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的秋日很短,几场秋风,几场秋雨过后,街上院里的大树小树上,能落的树叶都已一片不留了,徒留光秃秃的树枝,看着就分外凄凉,而那些苍松柏树却越发苍翠。
难得这一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虽然太阳没有什么温度,但明亮的日光还是让人心情舒畅。
这数月以来,安成难得外出一次,叶冰月也不清楚他怎么和他的忠仆部下联系,反正,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她还在学习中。
这一日,一大清早,安成罕见地换装外出了,阿辉当然也寸步不离的跟着离开了医馆,小桔去东边的市场采购一些生活用品去了,医馆只有叶冰月、赵掌柜和那两三个伙计。
叶冰月换装后,在安成平素坐诊的地方仔细接诊病患。对于诊断清楚的病患,来复诊的病患,她现在基本能独自处理了,开处方,安排针灸等等,再复杂点的,只要不是急重诊,她也都先对症治疗,然后嘱咐患者第二日再来复诊。
忽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似乎还伴随着鼓乐齐鸣,随着声音由远及近,在门口候诊的病患、家属们有些坐不住了,有一些好事者早已走出了医馆,在门外张望了起来。
突然,有一个病患的家属急急忙忙跑回来,边喘气,边大声说道:“了不得了!好像,好像是哪个贵人出行,要经过咱们这条街!啧啧啧,那阵仗!大家快去看啊!”
“哎哟,这可是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大事呀!”
“是呀,那些达官贵人怎么会到我们这平民老百姓的地儿来呀!”
“哎呀,少说两句,快些走吧,亲眼去看看这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阵仗呀!”
“就是,就是,能这么近看到这些贵人,这可是够咱们谈论好多年了呀!”
……
本来安静的医馆瞬时跟炸了锅一样,大家议论纷纷,只要还能动弹的病患,不是自己走,就是被家属搀扶着,全涌到街上去了,等着近距离亲眼目睹这些贵人的仪仗。
连叶冰月正在把脉的病人,也急忙抽出手,沙哑着说道:“钟大夫,对不住啊,我先出去看看,待会儿再过来继续看诊哈!”
叶冰月目瞪口呆的看着医馆里瞬时就空无一人的外厅,一时没回过神来,最后发现,除了赵掌柜,连那两三个医馆的伙计都跑到街上看热闹去了。
她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起身去内院洗手了。什么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若是她没掺和进安成的事,她还有兴趣去看看,可如今,她一点心思也没有,只挂心着安成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什么,有没有危险。
悠闲地坐在内院的廊檐下,靠着廊柱,叶冰月闭目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喧闹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已经能听到执事哐哐哐的敲锣声了,伴随着阵阵“回避!回避!”的吆喝声。这是在驱赶闲人吧,需要那么大的声音吗?也不嫌吵得慌。叶冰月腹诽道。
忽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外面一片安静,叶冰月有些惊讶地睁开了双眼,正不明所以的时候,赵掌柜神色略显慌张,不顾内院不得擅入的规矩,第一次一头跑了进来。叶冰月还来不及发问,他就有些结巴的低声道:“叶,叶姑娘,不好了,定国王府来人了!”
叶冰月一听“定国王府”四个字,就如耳边响起了一个炸雷,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她猛地站了起来,也许是太紧张了,也许是起身太快了,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眼前金星乱闪,就又跌坐了回去,她第一反应是,难道他们暴露了,定国王府来抓人了?第二反应是,幸好安成不在!
叶冰月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扶着廊柱勉强再次站了起来,只觉得四肢发软,指尖发麻。她低声问道:“赵叔,是谁来了?”
赵掌柜布满皱纹的脸已经缩成一团,他低声道:“叶姑娘,是定国王府来人了!”
“来的是什么人?”叶冰月紧张得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
“外面有十来个王府的亲兵,十来个家仆,还有十来个丫鬟仆妇等人,簇拥着一顶八抬青鸾暖轿,依老奴所见,仿佛是王府女眷出行的排场……”
“女眷?那您看,他们,他们像是来抓我们的吗?”
“……好像,不太像……”
“那他们来做什么?”
“有一个管家娘子,要请坐诊的大夫一见……老奴本想说大夫都不在,可,可街坊邻居就在外面,老奴怕弄巧成拙,只得赶紧进来找您商量。”
“要见坐诊的大夫?”叶冰月心里疑虑重重,可半点头绪也没有,她对于定国王府的了解,仅限于安成曾告诉过她的那几人,夏王爷,李王妃,刘妃,夏安义。若说是女眷,难道是李王妃?可听楚夫人说,她身体孱弱,常年缠绵病榻,而且,又是被禁足,不可能出王府大门。那就是刘妃?可她怎么会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医馆来?是巧合还是预谋?难道他们已经被发现了?那安成呢?安成现在有没有危险?
叶冰月心里瞬间翻腾过各种想法,各种揣测,尤其是想到安成,她一把抓住赵掌柜的胳膊,紧张的问道:“赵叔,您说,安成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我们该怎么办?”
赵掌柜想了想,像下定决心一样,他抱拳对叶冰月说:“叶姑娘,您赶紧从后门离开这里,悄悄去找楚少将军,然后,你们再想办法找到少爷。老奴就在这里找个借口,帮您挡一挡。”
看着赵掌柜凝重的表情,叶冰月一下子醒悟过来他要做什么。
“不行!赵叔,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叶冰月边摇头边说。
“可是,老奴受少爷所托,务必要护得姑娘周全,所以,事不宜迟,叶姑娘,您赶紧走吧!”赵掌柜坚持道。
叶冰月闭上了双眼,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慢慢理清头脑中混乱的头绪,她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行,赵叔,我不能走!若是,若是他们已经把我们调查清楚了,我估计这儿已经被围得滴水不漏了,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若是,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情况,我这一走,反而会引人注意,到时候,很有可能露了马脚,所以,我不能走!”
“可是,叶姑娘,这太危险了,要是被他们发现了……”
“应该不会的,他们即使见过安成,也应该没见过我!更何况,我现在的样子,熟悉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出!”叶冰月鼓起勇气说道。
“可是,叶姑娘,您不能去冒险……”
“赵叔,别说了,我们不能再耽误了,再迟一会儿,外面的人怕是要起疑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冰月给赵掌柜,也给自己打气道。
“那,那行!老奴就豁出去了!可是,叶姑娘,您要答应老奴,若是一会儿,真有什么风吹草动,您一定不要管老奴,就是拼命,您也要逃出去,然后找到少爷,把一切都告诉他,好吗?”
“……赵叔……嗯,我答应你……”
叶冰月理了理衣衫,努力平静了一下忐忑不安的心绪,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带头走出了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