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问题让伊浵无法回答。严格来讲,阿斯兰算是她不能公之于众的前夫,已经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这样的话出口,越是会触怒他,让他失控。她躲避着他的视线,无力解释,“阿斯兰,我是凤伦的妻子,不管我爱不爱他,我都不能背叛他,也不能背叛自己的良心。他本就是一个多疑的人,我不得不谨慎,否则,我整个穆家都可能会被我害死!”
穆家,穆家,她的心里就只有穆家吗?他强硬按住她的肩,逼迫她正视自己,“伊浵看着我!”
伊浵只得看着他。
视线相撞,她眸中泪光闪烁,他捧住她的脸,不忍再对她咆哮,以无比温柔地声音说道,“伊浵,你不是他的妻子,是我的妻子!你不是他的,是我的!”
他以为不断重复这句话,就能改变事实了吗?“阿斯兰,你清醒一点。”
见他如此冥顽不灵,他失了耐心,“该清醒的人是你!”
“你……”伊浵气急无语。
“是我们先拜堂的!我说过,嫁人只是一种保护,不是真的去爱上别人,你还是我的人,不可以背叛我,更不可以当自己是别人的妻子,明白吗?”
“不明白!我和凤伦洞房花烛夜,是事实!”
如果嫁人也可以当做是一种保护,嫁人之后的婚姻,与凤伦朝夕相对也是保护吗?凤伦对她无微不至,除了偶尔阴冷强硬,几乎无可挑剔。她需要这种宁静的生活,轰轰烈烈的爱情,反而会让人沉沦入地狱。
“阿斯兰,我不管你是怎么认为的,只要我现在和凤伦没有解除婚姻关系,我就是他的妻,我不想背负任何罪孽,我再也不想偷偷摸摸地玩什么该死的地下情!”
她粉拳紧握,眸光坚决,虽然担心他会发怒,却还是不畏不惧地迎视着他沉痛暗怒的墨绿眼睛。
他气息急促,想要她的冲动,却因此嘎然而止。“你当我们的爱情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他苦笑无声,却又无奈,“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
他了解她,也知她在前世是因为情感背叛被人害死,她在这方面避之如洪水猛兽,所以,他不会强迫她。
他的两条手臂环在她的腰间,两人如此贴近,他能完全感觉到婀娜的娇躯的每一条曲线。
虽然不能与她亲热,他却也不想松开她,颓然埋首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颈侧,引得她敏感战栗,他则不得不更拼命地隐忍身体的亢奋。
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度过了此生此世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他喜欢和她聊天,喜欢每天晚上拥着她入眠,这样的幸福,让他上瘾,也让他贪恋这种习惯。以至于,在离开她之后,他都不曾认真睡过一个好觉,甚至,他也失去了与其他女人逢场作戏的本事。
府中那四个侍妾早已形同虚设,而在太后赐婚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与古丽娅见面,却不曾做过任何逾矩之事,不是他没有这个能力,是他提不起半分兴趣,甚至连开口与之交谈都懒得。
女人,在遇到她之前,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暖床的工具,是可以利用的武器。
女人,尤其是五凤王朝的女人,在雪狼族的地位甚至比不上普通的奴隶,有时还会被当做礼品换来换去。
偏偏穆伊浵,让他爱恨纠结,苦不堪言。
“伊浵,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而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呢?”
这只是一句貌似自言自语地感慨,让伊浵听得黯然伤神,话说完,他却已经有了主意。
“伊浵,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
伊浵攀住他的肩,依偎在他心口,感激一笑,却苦涩难言。“谢谢你,阿斯兰。”她闭上眼睛,倾听着熟悉的心跳,泪又无声簌簌滚落。“阿斯兰,如果我不是丞相之女,你不是雪狼族的亲王和将军,该有多好?”
“两个人是否能在一起,与身份无关,只要我们相爱,将来,就一定能在一起。”
马车抵达龙化城,阿斯兰命两个丫鬟带她到客房稍等片刻。
他则入书房,便拟好归还盟书,签写上自己的大名,盖好雪狼族储君玺印,又命人送去客房给伊浵签写。
就在伊浵签写盟书的空儿,他在书房中踱了两步,随口命令,“无垠。”
无垠宛如鬼魅般,从窗外纵身飞进来。“主人,有何吩咐?”
“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十三年,我们一起长大,我一直当你是亲兄弟对待。”阿斯兰冷眸扫了他一眼,在他面前顿住脚步,气势狂冷威严,“但是,无垠,我还可以信任你吗?”
穿透菱花窗格的光暗白,静谧笼罩在两个相对而视,皆是俊美无俦的男人身上,并无偏袒。却偏偏,无垠失了气势,在阿斯兰——祺尔钦.勒金这位主子面前,他不得不俯首聆听训示。
“主人,您当然可以信任属下。”
既然他这样说,阿斯兰也没有必要再与他拐弯抹角。
“伊浵与凤伦成婚,太后却命令你送她重塑完璧之身的灵药,你以为我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吗?如果不是你,太后又如何知晓伊浵的存在?”
无垠骇然大惊,忙单膝跪下,“属下罪该万死!但是,太后执意逼问,还对属下用刑,属下不得不编造谎言,说主人是为了接近穆项忠才如此做的。主人放心,对于伊浵小姐与主人相爱之事,属下只字未提。太后说,既然伊浵小姐要成婚了,就该与主人切断联系,免得引人怀疑,也害了伊浵小姐。”
“哼哼,那老妖婆早就知道我喜欢伊浵,她何时变得这么善良了?是为了让我善待古丽娅,也投我所好吗?如果她真有这个打算,为什么不直接把伊浵接到我面前来?”
“主人,请相信属下的话。如若太后真的接了伊浵小姐过来,恐怕古丽娅郡主永远都无法得宠,这也就失去了太后笼络主人的意义。”
“哼哼,看样子,你还算是个明白人!不过,我也把话说明白,你转告太后,如果伊浵毫发有损,古丽娅以及她背后的整个家族都将给伊浵陪葬!”
“主人,这话属下定会转达太后,但是,请主人相信,属下永远都是主人的死士,绝不会效忠其他人。”
阿斯兰可不相信他这话。“如果要我再次相信你,就帮我去做成一件事。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如果再有第三个人知晓,我决不饶你。”
无垠忙抱拳跪地,掷地有声地说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阿斯兰弯身,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吩咐叮嘱。
客房内,伊浵拿着归还盟书仔仔细细阅读了两遍,这才明白了上面的意思。
那洋洋洒洒的一大段古话翻译过来,意思便是,西平和龙化两座城,被雪狼族夺取,隶属雪狼族储君祺尔钦.勒金。因他与伊浵打赌落败,愿赌服输,将这两座城交由伊浵来管辖,她可随自己的意愿处置,哪怕她将这两座城夷为平地,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而他,即日起整军撤离,在三日内,西平与龙化两座城内,将再也寻不到雪狼族人的踪迹。
伊浵在两份盟书上签写好自己的名字,一份留下给那位祺尔钦.勒金,一份收进怀中。
听到敲门声,她迟疑了一下,打开门。
高大的身躯遮挡了不太温暖的阳光,背光而立的男子身着银色铠甲,阳光映出的耀眼轮廓让她不由眯了下眼睛,仰起脸,却看不真切他如妖似魅的俊美面容。
“伊浵,你可以走了。”
她早已知晓,这两座城是他历经千辛万苦得来的,她却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所有权,他却不但没有生她的气,还亲自来相送,让她岂能不感动?
她走出房门,迈步廊下,“阿斯兰,你真的要放我走了?”
他因这句话露出不坏好意地邪笑,故意凑近她的耳畔,暧昧呵着气,戏谑低语,“如果你不想走,我也不会勉强。这里是军营,不便女子留宿,如果你不介意,就住在我的寝室吧!”
伊浵顿时面红耳赤,嗔怒轻捶他一下,忙与他拉开距离,“我马上就走。”
这里到处都是狼人,他可不放心她一个人走。“我送你去马车那边。”
“嗯。”
龙化城的防护城宛若长龙,城墙厚约三尺,在碧空与罩了白雪的大地之间,宛若青灰色的魔域之城。实则,这些青石年代久远,都已经长了绿色苔藓,因此,远远看去,才呈现古老的碧青色。
两人沿着城楼二层的前廊往前走,男子魁梧伟岸,戎装飒爽,女子妩媚柔美,倾城脱俗,不了解他们关系的守卫们,都忍不住猜测凝望这一对儿唯美绝伦的背影。
清冷的寒风不时通过城墙的凹口打过来,犀利刺骨,宛若刀刃。
伊浵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狐皮披风,却还是忍不住打寒战,“阿嚏——”
阿斯兰随手环住她的肩,把她往怀中一带,继续前行,不动声色地用高大健硕的身躯为她挡去冷风。
“北方的天气大部分时间都这样冷,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她真的爱惨了能为他挡风遮雨的他,可惜,他已经不再是她的男人。
“是,我不想习惯这里。我想,我很快就该回京城了,哪里温暖如春,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不过,这样的天气,有你在身边,也没什么好怕的。我真羡慕那位古丽娅郡主,她能名正言顺地嫁给你,爱你,享受你为她做一切。”
听到广场上操练的声音,她忍不住循声看去,也顺便躲开他的保护,扶着城墙驻足,俯视城楼下的壮观一幕。
校场上的士兵们宛若铜铁塑造,在凛冽地寒风里昂首操练,势不可挡,整齐划一的呐喊声震动天地。
相较之下,五凤王朝的士兵虽然也训练有素,身板却都太单薄了,若是两军交战,纵然凤伦一身傲骨,恐怕也难以抵挡如此强兵猛将。
“阿斯兰,他们是你的士兵吗?”
“是。”因为她感兴趣,他忍不住也停下来,欣喜给她介绍,“东边是骁骑营,西边是步兵营,再往南是弓箭营,他们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敌百。就如你当初让我做到的,若是厮杀于战场,你的男人,我,阿斯兰,一定会凯旋而归。”
她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句话,但是,她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穆伊浵。“能对你说那样的话真好。”爱就爱,恨就恨,此生,她再也没有那样的潇洒。
“是呀,真好。”他握住她扶在城墙上的手,“如果你每天都能这样来观赏我的士兵操练,就更好了。”
“让你失望了,我终究没有这个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