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柱上爬来了一只硕大的黑寡妇(一种毒蜘蛛),它粗短的触角,在空中威风凛凛地左甩右抽。
它呲牙咧嘴,一根细线就从它嘴里吐了出来。细丝在空中晃晃荡荡,越飘越远,越飘越高,贴附到了对面的檀梁上,与立柱之间呈一个三角形的底线。
毒蜘蛛以这条底线为基点,又吐丝打了一个叉。毒蜘蛛沿丝爬到两根线的交接处,昂起乌亮的脑袋在空中甩。
甩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不过眨眼工夫,一个密匝匝的圆形八卦网编织而成。
刚刚织好网,毒蜘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只绿头苍蝇嘤嗡一声,一头撞上来,投进毒蜘蛛的罗网。
绿头苍蝇极力挣扎,力求免死,结果越挣扎被网缠得越紧。苍蝇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口吐白沫,一动不动了。
毒蜘蛛悠哉游哉过来,吐出一根吸管扎入苍蝇腹中,惬意大啖。可悲,可悲,一条生命就此了结!
躺在床上的桃花,看得目瞪口呆。小红闲得无聊,偶尔来陪桃花坐坐,扯些家长里短的事。
一日,梁柱正有巨蜘蛛织网,小红忽然说:“土司府,如了这网。”桃花一惊,问道:“何解?”小红不答,稍后又说:“小牛真怪,和大少爷一般,爱牛如命。”桃花心里又
“咯噔”一下,说:“儿子像爹,有何不妥?”小红笑笑,说:“妥妥妥。”桃花觉得小红话里有话。
过了几天,偷油婆蒸青艾粑,送来几个给桃花。桃花一边吃,一边说她不喜欢小红。
偷油婆一手叉到她如水桶粗般的腰上,另一只手指向大门外,粗声粗气地说道:“撵走她。”桃花摇摇头,说:“撵不走,大太太喜欢她,正准备把她嫁给哑巴大哥做妾呢。”偷油婆一双眼瞪得眼角都要撕裂,道:“这更要撵走她!”她眼珠转转,冷笑道:“后天晌午,你支小红到我们家。”桃花说:“娘,你可别骂人家,到头来她向大太太告状,吃亏的还是我。”偷油婆道:“不会,不会。到时候,她还会感谢你!”过了两天,到了晌午,桃花想了半天,拿出一双青布鞋,说:“小红,我给我娭毑(奶奶)做了双鞋,辛苦你送到我家去。”小红嘟囔了一句,心想,你那个瘫娭毑(奶奶)送什么不好?
送鞋,只能空穿着进寿棺……。小红心有不悦,还是去了。马大(A)麻子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隔壁的吴氏举家迁去长沙摆摊卖烧饼,马大(A)麻子连骗带哄,将吴家的祖宅地买了下来。
马大(S)麻子将两家摊平,在原址上建了一座青砖蓝瓦、高墙大院的新宅。
新宅规模与临江吊脚楼街土司府大院不能相提并论,但在河东山寨首屈一指,无人能及。
小红走进马宅,嘴角撇撇。心想,暴发户而已。不过,她嘴上却甜,一路叫唤
“婶娘,婶娘”。偷油婆戴围裙,挽衣袖,正在厨房里忙。听见小红的叫唤,笑吟吟迎出来,接过鞋子,又一把拉住小红不放,说她来了一个在香港开大商行的侄儿,不妨坐下来陪他饮两盏。
偷油婆生拉硬拽,将小红扯进大堂。果然,大堂的八仙桌旁,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正在独斟独饮。
小红问:“马大叔呢?”偷油婆说:“他在县城乐不思蜀,十天半个月也难见踪影。你看,我侄儿苏老板远道而来,连作陪的人都没有。快坐下,坐下。”小红忸怩了一下,坐下,拿过酒壶,又站起来,给唐老板空了的酒盏斟满,说:“苏老板,请。”苏老板笑笑,不说话,接过洒壶,给小红也斟满一盏酒后,道:“桃桃多次说起你。”
“说我啥?”小红敏感地看了苏老板一眼。
“说你好!”苏老板一本正经道。小红心底暗想,她有什么好的?至少桃花不会说她好。
那个女人,整天沉默寡言,孤芳自赏,一天不说一句话,就会躺在床上看蜘蛛织网。
她对她不闻不问,她对她也就不理不睬。还有,桃花要是知道她和老爷间的秘密已经被她知晓,怕是杀她的心都有了。
这样的人会讲她好?鬼话!小红心里这样想,脸上却腼腆一笑,说:“哦,过奖过奖。”苏老板说:“怎么是过奖呢!今日见面,果真百闻不如一见,聪明漂亮不说,还知书达理,体贴入微。”又讲鬼话!
小红想,不过给你斟了盏酒,话都没说两句,就如此肉麻地吹捧,不过是一个想偷采野花的公子哥儿罢了。
小红这么想,听着吹捧,心里也美滋滋的。在土司府阴森森的高墙深宅里,你想听都听不到。
小红一高兴,举起了酒杯,主动地说:“谢谢夸奖,小女子敬大哥一杯。”一盏下去,小红感到头昏眼花。
她好生奇怪,她又不是没有饮过酒,何时一小盏就迷糊了?这酒里,莫非放了蒙汗药!
还容不得她多想,那个苏老板早已轻轻将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