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算是圆满地解决了丽妍的婚事,叶冰月的日子过得轻松惬意起来,为了能早日挣够将来远行的盘缠,她几乎没有休息日地拼命在保安堂里帮忙。
虽然病患的诊治主要是由安成负责,但对于外伤,叶冰月还是非常内行的。每日清晨,她和小桔都会打好了井水,烧开放凉以后,倒入已经洗干净并且煮沸消毒好的瓷瓶里,部分权作蒸馏水,部分按照比例加入盐,配成0.9%的生理盐水,并且备有烈酒,酒精浓度虽达不到75%,但也可暂时用于外伤的清理消毒。
好在这个时代的金创药不知道是什么配方,对于止血非常灵验,一些小的伤口不用缝合,直接倒上以后,很快就结成血痂,要不了几天就能愈合,这让叶冰月感到非常神奇。
因为枫城的治安还算比较好,所以,来就诊的外伤也没有多少,不过是些杀猪把手划伤,砍柴把腿砍伤之类的小伤,所以,叶冰月的器械自打造好以后,还没有一次派上用场。
为了防止器械生锈,早在打造之初,叶冰月就拜托周铁匠多费心思。那周铁匠也算是天才,在那个年代居然都能找到类似合金的方法,也不知道他加了什么成分,器械至今仍是光亮如新。当然,这也让叶冰月的银子所剩无几了,因为大部分的银子都变成了酬金。可这花了不少心思和银子的器械居然一次也没派上用场,叶冰月不免有些苦闷。
这一日,又是一个烈日当空的夏日午后,知了依然有气无力地在树上鸣叫着。吃完了午饭,安成和阿辉就不见了踪影,叶冰月也习以为常了。诊室很安静,病患都被她劝去了别的医馆,她独自坐在正屋的椅子上发呆,平时,安成就坐在这里诊治病患。
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叶冰月无聊地练起了毛笔字。在21世纪,谁还用毛笔写字啊,都用签字笔、圆珠笔了,连钢笔都很少有人用了,可在这里,除了毛笔,什么都没有。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看着自己无意识地写出了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叶冰月才惊觉,自己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思乡之情。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已经两个多月了,虽然叶冰月初来乍到的时候,有过迷茫、恐惧、无助和忧愁,但她从没在人前表露出丝毫,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会暗自神伤。
后来,接连不断地发生了许多超出她想象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根本没有时间来思考其它,直到此时,再没有别的事情让她分神了,淡淡的思乡之情就这样不经意地漫上心头。
叶冰月捧着墨迹未干的宣纸,想到年迈的父母和青涩的妹妹,一滴清泪不知不觉地轻轻滑过了眼角。
可还没等叶冰月沉浸在这种忧伤的情绪里太长的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由远及近,来到了保安堂门口,只听得几声马嘶,马蹄声停了下来。
叶冰月赶紧抬手擦干了眼泪,抬眼望去。待看清了来人,叶冰月不由心里一紧。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县令的二公子。
“你又来做什么?”叶冰月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放于身体两侧。
“哼,上次爷在这里吃了大亏,说过了要你们好看的,怎么能轻易放过你们?”县令二公子冷笑道。
“……你想干什么?”
“上次想干什么,这次还是想干什么!”
“妍儿不在这里!再说,她从来不是你的未婚妻!别说她现在被内定为进京候选的秀女,就算当初,钟老爷也还没有答应你们家的提亲,你怎么能无耻地自称为她的未婚夫,还血口喷人,坏她名声?”叶冰月有些愤怒地质问道。
原来,自禁婚令以来,丽妍被内定为进京候选的秀女后,为避免闲言碎语给叶冰月带来更大的危害,丽妍已经很少过来保安堂了。
“妍儿?叫得好亲热啊!还敢说你们没有奸情?”县令二少爷勃然大怒道。
意外的选秀,让县令二少爷不能如愿地求娶丽妍,眼看失去了钟家的巨额财富,这让他内心非常愤懑。他今日到保安堂来,本想着,如果能抓到一丝半点丽妍的把柄,那么她自然不能入选,迟早仍是他的人。就算抓不到什么把柄,趁机把保安堂给砸了,也可以一洗自己上次敛羽而归的耻辱。
如今,听叶冰月叫丽妍叫得这样亲昵,明显两人的感情深厚,而且,叶冰月句句戳到了他的痛处,叫他如何还能忍得住。
“你胡说!”叶冰月忿然反驳道。
县令二公子理也不理,回头对着跟进来的十来个随从喝道:“给我搜!顺便把这里砸了!”
然后,转头对着叶冰月狞笑道:“至于你,爷今天要亲自动手,让你好看!”说完,挽了挽袖口,带头向叶冰月扑了过去。
叶冰月大惊失色,顺手抓起桌上的毛笔扔了过去,然后转身往后院里跑去。那支蘸满了墨汁的毛笔,不偏不倚,正中县令二公子的额头,溅了他满脸的墨汁,就像小丑一样。
县令二公子伸手一摸,见满手的墨汁,想到自己可笑的模样,不由更加怒火中烧,大吼一声,快速追向院子里。剩下的人开始在保安堂里乱翻一气,并且顺手砸向了家什、器皿,就听得唏哩哗啦,呯呯砰砰一阵乱响,屋里顿时一片狼藉。
叶冰月快速冲进院子后,抓着听到了响动,正想出来看个究竟的小桔,什么都来不及说,直接跑进了她的屋里。
跑进屋以后,叶冰月赶紧把门拴上,又拿桌子、椅子抵住,再把窗户全部关死后,拉着小桔躲在屋角。
小桔惊恐地问道:“怎么回事?”
“县令二公子又来了!”叶冰月恨恨说道。
“啊?这可怎么是好?安公子和阿辉都出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小桔急得快哭出来了。
“别怕,别怕,他们找的是我……如果,他们真闯进来了,趁他们打我的时候,你就赶紧跑。”叶冰月横了横心,说道,“没事,大不了就是受点皮外伤,他们也不敢把我打死了……”
虽然叶冰月话这样说,心里还是没有底,就算把她打死了,估计那位二公子也不会给她偿命的。
“不行!我的命是姐姐救的,我绝不会贪生怕死地离开姐姐,自己跑掉的!”
“傻丫头,跑掉一个是一个啊,都被打死了,多不划算!”叶冰月着急说道。
“会被打死吗?那我就更不能扔下你跑掉了!”小桔坚决地说道。
……
在她们进屋、关门、说话的功夫,县令二公子都还没有追来,是因为斑斑暂时把他拖住了。斑斑看见又是这个仇人,愤怒地扑咬了上去,县令二公子一看这个畜生,闪身避了避,下一刻,后面的随从就赶了上来,用捕兽的铁棒和绳索击打和套捆斑斑。
斑斑仍然灵活地左躲右闪,并且伺机扑咬县令二公子。无奈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而且人多势众,不一会儿,叶冰月就听到了斑斑凄惨的叫声,不知是被打了还是被抓了。
叶冰月心里一紧,忍不住想冲出去,小桔双手死死拉住她,劝道:“姐姐,不能出去啊!”
“可是,斑斑在惨叫啊!”叶冰月心疼地说道。
“他们不会对斑斑怎样的,咱们只能躲在这里等安公子他们……”
“不,他们肯定会打死斑斑的,你让我出去!”
“不行,你出去说不定也会被打死的,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外面又传来了斑斑的惨叫,叶冰月一着急,不知哪儿来那么的大的劲儿,一下子挣脱了小桔的双手,推开桌椅,挣开了小桔的阻拦,打开屋门冲进了院子里。
只见斑斑正躺在院子的地上,四肢颤抖着,背上原本雪白的毛已经被染红了,触目惊心,有一个随从正拿着铁棍准备朝它的脑袋敲下去。
叶冰月只觉得心里一阵剧痛,喝道:“住手!”然后,飞快地冲了过去,把斑斑抱了起来。
那随从听到叶冰月的喝声,举起的铁棒顿了顿,抬眼看见叶冰月,一咬牙,仍是使劲敲了下去,可陡然见到有人影冲了过来,惊诧之余,下意识里把铁棍往旁边略微一歪,擦着叶冰月的耳朵敲在了泥地上,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坑。
叶冰月抱着浑身是血的斑斑,退后了几步,怒视着县令二公子,喝道:“你这个混蛋,仗着你家的权势,这样为非作歹,总会遭报应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叶冰月居然会为了条狗,有胆量冲出了屋子,还冲了过来,所以,大家都楞了楞!
趁这功夫,叶冰月就已经把斑斑抱起后退了几步。县令二公子冷哼道:“小白脸,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冲出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你!”说完,县令二公子摩拳擦掌,狞笑着一步一步踱上前来。
就像猫捉住了老鼠,却不急着吃掉,要先戏弄和折磨一番,最后才吃掉一样。县令二公子此时也是这样,看着叶冰月眼里满满的惊恐,他的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意。后面的随从也肆意地笑着,刺耳的笑声让叶冰月不寒而栗。
叶冰月咬紧下唇,抱紧怀里的斑斑,一步一步后退着,直退到台阶前,退无可退,才被迫停了下来。
小桔靠在门口,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众人,吓得瑟瑟发抖。不过,当看到叶冰月退到台阶前时,一咬牙,还是鼓起勇气冲了过去,张开双手,拦在叶冰月前面,颤声说道:“不准你们伤害……”
小桔话还没说完,就被县令二公子狠狠地推到了一边,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然后,县令二公子挥起斗大的拳头,狠狠地朝叶冰月打了过去。
叶冰月闭上了双眼,本能地抱着斑斑蹲了下去,把身子尽量蜷起,只觉得背上、手臂、腿上、头上处处剧痛,不知道挨了多少拳,然后,被县令二公子一脚踢倒在地。
虽全身疼痛难忍,叶冰月却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这时,听到县令二公子说道:“妈的,打得爷的手都疼了,把棍子拿来!”
叶冰月蜷着身子躺在地上,听到棍棒挥舞时带起的风声,绝望地想到:“完了,完了,难道我今天真的难逃此劫,要命丧于此,可我还不想死啊……”