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月快步来到外堂,一眼就看到了医馆外的街道已被一张一人多高,数丈长的青布围得严严实实,两边站着两排家仆,十来个丫鬟仆妇簇拥着一顶精致的银红大暖轿,正停在正门口,一位衣着奢华中年妇女,在外堂正中,正站得笔直,打量着墙上挂着的各种牌匾。
“草民钟安,是这回春堂的坐诊大夫,不知王府贵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叶冰月抱拳低头行礼,努力压抑下内心的紧张,把之前在心里演练过的开场白,压低声音说了出来。赵掌柜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大胆刁民!你一个小小的民间大夫,即知是王府来人,为何磨蹭这许久才出来?现在不磕头请罪,还敢发问?”孰料,这满脸精明的妇人一听此话,立即厉声叱道,给了叶冰月一个下马威。
叶冰月心里一惊,赶紧跪下,趴在地上,赵掌柜也赶紧跟着跪下。
她心思转得飞快,磕了个头,诚惶诚恐的答道:“草民不敢。只是,只是听闻王府贵人来临,草民见衣衫上沾有病患的秽物,于贵人大不利,也大不敬,是以赶紧洗手更衣,所以迟了半刻,请贵人恕罪啊。”
妇人听了,无可反驳,只得厉声道:“抬起头来!”
叶冰月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抬眼看了妇人一眼,赶紧又垂下头去。
“这医馆里只有你一个大夫吗?”
“回贵人的话,还有一位陈大夫,今日一早就被病患家属请去出诊了,此时还未回来。”
听了叶冰月的回话,妇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转身赶紧跑到轿前,低声说了些什么。
叶冰月一直跪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一动不敢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膝盖都快麻木得断掉了,忽然,一股若有若无的沁人香味飘入鼻端,叶冰月突然觉得舒服极了,全身的僵硬不适似乎瞬间都消失了。
这时,只听那妇人的声音道:“还不赶快给王妃磕头行礼!”
叶冰月心里又开始“突突突突”的跳起来,难道真是李王妃来了?她不敢抬头,赶紧俯身叩首,略带紧张道:“草民叩见王妃。”
一个柔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起来吧。”
叶冰月勉强从地上站起身来,她悄悄抬眼快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王妃,这一瞥之下,她差点失了神。
眼前的这位华服女子,年约三十左右,身段苗条,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的盘成望仙髻,满头金钗玉翠,瓜子脸,樱桃嘴,肤如凝脂,眉若远黛,眼含秋波,腮凝新荔,而最让叶冰月有些惊讶的是她的高鼻梁和深眼窝,而且,眼睛的颜色也不是叶冰月在这个时代见过的褐色或黑色,而是略微带点蓝绿色,在叶冰月看来,这女子,就如她那个时代的欧美女子一般。此时,她身着湖蓝掐金丝曼陀罗薄袄裙,一条银狐围脖,一副貂皮手笼,亭亭立在那里,说不尽的婀娜多姿,妩媚妖娆,道不完的高雅气度,富贵**。
这女子此时也正望着叶冰月,而一望进那双深邃的,蓝褐色的媚眼,叶冰月恍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汪温柔的湖水,不能思考,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赵掌柜低沉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叶冰月的耳中:“草民赵波,叩见王妃。”
叶冰月猛的一激灵,才回过神来,赶紧低头盯着面前的青砖地面,脑海里似乎隐约浮现出一丝模糊的想法,但仔细想去,却又忽然消失,只得收敛心神,专心面对眼前的形势。
王妃没有理会赵掌柜,对叶冰月轻轻道:“听闻回春堂的陈大夫医术精湛,被称为华佗在世,不知是否名副其实?”
“回禀王妃,作为徒弟,草民实不敢妄自评论师傅的医术。”
“哼,好个聪明伶俐的徒弟。好吧,既然你师傅不在,那就让他明日巳时到定国王府求见吧,听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叶冰月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额头渗出冷汗。
“王妃问话,怎么不回答!”那个妇人立刻对叶冰月叱道。
“……是……”叶冰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回府。”柔媚的声音轻轻说道。
……
叶冰月不知道王妃一行人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椅子上坐下的,更不清楚什么时候自己周围挤满了人,那些人闹哄哄的在说些什么,她头脑里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明日巳时到定国王府,明日巳时到定国王府,明日巳时到定国王府……”
赵掌柜见叶冰月失魂落魄的样子,赶紧对周围迅速返回的病患和家属道:“诸位,诸位,刚才是定国王府的王妃来咱们医馆了,但是陈大夫不在,所以,他们就离开了。钟大夫现在有些身体不适,不能继续给诸位看诊了,明天呢,王妃已经留下话,要陈大夫明天去王府一趟,所以,明天咱们医馆不看诊,只抓药。现在,诸位请回吧,请回吧。”
“哇,陈大夫的医术连王府都知道了呀!太厉害了!”
“是呀,是呀,连王妃都亲自上门,可见,王府有多重视陈大夫了!”
“咱们这条街居然出了这么有名的大夫,真是咱们的福气啊!”
“陈大夫发达了呀!说不定从此去太医院都有可能呢!”
“可是,陈大夫要是去了太医院,往后咱们又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大夫呀!”
“……”
众人兴奋着,议论着,感慨着,渐渐离开了回春堂。
小桔此时正站在叶冰月身旁,担心的看着她。
她在从集市回来的路上,就听说定国王府到回春堂去的事,等她赶回去时,却被王府亲兵和那数丈青布拦在医馆外面不得入内,急得她五内俱焚,却又无计可施。
好不容易等王府的人都走了,她赶紧跑进医馆,却发现叶冰月正站在外厅,呆呆愣愣的,一句话也不说,她赶紧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周围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以及之前在这里就诊的病患和家属,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是在打听之前的情况,就是在发挥想象夸大其词,总之,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唯独叶冰月在众人的包围中一脸茫然,不言不语,让她颇为担心,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询问什么,只能默默的站在叶冰月的身边。
好不容易等赵掌柜打发了众人,小桔赶紧把叶冰月扶进内院的屋内。
看着叶冰月依然恍惚的模样,小桔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轻声唤道:“姐姐,姐姐,刚才是定国王府的李王妃吗?她做什么来了?”
手里茶杯的热度唤回了叶冰月的心神,她皱着眉,盯着小桔看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道:“是刘妃……”
小桔险些打翻了茶壶,她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道:“怎么会是刘妃?她,她……李王妃还在,她怎么就敢自认王妃?不过是个妾妃而以!”
叶冰月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她放下茶杯,一把紧紧的抓住小桔的手,紧张地说道:“她要安成明日巳时到定国王府去!小桔,你说,他们,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我们该怎么办?安成,安成会有危险吗?”
小桔的手被叶冰月抓得生疼,可她却一声不吭,看着叶冰月焦急的眉眼,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叶冰月,只能反复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姐姐,你不要着急,他们肯定没有发现我们。”
“那今日刘妃怎么会亲自到医馆来?他们一定是发现什么了!”
“不会的,姐姐!也许,也许,因为安大夫的医术太好了,上次不是有个什么总兵府上的管家慕名上门求医吗?也许,刘妃也听说了安大夫的医术,所以,所以就来看看。”
叶冰月想想,似乎有点道理,可是转念一想,又摇头道:“不对,不对,再怎么说,她也是堂堂定国王府的侧妃,现在还掌着一府事宜,就算她想见识安成的医术,也没有必要亲自上门,完全可以派人前来呀……小桔,我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心里七上八下的……”
小桔心里也没底,但是也只能反复道:“没事的,姐姐,应该没事的……”可这安慰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让叶冰月的心里越发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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