了口,众人才一径进了屋。
苏氏也反应过来了。又向众人介绍跟在最后头的少年。
可贞林氏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还站着一个人的。
论起来,还算是可贞的表兄的,苏家大房的嫡次子,家族排行二的苏慎。
看起来和苏绍差不多的年纪,不过身量却比苏绍高一些,而且比苏绍还要来的成熟老道。
可贞行过礼,便被白氏不着痕迹的塞在了身后了。
刚坐下,喝了口茶,魏氏带着苏绍五人也齐齐赶了过来。然后又是仲青带着仲轩兄妹三人过来请安。
一直厮见到日落时分,众人才入席用膳。
用过膳,苏铸哪里有那功夫应酬众人的。几句话一说,三两下的遣走了苏氏一家子,就携了苏铎去了偏院,苏怀远和苏慎随身伺候着。当夜,就住在了家里。
白氏带着可贞林氏回了房。看着那两箱笼的各色玩意吃食,屋里的气氛多了丝哀伤。
可贞也细细的看过了那些物什,基本上都是吃食和衣料。
有化州的橘红,黄山的石耳和竹荪,保定的春不老酱菜、金陵的桂花鸭、陕西凤县的大红袍、安徽的青饼、歙县的大救驾。还有润州的孔雀罗、常州的宝相花罗、宣城的熟线绫和金陵的云锦。
林氏摩挲着那些吃食衣料,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白氏也难得的沉默了。
可贞知道,这石耳和竹荪都是白氏林氏很喜欢的食材。春不老和大红袍是白氏喜欢的,去年白氏从京里回来。就带了不少春不老回来的。而大红袍,白氏很喜欢花椒入味,又时常说凤县的大红袍花椒清香浓郁,比别处产的花椒都要好。
而现在看来,这些喜好绝对都是自小就保留下来的。而苏铸的夫人。不仅一一记住了,还一记就是这么多年了。
可贞越发了然了。怪不得白氏这样信任苏家了。
林氏白氏确实很感慨。
论起来,苏铸的夫人徐氏太夫人和白氏母亲的娘家还是沾亲带故的,自来关系都是极好的。可即便如此,她们也没有想到,这都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过去了,可她们的这些喜好,太夫人还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可回过头来一想,别说太夫人了,就是苏越他们的喜好,自己二人不也是记得一清二楚的么!
归置好箱笼,林氏白氏又在忙着给金陵回礼,挑得也都是一些特产的衣料吃食。又因着苏家人多,虽然二房三房都在任上,不过大房的夫人孩子都留在金陵伺候二老,而二房三房孩子们也都留了下来,由苏铸亲自教导。所以林氏白氏列下的礼单,足有好几页。
翌日一早,白氏带着可贞林氏去请安的时候,苏铎苏铸还在高卧,苏怀远苏慎已是起身了。
“二叔和堂叔昨儿一直说话说到四更天才睡。”苏怀远解释道。
“还是这样,一说起话来就没个完的,比我们女人还琐碎。”白氏笑了笑,把可贞塞在了身后,转身又和苏慎说起话来。
问他祖母可好,父亲母亲可好,多大了,零零碎碎的一篇子话问完,苏铎苏铸还是未起身。
白氏等不住了,“我行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起了身,扶着林氏牵着可贞,一径出了门,又和林氏说别让采买的去买鱼了,待会她就让人送新鲜的鲥鱼刀鱼过来,让给苏铸苏铎做毛峰熏鲥鱼和刀鱼丸子汤。又说苏铸来晚了,若早些,就能吃上他最喜欢的桃花鮰了。
苏怀远则是说找可贞有事儿,带着可贞一径回了内院花厅。
“舅舅,可是那茶园有眉目了?”可贞奉了茶与苏怀远,一脸狗腿道。
果然,苏怀远黄管事已是和人商定好了,三百二十六亩地,四千两整。
可贞算了算,差不多十二两多一点一亩,还是能够接受的,当即就点了头。
“那好,舅舅就让黄管事去签合同了。”苏怀远放下茶盏,就要起身。
“那舅舅顺便帮我把银票给黄管事带去吧,省得他再跑一趟了。”可贞说着就让杏月回去问柳月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拿来。
苏怀远却径直就要往外走,“这就算了,算是舅舅送你的生辰贺仪了。”
可贞忙拦住他,“舅舅赏我的已经够多了。”说着向杏月使了个眼色。又带点耍赖的嘟了嘟嘴,“还是舅舅看不起我,以为我连四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苏怀远好笑,他不是看不起可贞,只不过那两千亩地是他给的,他自然是知道田亩上的收益的。也知道这两年,可贞拢共也就在田亩上赚了六千两不到的银子,可支出就是不少的。像是买了那一千亩地的田皮,像是洪灾过后的赈济,然后又是开沟又是筒车又是鱼虾蟹蚕的种苗的。哪样不需要花钱的。再者了,这两年,送林氏白氏魏氏的首饰。送自己的衣裳,也不是一笔小开支的。所以吧,苏怀远在当初可贞说要买茶园的时候,就准备送她的。
只是,可贞却是不肯的。说实话。这两年,她确实是赚得多花得也多,不过四千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毕竟,这两年她压岁钱就攒了不少了。
又是好一阵的娇嗔卖萌,好容易杏月气喘吁吁的取了银票来了。可贞又点了一遍,一股脑的交给了苏怀远。又威胁他,若是不拿这笔银子。以后就不让他帮着买地了。
苏怀远好笑不已,不过到底还是连连点头,拿了银票自去了。
可贞吁了一口气,虽然现在自己钱箱里除了压岁钱就不剩什么银子了,不过。马上就有大笔的收益进账了。而且那茶园,也是马上就可以开始制红茶了。可贞很得瑟。
和林氏一路说着话儿去了偏院,苏铸已是起来了,忙上前请安。
苏铸看着可贞点了点头,向林氏道:“嗯,今儿可儿换了衣裳,看起来还是像你多一些的。”
苏铎也起身了,一听这话,忙笑道:“幸好七妹不在,大堂哥,你这话若叫七妹听到了,她可得不依不饶了。”
苏铸闻言,也哈哈大笑,“这么些年了,她这性子,竟是没改分毫……”
伺候着二人用了朝食,可贞就带着杏月去苏铎书房收拾物什去了。
昨晚白氏已是说了,苏铸是要在这住一阵子的。如此一来,苏铎自然就没多大空闲教导可贞了。所以可贞想着,把自己搁在苏铎这的书籍物什先搬回去。
“怎么,可儿在跟着你念书?”苏铎苏铸进来,正巧瞧见可贞在收拾笔墨。
其实昨晚他已是意识到了,看这书房里,书案对面的墙上挂了个藏蓝色的宽约三尺长总有四尺的万年连举的大络子,琴桌上的小蕉叶琴上也缀着五彩的五蝠呈祥的络子;画案旁高几上的青花花觚里供着大朵的水灵灵的粉色芍药花;书案上的小插屏里镶的是手法稍显稚嫩,不过设色用粉还算精纯的《没骨牡丹图》;根雕茶桌上摆了一套粉彩花鸟纹的茶具,屋外廊下挂着叽叽喳喳的鸟雀,天井里摆了山茶海棠好些花儿……完全不似兹九的风格,可看他,晃着手里同样笔法的《豆花蜻蜓图》的撒扇,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是,可儿愚钝,跟着我念念闲书,也就是给我做个伴。”苏铎眼里满是笑意,不过说出来的话很是谦虚。
“哎,能得你点拨一二已是受用无尽了。能得你亲自教导,那还能差了?”苏铸对苏铎的话很不以为然,招手唤过可贞,问她念了什么书,又提点了两句。
可贞一一答了,俱是中规中矩,苏铸却很满意,连连点头。
仲青苏氏原本是再三请了苏铸回去住的,不过苏铸不肯,林氏苏怀远又再三的挽留,苏氏两口子只好作罢。
林氏又带着人好生的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布置妥当,预备给苏铸苏慎常住。
虽然多了两个人,不过除了可贞暂时不能上课外,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因着不用上课,可贞也抽空去了趟钱家,苏家钱家已经开始议婚了。
魏氏还和林氏说笑,满湖州府,也只有宝源的首饰看得上眼的。可是小定的首饰,她总不能在宝源定吧!
一见到钱玥,可贞就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要定亲的人了,那么个爽利的性子,竟也开始害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