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月在卧室里把从装器械的木盒、早上配好的盐水、烈酒、煮沸后晾干的干净布条等准备好以后,用一个托盘端了出来。
黑衣男子看了一眼,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初,不由有些怀疑叶冰月的医术,不过,反正都来了,怎么也得试试。
叶冰月再次仔细看了看男子背上的伤口,有些犹豫地对男子说道:“我会先处理伤口的炎症,去除腐肉的过程会很痛,我不会用针灸麻醉,你是准备忍呢,还是等我们另一位大夫回来,给你先麻醉了,我再动手。”
男子只觉得一头黑线,处理个伤口有这么麻烦吗?又要等?仗着自己忍耐力超强,男子只思考了一下,就做出了选择,“没关系,我能忍得住!”
“那好,我要动手了!请你放松,肌肉不要这么紧张,会更痛的,千万不要疼晕过去了!”叶冰月见他这样说,也就开始放手处理伤口了。
叶冰月先用白布遮住自己的口鼻,再用烈酒认真洗手,然后,用布条蘸湿了烈酒,开始仔细消毒伤口周围的皮肤。
等皮肤消毒结束了,再用蒸馏水和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伤口,男子感觉不怎么痛,不免想到:“不过这种程度的疼痛,还需要麻醉?”不一会儿,就见伤口的脓液、血块等等都被清理干净了,流出了一些鲜红的血液,但伤口里仍有发黑的坏死组织。
叶冰月拿过木盒,挑选出锋利的小剪刀、镊子、外科刮勺、缝线针、持针器等等外科器械,放到托盘上,点上最好的无烟蜡烛,把器械都放到火苗上慢慢烧灼,再用白布蘸上烈酒认真擦拭干净。
男子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忍不住好奇地扭头看去,当他看到这些奇怪的器械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你要干嘛?”
叶冰月一手拿镊子,一手拿小剪刀,看着他,认真解释道:“这是工具,用来处理伤口的,怎么,你害怕了?”
男子听出叶冰月话语里的戏谑,不由挑了挑眉,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谁怕了,只是从未见过这些东西,问问罢了!这样就能治好我的伤口?”
“嗯。”
“那,动手吧!”
叶冰月也不多说,开始认真修剪起伤口来。疼痛开始了,随着一下下剪掉坏死的组织和长得不好的肉芽,男子的额上慢慢沁出一层薄汗,不过,却咬牙没有哼一声。
等把腐肉剪得差不多了,叶冰月放下了手里的器械,男子听到叮叮的两声,以为处理结束了,正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叶冰月又拿起外科刮勺,开始在伤口里搔刮起来。
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一激,忍不住大叫一声。叶冰月安慰道:“快结束了,你再忍忍!”男子此时不光是额头冒汗了,全身都在冒汗,叫了一声以后,自觉丢人,赶紧咬牙忍住。
不一会儿,伤口就变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了,看上去比之前还可怕,但叶冰月却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用盐水反复冲洗起来,直到伤口的颜色变成了鲜红色,没有脓液、腐肉等等,终于停止了初步的处理。
男子已经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不停地后悔为什么没有等麻醉,在他以为疼痛的处理都结束了,苍白了脸问道:“已经,好了吗?”
“没有,伤口太长,还需要缝一下。”
“……”男子只得咬牙再忍。
叶冰月娴熟地穿针引线,开始缝合伤口了。她每缝一针,男子的眼角都忍不住抽动一下,不知道眼角抽动了多少次,男子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受的时候,叶冰月松了一口气,说道:“缝好了!”
男子全身放松下来,只觉得伤口火辣辣地痛,简直快痛麻木了,他有些咬牙地问道:“大夫,你处理完了吗?”
“还没有……”
“什么!你还要做什么?你是在给我治病还是上刑啊?”
“最后还需要上点药,包扎一下,怎么,你想就这样出去?”
“……”男子气结,一言不发,只能通过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才看得出来他有多郁闷。
“这位公子,我告诉过你,处理伤口会很痛的,你说你能忍,我才动手的,你这会儿气什么呀?”
“……”男子继续咬牙。
叶冰月也不再多说,拿出金创药,在伤口上倒了厚厚的一层,然后用干净的白布,把伤口包扎好了。这里的金创药真的很神奇,既能消炎,又能止血生肌,都用不着放置引流条了。
等男子忍着疼痛穿好衣服,面上已恢复了平静。叶冰月边收拾器械,边对他说道:“你最好去捡几副补血、消炎的药吃。后日,伤口需要换药,看看愈合的情况,第十日需要来拆线,明白了吗?”
男子也不答话,掏出一两银子放到桌上,转身准备出去,叶冰月叫住了他,把银子又塞给了他,诚心说道:“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救了我们,这就算是我报答你的,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男子听了,带着探究的目光看了看叶冰月,笑了笑,说道:“好啊,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让你继续欠我人情,这样,我就有一位免费的大夫了!”
叶冰月狠狠地瞪着他,不悦道:“你还想我被揍,真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男子再笑了笑,一副惫懒的样子,转身走远了。
叶冰月不再理会他,开始清理用过的器械。她先把血迹清洗干净,再用烈酒浸泡半个时辰,最后放到沸水里煮半个时辰,捞出来烤干后收好,在这个时代,她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的消毒了。小桔则在收拾狼籍的诊室和院子。
叶冰月刚收拾好器械,丽妍就带着冬儿和管家匆匆赶了过来。保安堂这边被砸的动静太大,早惊动了钟府,可钟老爷知道是丁二公子在闹事,又不好出面,担心会火上浇油,让县令家抓住把柄,正在和管家想办法的时候,丽妍不知从哪个下人口中得知了消息,气急败坏地要去保安堂阻止丁二公子。
钟老爷自是不准,她本是待选的秀女,怎么能跑去那种场合,这不正好给人口实吗?丽妍在钟府一哭二闹,使尽浑身解数想过去,无奈钟老爷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坚决不准,直到听说丁二公子已经走了,才让管家和冬儿陪着丽妍悄悄过去。
丽妍一看保安堂被砸成这样,气得不行,拉住叶冰月,正要道歉,谁知,因为丽妍太过气愤,动作大了些,扯到了叶冰月身上的伤,让叶冰月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痛呼出声。
待到了房里,丽妍和小桔看见叶冰月身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忍不住心疼地掉下泪来。丽妍哭着说:“叶姐姐,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那个恶棍打成这样……”
小桔也流泪道:“姐姐,你怎么伤成这样都不告诉我呢?自己的伤不管,却给斑斑和那名公子治伤,你真是……”
“哎呀,好啦,好啦,不过是些皮外伤,没事的,我是大夫,我还不知道吗?你们就别哭了,我还死不了啦,你们再哭,可真把我哭死了~”
听着叶冰月安慰她们的话,她们哭得更厉害了。
叶冰月手忙脚乱地说道:“哎呀,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呀,来来来,有时间哭,还不如赶紧拿点跌打药酒来给姐姐我擦上,妹妹们,可好?”
这句话提醒了丽妍和小桔,两人忙擦了擦眼泪,找了药酒来,轻轻抹在叶冰月的淤青处,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伤,两人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小桔哽咽说道:“姐姐,丁二公子这样闹法,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叶冰月沉默不语。
丽妍也带着鼻音说道:“要不,我去把那个混蛋打一顿,让他不敢再来欺负你们了……”
叶冰月笑了笑,说道:“傻丫头,真是胡闹。且不说你能不能把他打一顿,就算你能,这样做,岂不是给人家把柄,白白让人家说三道四。等会儿,你就赶紧回府,暂时也不要过来这边了。等过段时间,你进京待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我不要紧的,你就不要担心了,千万别去做傻事,不然,我今天可就白挨了。”
丽妍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而且,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勉强点头答应了,不一会儿,就依依不舍地和叶冰月道别,悄悄地回钟府了,回去之前,吩咐管家再次添置新的家什和器皿。
傍晚时分,安成和阿辉回来后,看见保安堂一片狼籍,大吃一惊,等问清楚缘由后,安成脸色铁青,目中怒火中烧,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着,似乎就要挥拳而出,阿辉拿起棍棒就要打上门去。
叶冰月赶紧拉住了他,劝道:“你们不要生气了,虽然我也很气愤啊,但是,民不与官斗,咱们人生地不熟,而且,势单力薄,还能怎样呢?我想,他这次报了仇,应该就没有下次了吧。再说,大不了,咱们就走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是吧!”
其实,安成正在心中暗暗自责不已,不该今日出门办事,单留两名女子在,不然,她们也不至于吃如此大的亏。特别是听说叶冰月挨了拳脚,懊恼的心里更是隐隐作痛,但听了叶冰月的劝说,思量半天,他还是暂时按捺下了心中的怒火,心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然后,抬头对阿辉说道:“以后,你就尽量呆在保安堂,不要跟我出门了。”
阿辉正要反对,安成看了他一眼,他也就不再说话了,叶冰月不明所以,高兴地说道:“好啊,有阿辉或者安大夫在,以后,就算那个混蛋再来,也讨不了什么好去!不过,这次真算是吃了哑巴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